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六十九章 地狱殓葬者(上)
詹姆把老刀匠的尸体掩埋在木屋旁的古槐树下,带上终结者之剑,沿铁盾河溯游而上,在第三天的清晨回到黑松森林。
“大叔!我回来了!”他刚看到凯大叔小木屋的影子,就兴奋地大喊,他想赶快把奇特的经历告诉凯大叔。但鬼头刀匠因自己而死,还是让善良的詹姆耿耿于怀。
“咦?大叔怎么不回答我?这么早就出去打柴了?”
白头翁鸟在林子里咕咕叫,詹姆踩着一地的松针……不对!他嗅到林中不安的气息,凯大叔有危险!詹姆急忙朝小屋跑去,跑出十几步,看到一株枯朽的松树上残留溅射状的殷红血渍,血渍已干透。詹姆拔出终结者,小心翼翼朝前挪步,地上的一滩一滩血迹,都凝结成了黑色的血痂。
“几天前的事!”詹姆判断,大约两天前,这里发生过打斗。詹姆屏住呼吸,警惕观察周围的树丛。他循着血迹,看到一具尸首,凯大叔?不!凯大叔身材没有这么高!他快步走过去,尸体早已僵硬如铁,死人面色灰绿,胸口被刺一剑,手臂被齐涮涮得斩断了。
“砍柴剑法!”詹姆辨认出是凯大叔的技法,他继续朝前走,在小屋前发现了更多东倒西歪的尸体。“一、二、三、四……尸体有十八具。全部死于一种剑法。这些人打扮平常,穿粗布衣服,使用的是都普通的短刀和弓箭,像是山里的强盗。詹姆仔细辨认尸体,没有发现凯大叔,心里稍稍安定。
他轻轻推开被劈成一半的木门,往里张望。阴暗的屋里弥漫血腥的味道。他仗剑迈进小屋,屋里是一片狼藉,到处彰显打斗的痕迹。一周前他们用来吃饭的桌子被碎成了极快零散的木块。他捡起木块,看到断口整齐干脆。不像是一般的强盗!小床边上倚着一具无头尸体!手里握着凯大叔的木剑。啊!大叔!詹姆心一颤,急忙蹲下,但发现这具尸体的腿比大叔的腿长,他细细回想了片刻,确定不是凯大叔。
詹姆有些害怕,暗杀潜伏在他的周围,大叔到底有没有遭到毒手?詹姆后退时不小心撞到一把破椅子。破椅子发出奇怪的嘎吱响,他低头看到椅把手上好似模模糊糊刻着一行小字。
“詹姆。此处已不安全,速回日瓦丁。我安然无恙,勿忧。凯。”
是大叔的留言。这时,屋外突然响起一阵躁动,窗外一只孤独的白头翁鸟被惊飞起来。詹姆立刻跑出屋子,却见一条满身花斑的野狗叼起切断的手臂飞快钻进树丛。
詹姆觉得黑松森林危机四伏,树林中随时会射出暗箭,他不敢做过多停留,绷紧神经,越过小屋旁的枯水沟壑朝大路奔走。
走了一段人迹罕至的陡峭山路,詹姆终于跨上稍稍平坦的大道。大道两旁树木郁郁葱葱,把清晨的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山路上看不到一个行人。“布谷、布谷……”布谷鸟的啼叫响彻空荡的山谷。
詹姆暗笑自己有些过度紧张。
“嘿,朋友!”
“谁!”
詹姆唰得拔剑,他身后百米处有个背褡裢袋子的青年,正朝詹姆躬身微笑。
“嘿,朋友,不必紧张!我不是山里的强盗!”青年慢慢走过来,“嘿嘿,这位弟兄,愿上帝保佑你,您能放下剑吗?”青年似乎很怕詹姆的利剑,朝他挤出笑脸。
詹姆嗅到青年身上的草药味道,那人相貌斯文中带点狡黠,没有带兵器。詹姆垂下剑,冷冷地说:“你是什么人?叫我有什么事情吗?”
