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跃渊
真正痛彻心扉的苦楚是难以叫人呼喊出声音来的。
这血肉交击的刹那间,剧烈的痛苦表情从少年武夫的脸上展露出来,使得他面容越发的狰狞。
甚至,少年武夫从左右权衡不定的拉扯感中有了片刻的挣脱。
他大大的张开着嘴巴,像是这一刻只想竭尽全力的声嘶力竭的用呐喊来宣泄痛苦。
可同样的,这一刻,像是有着万钧之力被按压在他的喉咙上面。
这种五内俱焚的憋闷处境,像是那汪洋大海的漩涡之中,忽然间有着万道蛇蛟的遒劲身形显照,在化作一道道锁链将他身形缠裹的同时,更在加速着将其拖拽入漩涡深处去。
从岳含章开始变幻武学招式与象形意境的那一刻起,少年武夫便不再是那拳势漩涡的主人。
更准确的说,在“脑液武学”被更多人知晓其存在的时候,所有人便都已经意识到。
从来都不是少年武夫压制了岳含章。
而是“脑液武学”压制了岳含章所掌握的某一版本的武学。
此刻擂台上发生的一切情形,不过是岳含章在纠正错误,纠正自己抉择上的错误,纠正这场对局中存在的错误。
于是,当岳含章一步跃出,身形的变化在曲直变化之中重新落定在九宫位上。
当岳含章以腰脊发力,带动双臂摇晃,如汪洋大江之中搅动风浪的怒蛟一般狠辣攻伐时。
曾经许许多多人曾经不止一次看过的直播视频的剪辑画面,重新被岳含章在擂台上复刻了出来。
辗转腾挪之间的九步回旋兜转之中,岳含章以磅礴爆裂的蛇蛟象形之声威与气势,将少年武夫生生困在了这九宫位之中,被岳含章搂在内里狠狠地打!
一步,两步,三步……
一趟,两趟,三趟……
这一次,真正已经小成的虿指散手,从蛇蛟象形再到一切技巧的归纳,在九宫混元掌的拳架中展现的淋漓尽致。
三趟转弯,二十七次越步。
这才是真正的拳势漩涡!这才是真正的汪洋大海!
而早已经还不知在什么时候,岳含章那声威炽烈的蛇蛟象形淋漓尽致的展露,仿佛同样的千万钧巨力,也镇压在了所有观战席上的武道生的咽喉上一样。
罕见的,一切的声浪在岳含章的身周消失殆尽。
所有人所能够听到的,只有那凡血肉交击,凡攻伐所至,便骤然间骨骼崩裂的爆鸣声音。
咔——咔——咔——
这是武道搏斗最原始的乐章。
而也正是在这样爆裂的沉默无声中,岳含章的武道意志余韵,混同在他拳势的演绎与声威的发散之中,开始与沉默着的更多人同频与共振。
那是岳含章有如蛇蛟的象形在深入人心,那是所有人关于岳含章的种种印象,在同频共振之中被得以回忆,被重温而越发深刻。
那一拳拳挥舞着落下,像是在将岳含章原本虚浮的声名夯实。
一切都被岳含章纠正成了这对局应该有的样子。
甚至,他纠正的有些过于彻底。
三趟九宫步走过,岳含章的攻伐,竟无一处落在少年武夫的身形要害上面。
他像是在刻意的留手,但事实上,这样的留手还不如不做。
倘若被岳含章击中要害,那么身上皮革战甲的防护发挥作用,至少还能够提前宣判少年武夫的失败,结束他的痛苦。
但是在口不能言的这短短十余息的时间里,所有来自岳含章非要害的重击,都意味着骨骼的崩裂,甚至是在震劲儿的余韵之中极不规则的皲裂。
在小成武学的加持下,岳含章这里一份力劲,便可以发出十分威力来,更何况,岳含章自身也是实打实的武道二重天的力劲蓄养。
那意味着在技巧的奇迹加持下,真正的势不可挡。
第二十七掌,当岳含章汇聚着浑身力气爆发的一掌直直印在几乎同一时间昏厥过去的少年武夫面门上的时候。
皮革战甲上的防护功能开启。
刹那间,岳含章如击铁石。
而在沛然巨力的发散下,少年武夫的身形被这一击腾空,整个人打着旋儿也似,跌落在了擂台下面。
等到皮革战甲骤然延展的面部战甲从少年武夫的脸上消失的时候,他似是承受着痛苦至极的狰狞且僵硬的面容上,一行幽蓝色的不知道是血还是药剂残存的液体,从少年武夫的双目之中如泪一般流淌而出。
原地里,距离擂台最近的一众人的最前面,面容颇具威严的裁判长,看了看擂台上的岳含章,看了看倒在自己脚边的少年武夫,又看了看刚刚言语犀利、此刻脸色难看的徐姓裁判成员。
“蛟形……蛇蛟象形……”
裁判长轻声呢喃的声音却清晰的让身旁的所有人都能够听得清。
而随着他的呢喃,那徐姓的裁判成员,脸色随着这一声声的念叨而越发难看,越发苍白。
紧接着,裁判长陡然间高声宣判。
“此人判负!不仅如此,一切积分抹除,取消武道比赛资格!
