第一百九十四章 不跟我谈,就跟鳌拜谈
塔阿拜怎么知道王五有意降清?
因为他收到了王五派人送来的信件。
但他没有把信交给西安将军富喀禅。
因为,他觉得自己就算把信交上去也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准确说,是曾在内务府广储司当过主事的塔阿拜识破了王五引入“竞争”的目的。
所以不想做无用功。
其实同时和两方或多方谈判,不是什么大事。
货比三家嘛。
谁出的价格高就卖给谁,天经地义的事。
自康熙元年用兵夔东以来一直就是三省会剿,各负责一摊,由此引发三省争功、抢功,龌龊事不知闹了多少。
明将为了争取投降后得到更好待遇多接触两家,也就不是什么事。
尤其这次还是打赢穆里玛的明将主动跟陕西方面接触,那作为陕西清军总指挥的富喀禅更没理由拒绝了。
问题是塔阿拜认为富喀禅出不了比湖广方面还要高的价码。
据他了解到的信息,湖广方面极有可能赎出了靖西将军穆里玛。
这就意味着湖广方面的“和谈”背后有穆里玛兄长——当朝权臣鳌拜的影子。
谁能比鳌拜出的价更多?
谁又敢比鳌拜出价更高?
就算接触,到最后还是湖广方面成为最大赢家。
如此,塔阿拜当然不愿意浪费精力做无用功。
事情成了还好说,事情不成,他怎么跟上面解释明将通过他而不是通过别人递信?
很麻烦的。
没好处又麻烦的事,塔阿拜可不干。
便将事给瞒了,甚至连明将的密信都被他烧了。
却是万万没想到明明在同湖广方面接触的明将,突然会带兵杀进竹山城。
结果不幸被扮成营兵的明军所俘,更要因其满洲八旗出身被剁去双手。
双手被剁人就彻底废了,吃饭擦屁股都困难!
为了保住一只手,塔阿拜向明军表示自己实际是汉人包衣,姓曹名荣,根本不是什么满洲人。
明军压根不理会,因为他们也无法分辨谁是真满,谁是包衣,为了不漏一人只能一刀切。
就是你腰牌上写的什么旗籍就是什么旗。
认旗不认人。
塔阿拜叫冤无门时看到了王五,并及时求救。
王五还真是仁义竟命人释放他,这让塔阿拜心中十分感激。
很快就意识到事情出现重大转机,就是他立功的机会来了。
明军突然杀进竹山,意味他们同湖广方面的和谈很可能破裂,否则不可能擅启战端袭杀竹山。
眼前这位王将军又有意降清,所以他大可利用这个机会促成此事。
富喀禅是跑了,但这不重要,因为他塔阿拜可以推出一位比富喀禅还让王将军心动的人。
就是大清天子。
以他的身份肯定无法达成此事,于是果断推出俘虏中另一重要人物——米思翰。
他相信只要米思翰愿意从中牵线搭桥,王将军归清一事便是板上钉钉。
“米思翰到底什么人?”
王五现在只想知道这个米思翰何以能让他搭上康熙的路子。
塔阿拜道:“小的也不知怎么跟将军说,只能说这个人同皇上关系极为密切。”
王五听后好奇道:“跟你曹家比怎么样?”
“不分伯仲。”
塔阿拜不是往他曹家脸上贴金,而是事实上他曹家虽是包衣出身,但上一代出过工部尚书,这一代还出了他叔江南织造曹玺,于皇室的密切关系以及对内务府的影响,并不弱于满洲镶黄旗出身的米思翰家族。
尤其他叔母还是皇帝的乳母。
王五点了点头,他知道塔阿拜没有吹牛,曹家在康熙年间混的比满洲督抚还要好。
这从康熙几次下江南都是住在曹家便能看出。
“米思翰一個内务府的世管佐领到竹山来干什么?”
王五问出心中疑惑。
因为康熙并没有亲政,清廷大小事务都是鳌拜主持,那一个皇家奴才跑到前线来就有点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塔阿拜却说他不知道,因为米思翰是昨天刚到的竹山城。
二人一个是世管佐领,一个是犯事被贬到西安的拜唐阿,身份悬殊很大,人米思翰压根就不知道他,就是知道也不会向他透露此行目的。
王五思虑片刻,让徐霖将米思翰从俘虏当中找出并带来,要秘密行事以免被四川绿营知道。
很快,徐霖将米思翰从俘虏中找出悄悄带了过来。
“你是宫中派来的?”
王五细细打量米思翰,对方大概三十出头的样子。
塔阿拜站在边上暂不出声。
米思翰却是不回答王五的问题。
王五不急,又问米思翰可知他是谁。
这回米思翰开口了,却是怒骂一句:“贼寇耳!”
看样子是个骨头很硬的。
这种人,王五是很欣赏的。
也不生气,淡淡说道:“我乃大明湖广总兵王耀武。”
听了这个名字,米思翰目中不禁一动。
这个名字他在京里听说过,可以说如雷贯耳的很。
因为就是此人在黄龙山击败穆里玛,导致出征的满洲子弟大半亡于西山,燕京满八旗家家带孝。
来前听说此人正在接受湖广总督张长庚的招抚,且鳌拜极力推进此事,为阻止此事宫中这才派他来竹山欲令富喀禅顶着鳌拜压力继续围剿,却不知这王耀武怎么突然带兵杀进竹山的。
心中不由困惑。
“你既知我是谁,可否坐下与我谈谈。”
王五示意塔阿拜给米思翰搬一只凳子。
米思翰也注意到了塔阿拜,只觉此人有点眼熟,但一时半会想不起在哪见过。
却不落座,径直站在那冷冷看着对面的王五。
好像两人有不共戴天之仇。
王五仍是不恼,道:“说说吧,宫中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
等了十几个呼吸仍是不见米思翰开口。
见状,塔阿拜忙上前轻声对米思翰道:“佐领大人有所不知,这位王将军其实一心想归顺我大清”
不等说话,就听米思翰呸了一口:“你这贪生怕死的小人,休得为贼寇张目!”
一口唾沫直接吐在塔阿拜脸上,令得后者万分尴尬,却是不急于用袖子抹去,只好心劝道:“佐领不妨与王将军谈谈,说不定能为宫中解决大患。”
“与贼寇有什么好谈的!”
米思翰微哼一声,将脸别过,“休要啰嗦,不过一死耳有何可惧!”
竟是一意赴死,半句也不愿多说。
塔阿拜急了,没想这米思翰如此刚直,正欲劝说时,耳畔传来王将军的声音:“算了,他既不愿与我谈,那我就送他去与鳌拜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