“不要误会,我叫博朗特?凯瑞,你可以叫我博朗特。我只是向你打听日瓦丁的方向。”
“你去日瓦丁?做什么?”詹姆警觉起来,他经历了鬼头刀匠的考验后,最近变得比扎克还敏感。
青年说起话来啰啰嗦嗦:“嘿嘿,我的朋友,人们常说世上可以缺少任何人,就是不能缺少使徒和医者。我是个乡间医生,听说王国竞技大赛要举办,日瓦丁需要一批懂得急救的医生。我想去试试!哎我们这些当游医的人最苦,吃着最薄的柄,喝着最淡的汤,却要和死神抢夺时间和生命。啊,上帝保佑。”
詹姆说:“顺这条山路走下去,出了林子,会看到集镇,集镇上有搭乘去往东边的马车,坐马车穿过田野一路朝东就能到达日瓦丁城了。”
“哦,谢谢你,朋友。”
博朗特走路比不上詹姆矫健,詹姆怕他在自己背后投暗器,便只好和博朗特并肩而行。
“嘿,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板着一张脸?哪里不舒服吗?让我瞧瞧?还是饭吃的不好?觉睡得不足?上帝告诉我们不要为明天的事情担忧,天上的飞鸟不耕种、不收割、也不贮藏,神却为他安排好了每一餐。”博朗特想找话题,打破同行的尴尬。
“不。没有哪不舒服。”
博朗特说:“朋友,您还没告诉我名字呢。”
“我……我叫杰斯塔。”詹姆觉得这家伙啰嗦且古怪,他撒了个谎。
“哦,很高兴认识你,杰斯塔先生。嗯,不过看你走路时有些蹒跚,您的右腿好像最近受了伤,而且伤到了胫骨。”
“没有!”詹姆还是很警觉,他暗暗吃惊这家伙居然察觉到四天前和巨蚺打斗时右腿受的伤。
“哦,您不必这么说。我这里有修复骨伤的特效药。”博朗特说着便去翻褡裢袋,“咦,哪里去了?”
詹姆不理睬自作多情的博朗特,这时,他们走到宽阔的路口,右边的岔道上出现一队送葬者。
送葬的队伍缓缓走来,为首一个中年修士打扮的人右手举半截白蜡烛,嘀嘀咕咕念诵祈祷的经文,身后跟了一群面无表情的农夫,农夫们背着铁铲,推着板车,车上停放一具被亚麻白布包蒙的尸体。
“尊敬的修士先生。是谁死了?”好事的博朗特上前搭讪。
“先生们,这辆车上停放着被恶魔引诱的人。他犯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因此不能埋在教堂的墓地里,我们要把他送到山上。”
“哦?这难道是个十恶不赦的人吗?”博朗特对尸体非常好奇,“我看到白布下的人双手抱在胸口,只有虔诚的圣徒死后才被允许这样做。”
詹姆撇着修士,见他目光畏畏缩缩。修士害怕詹姆的锐利眼神,急忙低下头,划着十字,说:“二位先生,死者生前曾是一位侍奉上帝的修士,但他不守修道院的清规戒律,勾引修女,犯下了奸&淫罪。事发后畏罪自杀,便是毁坏了神灵的殿,触犯神的旨意。
“哦,原来是这样。希望上帝宽恕他有罪的灵魂。”博朗特说。
“谢谢你们,二位先生。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请允许我带着这有罪的人继续赶路。”
“哦,好吧。”博朗特为送葬队伍让开道。
詹姆始终一言不发,他发现修士的腿有些哆嗦,并且他暗中注视詹姆的长剑,敏锐的直觉告诉詹姆,修士隐藏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知和凯大叔的失踪是否有关系。
“请等一下,尊敬的修士先生。”詹姆道,“我想查验这具尸体。”
修士激灵了一下,看见背剑的勇士朝他走来,急忙展开双臂挡住詹姆说:“先生,死者虽有罪,但他的灵魂已经得到上帝的宽恕,您……还是不要打扰这具有罪的皮囊吧。”
詹姆心中暗笑,修士做贼心虚,说话前后不一,反问道:“修士先生既然说上帝已经原谅他的灵魂,为何不能埋入教堂的墓地呢?”
