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疯狂
杨柏惟,是苏凤仪的剑术老师。
当年苏凤仪跟着太祖学骑射功夫,学近战的枪法,刀法,遇到一个问题。
太祖的武艺都是在战场上实战得来的,一招一式都是杀招,实用威猛但未必好看。
太祖自己用这套招式的时候觉得没什么,但到了自己如玉一般的宝贝孙女身上就有了更高的要求。
杨家剑法,正如杨家家训,讲的是光明磊落,又实用又好看。
于是太祖请了年少成名的杨柏惟做苏凤仪的剑术老师,来教自己的宝贝孙女,怎么把剑舞得又厉害又好看。
后来苏凤仪及笄开府,考虑到男女大防,杨柏惟就主动和苏凤仪断了往来。
因为涉及杨阁老,苏凤仪亲自去了杨府。
去年苏凤仪去杨府的时候,总是吃闭门羹,开国老臣,尽心侍奉三代君主却不得善终,杨府的人对皇家有怨气,这是显而易见的,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一次,杨府终于为她打开了大门。
上一次见杨阁老,他还坐在轮椅里,这一次见,已经可以由清风道长扶着在檐下走几步了。
但杨阁老毕竟年纪大了,走几步就开始喘,然后又坐回轮椅上要歇。
清风道长一个人又要扶杨阁老,又要推轮椅,有些忙乱,苏凤仪跑过去,帮清风道长推着轮椅,让杨阁老坐下。
苏凤仪问道:
“怎么也没个下人?”
清风道长在一旁笑:
“他就这个臭毛病,嫌下人看了不好看。”
杨阁老坦然受了清风道长的指责,笑问道:
“陛下来,是出了什么事?”
杨阁老叫的是陛下,不是殿下,看来是有人跟他说过了。
苏凤仪也没有想过瞒着他,取了锦衣卫的密信给杨阁老看。
杨阁老已经快八十有七,杨家枝繁叶茂,在众多的儿子,孙子,重孙里,杨柏惟是很受杨阁老宠爱的一个,也是当年杨阁老被皇上气中风后,反应最大的一个。
反应大到,杨柏惟甚至想去刺杀皇上。
刺杀途中遇到苏凤仪,苏凤仪见他神色有异,把他拦了下来,带回了长公主府,让他和谢玄比试一场,如果他赢了,就不再拦着他。
杨柏惟以为的是比剑术,比剑术,他就没输过。
但谢玄得到的命令是一定要赢,谢玄办事可不讲什么光明磊落,讲的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要的是十拿九稳,不能有一丝失败的可能。
所以比到一半,谢玄一把安神药就把杨柏惟给放倒了。
杨柏惟在长公主府躺了一天一夜,醒来后,那冲动的头脑冷静了下来。
冷静,不是不准备刺杀皇上了,冷静是想明白了,皇宫戒备森严,他剑术再高,进不了皇上的身,杀不了皇上。
能杀皇权的,只有另一个皇权。
杨柏惟离开长公主府后,很快就失踪了,没想到是和平凉王搅合到了一起。
而平凉王最惯用的伎俩,就是栽赃嫁祸,假充好人,再借刀杀人。
苏凤仪来找杨阁老,一是为了告诉杨家杨柏惟的下落,还有就是想和杨阁老确认当初他中风的真相。
杨阁老是跟着太祖打天下过来的,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心性之坚定非常人所及,怎么会这么容易,因为皇上一句气头上的话,就给气中风了呢。
但时间已过去这般远,若真去找,只怕证据已消逝在风雨中。
所以苏凤仪问杨阁老问的是:
“当年,阁老出事前,可曾见过平凉王?”
藩王无召不得入京,无召入京以谋逆罪论,论例当判斩。若当年杨阁老出事前在京城见过平凉王,那这事儿和平凉王就很难脱开干系。
杨阁老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
“陛下,虽有国法家规,但为人子女,为尽孝道之心,总归是应该成全的,陛下以为如何?”
当年,杨阁老出事前,平凉王的久居深宫的生母突然离世,因为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内务府依照旧例葬入皇陵,几乎在京城都没有掀起什么波澜。
杨阁老虽然没有正面回答,但他相当于回答了,当年平凉王曾秘密回京为生母奔丧,并且被杨阁老知道了,而杨阁老为了成全他的孝心,帮他隐瞒了此事。
一个疯狂的可能突然在苏凤仪的脑子里浮现,如果是以前,她想都不会往这方面想,但自从知道平凉王为了皇位连自己的亲生弟弟都能杀之后,这个疯狂的可能或许就没这么疯狂了。
苏凤仪问杨阁老:
“那么阁老,你以为,他是为母奔丧所以冒着死罪的风险进京,还是为了能进京。”
苏凤仪顿了下,终于还是把这个疯狂的可能说了出来:
“还是为了能进京,所以他才制造了这个丧事呢?”
饶是见多识广的杨阁老,听完苏凤仪的这个揣测,也在自己的位置上久久回不过神来,良久才道:
“除了疯子,世上真有如此丧心病狂的人吗?”
平凉王曾经进京为母奔丧的事,杨阁老恪守当年对平凉王的承诺没有对旁人提起,杨柏惟曾经想刺杀皇上的事,苏凤仪为了保全杨家,也未曾对旁人说过。
但现在或许到了应该说的时候了。
苏凤仪回道:
“阁老出事后,杨先生曾经想进宫刺杀朕的弟弟,以阁老对他的了解,这可像是他往常的个性?但以朕对平凉王的了解,他倒是惯会蛊惑人心。
朕相信,杨先生放着世家公子的锦衣玉食不要,宁愿去当匪,为的是为阁老报仇,而不是为了从龙之功。
既然杨先生和朕的弟弟有私人恩怨,如果他知道朕的弟弟在平凉王手中,他会如何做?平凉王为了不让他知道,为会如何做呢?”
所以,这就是平凉王得了皇上却一直按兵不动的原因,他承诺给杨柏惟的是杀皇上,但现在皇上还不能杀。
平凉王既要皇上活着,又要杨柏惟手中为他藏的兵,那就只有一个法子了。
杨阁老见多了风雨,在这样危急的时刻,依旧只是叹了口气:
“柏惟只怕是性命堪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