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悲惨世界，阎罗人间（十）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说得真好，多美好的愿望，可是那是理想之境，现实中存于何处？
泱泱中华，天朝威武，天下礼乐大同，可是为什么你们的妈忙着呜呼，他们的爹哀哉哀哉？
上一回说到为了争夺唐僧，两拨老人相斗。这可不是小流氓等级的争斗，别以为只要斗狠充愣就可以了，不，这是死战。
不是你死得不能再死，就是我死得不能再活。
为什么天若有情天亦老？因为这是现实，实实在在存在，不以和谐为转移，不以被和谐而被蒙蔽，不以睁眼闭眼而不存在、现实全身长刺，还总是不爱穿衣服，赤～裸～裸，永远真实无伪，永远需要勇气去面对。
这就是现实！
老了又怎么样，一旦拼命，也是有一股万夫莫当的悍勇。三十四人战三四十人，势均力敌，区别就是没口袋的向有口袋的挑战，无产阶级向低产阶级命斗。有口袋的吃过馒头，战斗力相对高一点，没口袋的饿红了眼，饿疯了，也更疯狂。
就在没口袋的老人们出现的时候，有口袋的那些老人迅速把口袋绑在背上，然后拾起马上那些人扔下的棍棒和砍刀。而没口袋的那些手中也是执着同样的棍棒和砍刀。
这不是在拍古惑仔！
两拨人马相遇的时候，一炷香燃起，计时开始。
棍棒挥舞，拦腰劈头狠砸，毫不手软，生死关头，必须要狠。砍刀凌空，砍头断筋断手足，流血流汗不流泪，去死去死去死，死、死、死！
没有宣战，没有开场白，更没有愁怨，只因为走到这里，都是个无路可退，命格如此，恶魔们只是在身后推了一把，然后我们就站在了这里，兵戈相对，死战到底。
断手残肢遍地，鲜血把白雪染红；口袋破裂，雪白的馒头们滚在地上，沾染上血迹，诉说着这一场惨烈。
一炷香只燃了一半，战斗就已经结束，因为没口袋的老人们已经全部倒下。
可有口袋老人们并并不是胜利，因为三四十人，还能站着的只有五个！大多数都已经倒下了，有些还没有死，重伤倒地，哀哀低嚎，奄奄一息。
然后，那些马上的人催马上前，马刀起落，地上再无一活人。站着的这五个幸存者，漠然地看着。
目睹了整个过程的唐僧，涕泪横流，屎尿共喷，大悲兼着大愤，无能为力又痛彻心扉。
这些老人们都是来自罪民之家。什么是罪民？就是有罪的百姓。不交税是有罪，不出劳役是有罪，不服教化是有罪，说官员的坏话是有罪，议论国家政策是有罪，聚众闹事是有罪，就连孩子不及时嫁娶都是有罪。无数的罪形成天地罗网，等着无辜的羔羊前来罗网，似乎只有这样，正义才得以弘扬。
家有一罪民，全家都有罪。
家有一罪民，全家充公，世代为官奴。
这些老人就来自于不同的罪民之家。来之前，他们曾经被承诺过，参加死战，家人尽皆可免死得zì yóu，如果在死战中幸存，自己也可得zì yóu。
现在，死战已经结束，那五个老人相互扶持着正要离开，却被骑马的人们拦住了。老人们的脸sè变了，刚要说些什么，却没有出口，只是静静地看着，等待对方的说法。
这时，马上这些人的首领终于出面了。不同于其他人的面sè木然，这是一个公子哥样的人物，脸上一直都带着轻浮的笑。这孩子是大将军李刚之子，名李瑞。
只见李瑞先是破开手中画扇，自认为潇洒美少年地扇了几下，然后才说：“老伯，等一等，黄泉路不用那么急着走，投胎还赶得上！下面还有最后一道考验，怎么样，赌一把呗！”
然后，不由分说，这五个人被带到了唐僧面前。
桌子已经摆好，五个人对赌唐僧一人。
五只碗，五个骰子，猜大小，一局定生死。
五只碗中骰子翻滚激荡，然后同时落在桌上。
所有目光都定格在桌上。
然后，唐僧出自己的大小，五个老人无权选择大小，只能根据唐僧的选择而被动选择。唐僧选大，碗对面的老人只能选小；反之唐僧选小，对面的老人只能选大。
唐僧额头冒汗，一个劲咽着口水，久久不敢开口。
现场死一般的静。
李瑞自怀里取出一根钢针，扔在地上，那钢针落地的声音清晰可闻。
站在桌子对面老人们和善地看着唐僧，在等待他说出自己的命运，可是目光中却透着鼓励，勇敢说出来吧，这由不得你我，就由天意来决定吧！
可是唐僧还是不敢妄言大小，人命关天啊！
李瑞等得不耐烦，手一挥，立即有人上前，五把马刀举起，放在了五个老人的脖子上。
终于，唐僧不再迟疑，闭上眼大叫：“大！”刚喊出来，泪水又汹涌。
李瑞依旧事不关己，问道：“第二碗？”
唐僧流着泪依旧大叫：“大！”
“第三碗？”
“大！”
“第四碗？”
“大！”
“第五碗？”
“大！”
说完这些，唐僧几乎虚脱了，可是结果未知，心还悬着，瞪着眼看着前方，等待最终结果。
所有人也都等待最终结果。
李瑞走到桌前，脸上现出一丝玩味的笑，然后伸出双手，按住碗底，突然一阵动作，五只碗错乱地交换位置，好像这样很有趣，他玩得很在状态。
果然够贱！
当他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五只碗早已经不是原来的位置，里面的骰子也不会再是当初的状态，当初的结果已经永远是谜！
这真让人疯狂！
可是，命悬人手，无可奈何，只得等待命运宣判。
哼哼，天意？
天在哪里？意又在哪里？
由不得多想，李瑞对着五个老人灿烂一笑，手中毫不迟疑地连续快速掀碗！五只碗几乎同时被掀开，然后，五个老人看着属于自己的命运，开始发愣。
桌上五个骰子，分别是五点、四点，二点，六点，四点，也就是大、大、小、大、大。
这就是天意！
时间似乎被定住了。
两拨老人一共六七十个，没活下来一个女的，如今剩下的这五个，也要死四个了，最后只剩下一个！
谁都知道，一块死，痛苦也就一瞬间，路上还有伴儿，可是活着，却注定要无比难过，无比寂寞。
然后，一个老人走过来跟其他人分别抱一下，要第一个赴死。从地上的死尸中，抽出一把砍刀，然后走到唐僧跟前，横刀颈前，道：“小子，爷们可算让你给害苦了！哈哈哈哈！”笑毕，横刀自刎，倒下。
第二个老人，也是走到唐僧身前，横刀对颈，道：“小娃娃，你的手也太臭了，劳烦你以后用你的臭手多给咱们烧点纸钱！得勒，没别的，走啦！”刀过人倒。
第三个老人道：“人生自古谁无死，记住啦，我不要钱，我要酒！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哈哈哈哈！”他也倒下。
第四个老人道：“孩儿，梦醒了之后，好好活！”倒下。
大雪更见纷乱。
剩下的那个老人，转身扫那些马上人一眼，然后回转身子，捡起一把马刀，坚定地走到唐僧面前。
“喂，走吧，你赢了，不用死！喂——”，李瑞自背后喊叫。
那老人一脸褶子上透着安详，举刀颈前，嘴里悄声道：“活着，报仇！”然后，颈血飞溅，人轰然倒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