“这……”修士的前额开始冒汗,他用袖口擦擦脸,狡辩说:“灵魂得到宽恕,但肉体还是有罪的。二位先生请不要阻拦我这善良的使徒。”
博朗特也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他插话说:“嘿,修士,我这位朋友以前是个殓葬师,哦,对不起。专门处理肮脏的躯壳,不如把这有罪的肉体留给我们吧。”说完向詹姆使了个眼神。
詹姆在心中大骂博朗特,在卡拉迪亚,殓葬师被认为是最低贱的工作,只有犯了罪的人和长相极度丑陋并且患有残疾的人才从事殓葬职业,他们被认为是不被神原谅的坏人。殓葬师是个肮脏的名词,提到它都要表示道歉。
“嗯,是的,我以前,嗯,的确是个为死者送行的人,不过我身边的朋友是为专门为亡者化妆的师傅,前些天有个又矮又肥的贵族小姐因为暴饮暴食猝死,死的时候非常难看,简直像一具摔破的南瓜,我的朋友却把他打扮的像天使一样。”詹姆也对博朗特挤挤眼睛。
“可是你们不该干涉教堂的事情,否则上帝和杜拉西斯教长知道后肯定会发怒,我们村子的殡葬将不会雇佣你们。”修士有些不耐烦了。
“不用你们雇佣,我们只想看看他!”博朗特说罢冲到板车边掀开白色裹尸布,车上是一具青年的男尸,男尸面色灰白,双眼乌黑,嘴被塞着破布。
农夫们见状急忙挥舞铁锹去打博朗特,詹姆拔剑跳上板车,威胁农夫们道:“谁都不准动,否则请你们即刻去见上帝。”
农夫们吓得紧握铁锹,盯住冷光闪烁的长剑,呆在原地不敢动弹。修士惊得急忙扯下十字架挡在胸前。
“让我瞧瞧!唔,真是欲盖弥彰!”博朗特翻看着男尸的两腮,从褡裢袋里翻出一把钩子状的小刀和一瓶绿濯濯的药水,他拔出男尸嘴里的破布,往男尸的鼻孔中了滴了两滴,接着用小刀在男尸的大椎骨上快速一刺,男尸胸口立即起伏如汹涌的波涛,接着嘴里发出沉闷的咳嗽声。
众人看得心惊胆战,詹姆也十分不可思议,男尸咳嗽了几声,居然睁开双眼,从车上一咕噜坐起来,跳下车去掐吓得屁滚尿流的修士。
“鬼!鬼!他们是魔鬼!”修士大惊失色,吓得丢下十字架,连滚带爬地逃命。农夫们更是像见了吃人的妖怪,丢下铁锹,抱头作鸟兽散。男尸腿脚僵硬,追了几步便跌倒在路边。
詹姆对突如其来的诈尸吃惊不小,他跳下板车,去查看男尸。男尸的脸渐渐褪去了苍白,恢复了气色,问:“我这是在哪?”
詹姆见尸体能说话,更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博朗特走过来扶起男子说:“幸好你今天遇到我,要不然现在就被成了树木的养料啦。”
“他没死?”詹姆问。
博朗特说:“可以说死了,也可以说没死!”
“到底死没死?”
博朗特说:“嗯,应该这么说,刚刚的确是死了,现在又活了。他中了毒,然后被打晕过去,毒素蔓延到心脏,减慢了心跳,并且呼吸微弱到常人察觉不出来。”
“你是说他是被下了毒?难道是修士干的?”
“哦,这可不是我说的!诽谤修士可是会遭到教廷的拘捕。哦,上帝饶恕我的罪过。”博朗特推得干干净净。
“你们是什么人?”男子喘着气问他们。
“他是为死人化妆的。”詹姆指着博朗特说。
“你才是为死人化妆的!对了,你是个殓葬师!”博朗特反驳说。
男子嚷道:“嗨,感谢你们救了我,勇敢的家伙们。但你们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你们得罪了本村的教会”
博朗特说:“别管那些胆小的家伙了。对啦!说说你的事吧,你怎么会被当做死人放在车上?还有,你勾引了修女吗?哈哈,你可真是个色胆包天的家伙!”
“撒谎!该死的达利尔修士在撒谎,为杜拉西斯老毒蛇编造欺骗上帝的谎言,他们不会有好下场,上帝会把他们投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受到烈火的煎熬!”男子咒骂说。
“先生,你有什么冤情请告诉我吧,看我是否能帮得上忙。”詹姆好管闲事的毛病又犯了。
男子说:“你们帮不了忙的,杜拉克斯是条阴险狡诈的毒蛇,全村人都被他骗了。”
“嘿,朋友,可别小看我身边这位老兄。”博朗特道,“他可是大名鼎鼎的骑士,杰斯塔先生,绰号地狱殓葬者!有什么事情就对他说吧。”
詹姆心里骂道,这可真是个难听的绰号,要是被杰斯塔听见,杰斯塔肯定会把这个江湖游医搬弄是非的脑袋从肩膀上拿下来轻松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