查!脑液药剂不在禁药名单上面,但是也不在规则允许的武夫培养药剂名单上面!
好好地查!看看到底是谁在趁机败坏武夫群体的名誉!搅乱道盟,搅乱教化司的安定!”
而早在裁判长高声呼和的数息之前,整个主厅都已经被观赛席上所有武道生激动至极的欢呼声音所淹没。
所有的年轻人那纯粹于武学的情绪被岳含章的表现所调动。
而岳含章也在这一刻收获到了这远比噱头更能够让人深入人心的惊变过程所该有的流光汇聚。
那是光污染的极致,甚至让岳含章不得不短暂关闭了那一层虚幻视界。
而没有了视界的干扰,岳含章像是沉浸在了这磅礴且沸腾的声浪之中,这一场比斗所勃发的武道意志,混同着自身激涌的情绪。
一切高昂的状态,非但不曾因为比赛的停止而有所消减。
更因为这喧嚣的声浪,使得岳含章心中的通泰狂意更为勃发,武道意志更为高亢。
他似是直至此刻方才意识到,自己竟是一個在心底里喜欢大场面的人。
还不痛快!还要继续打!
也正是伴随着岳含章这愈发炽热的战意,很快,在趋同分值的对手被匹配了出来。
看着手环上的光幕弹窗,岳含章再看着那脸色有些难看与苍白的少年走上擂台。
“徐师园,师字辈,你是松溪徐家的子弟?”
闻言,哪怕少年的脸色因为海量目光的聚焦,因为对于岳含章磅礴声势的直面,而更为苍白,但是这一刻,他仍旧稳稳地点了点头。
“松溪徐家,徐师园!”
话音落下时,少年更一步侧迈,摆出了一秘传武学的拳架起手式。
“好!好!是徐家人就好!”
刹那间,但岳含章声音的余韵还在擂台上回响,当电子音在侧旁同时间响起的同一时间,岳含章如蛟龙翻浪的迅猛身形,裹挟着猎猎破空声,便直闯到了徐师园的面前。
双臂晃动的刹那,蛇蛟的象形仿佛化作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将徐师园的身形稳稳当当、严丝合缝的囊括缠裹在了其中。
一搭手的刹那间,徐师园的真实武道水平便被岳含章所掌握。
只一趟半的整劲儿在身上。
那秘传武学或许高明,但在蛇蛟象形的小成武学面前却有些不大够看。
而早先时怒意的宣泄,让此刻的岳含章更多是以狂意为意志主导。
于是,辗转腾挪之间,岳含章仅仅只是迈出了四步,但是在岳含章的身形变化过程里,则是似曾相识的骨骼爆鸣声响起。
咔——咔——咔——咔——
双手双腿,皆在这身形兜转之间被岳含章废去。
最后,眼看着徐师园立身不稳,正要摇晃倒地,岳含章最后一掌扬起,击在他的肋部。
掌托日月!
又是掌托日月!
只是徐师园的凄惨,胜过上午的诸位武道生们太多太多。
毕竟上午的对手们,痛呼的声音诚然嘹亮,但是忍过最初那会儿的痛意之后,则这一击对于自己已不再有后续影响。
而此刻,徐师园被击下擂台,倒地难起的同时,手脚都扭曲向了四个不同的方向,医道昌明,这样的伤势救治不难,但武道争渡,一步慢就是步步慢,伤一次往往影响深远。
四面观战席上的欢呼声音更盛,许许多多的武道生,在岳含章这四步的出手之中,看出了蛇蛟象形,看出了那全新武学的更多变化。
但下一瞬间,这种欢呼声一滞,紧接着变成了某种同样声量的惊疑不定声音。
那是岳含章手环上弹出来的光幕——
“五号擂台,对手六中武道生,徐师泰。”
再一再二不再三。
如此接二连三的“随机匹配”,再迟钝的观众也意识到了某种安排上的不妥当,某种似是浮出水面的汹涌暗流。
而在擂台下面,那些驻足在原地还没走的裁判团中,裁判长更是在这一瞬间,对着那徐姓裁判怒目而视。
只是这一刻,仿佛绷断了一根弦之后,那徐姓裁判的面容彻底变得平静起来。
任由裁判长怒视,他始终无动于衷,只是昂着头,看向了观战席上的某一个方向。
而在那个方向上,徐师成早已经端坐在原位上,随着岳含章展露蛇蛟象形,不,还早,是在那少年武夫眼中闪烁幽蓝光芒的时候,就已经一动不动的陷入沉默中去了。
此刻,这种沉默中的气势像是积蓄到了极致,紧接着,似是怒极的徐师成,反而忽地一笑。
他偏头看向侧旁,看向那些坐在自己近处的徐家弟子们,看向这些自己理论上的弟弟妹妹们。
“奇了怪了,你们这群杂种,到底是哪个这么聪明?这回竟能把我给坑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