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开路
魏夫人。
那朦胧的月华雾霭在长街之上蒸腾而起的刹那间。
伴随着那凌厉到近乎癫狂的声音,恍若她手中演绎的月火一样,幽寒,但又暴烈。
渺渺云雾之中,仍旧有着更多属于超凡道法的灵光在演绎。
唰——唰——唰——
接连的破空声仿佛是一个极尽幽寒诡秘的时空中穿梭而来一般。
有六只银灰色的夜枭从雾霭之中冲霄而起。
它们凝聚月火的力量而成通身羽发,鹰隼一般的目光在顷刻间洞照四方,那似实似虚的灵形本质更让它们无惧弥漫在天地之间的死气与尸毒,还有那独特的刺激着妖兽的气息。
更相反,伴随着近乎于月华的光晕从它们的身上绽放,月相的太阴本质的力量,反向施加在了那些死气与尸毒之上。
同属于浊阴的力量。
太阴月华很显然在死气与尸毒之上!
那是更为上位的掌控力量!
而它们在这顷刻间“掠夺”来的死气与尸毒越多,那原本能够加持在奇行种身上的死气与尸毒便陡然间骤减。
之前的观察似乎让魏夫人找寻到了这些奇行种的“命门”。
他们并未完整还阳的状态下,一切超凡权柄的演绎,都要依靠那飘散在天地之间的死气与尸毒。
拦截与掠夺走了这些,就等于封印了这些奇行种的“蓝条”。
果不其然,只是伴随着那些灵形夜枭环绕着这片战场几个回旋兜转,一切灌涌而至的死气与尸毒全都被提前拦截。
甚至当死气和尸毒的量积蓄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夜枭身上有羽毛抖落。
灵光泛起的刹那间,幽寒的月火腾的一下从羽毛之中涌现,源于太阴的焰火将这些死气与尸毒点燃。
像是在进行“无害化处理”一样。
而迟迟得不到死气与尸毒补充的奇行种们,果真在数息之间骤然哑火。
他们的攻伐不再凌厉。
甚至他们能够有效抗衡那些迸溅、燃烧开来的月火的妖异毒火都已经愈发孱弱。
火力不足,行为受限。
这样局势的改变,真正给了朱衍以喘息之机。
他终于得以在应接不暇的抗衡过程之中,找到机会翻手取出数枚宝药来接连吞服而下。
几乎顷刻间,伴随着那些宝药的药力在腹脏融化开来,原本被肾击的伤口先是从灰败的死寂模样里恢复了血色。
殷红的鲜血不断的流淌着,反而证明了那些死气与尸毒所带来的持续创伤的拔除。
紧接着,才是渐渐地结痂,不再有汩汩鲜血溢出。
更为夸张的则是,与此同时,朱衍一翻手更取出了一罐很独特的泛着浅金色灵光的液态金属。
开盖,仰脖。
朱总吞咽液态金属,如饮美酒一般。
这大概同样是他身上超凡道法能力的体现。
刹那间,在那两道重叠的紫金道法冠冕之上,伴随着一道灰白色的道法冠冕同样浮现。
那些液态金属像是也在超凡能力的发挥下,被他消化吸收,以独特的超凡方式融入到了他的身躯之中去。
一时间,那通身原本黯淡的若金属一样坚固的身形,像是再度得到了强度上的补充。
甚至真正具备了些许金属光泽与质地,尤胜过早先时。
连带着那明黄焰火也骤然间烧得汹涌澎湃。
更被朱衍像是捏雪球一样捏在手中,进而将火球如铅球一样狠狠地掷出,轰然砸落在奇行种的人群之中,燃烧在那太阴月火的旁边。
一者是幽寒的妖火,一者是炽烈的阳炎。
如此冷热交织的火狱,两种全盛状态下万法修士的超凡能力演绎。
陡然间改换了形势,让本来人多势众的奇行种们,封住了蓝条而在火狱之间寸步难行。
而再看那被魔猿一人震慑与阻拦住的兽群。
真正挽狂澜于既倒,龙属妖兽的爆裂声威在他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那不是以寡击众的抗衡,那是超凡妖兽引动着魔气龙焰的单方面屠戮!
渐渐地,伴随着灵形夜枭不断的垂落羽毛,不断的以太阴月火点燃死气与尸毒。
焰火越发绽放,四下里的温度便越是幽冷。
不时间,那浊气被点燃的厚重烟尘之中,若冰凌也似的冷雨洒落在周围的天地之间。
旁人还好。
刚刚好不容易抖落了身上寒霜的骆兴松,陡然间在这样的凄风苦雨之中再度打了個寒兢。
前所未有的幽寒,凉意直指他的心神。
骆兴松知道,那些几乎沁在了骨缝里的寒意,随时能够化作烈焰,将自己煅烧成齑粉。
这是万法修士之中真正强力的道途,这是名为“太阴月使”的强力超凡权柄的彰显!
只是,就像是这幽冷的焰火一样。
那浓郁的月华雾霭之中渐渐地显照出身形来的魏夫人,同样是一个以喜演悲,以悲传喜的人。
太阴月火的复杂性与矛盾性,同样体现在她曾经的武道意志,她如今的道心本质上。
或者说的直白一些——
骆兴松知道,这是真正疯子才会走的道途,而魏夫人就是这样的一个疯子!
在太阴月使的道途上,成就越高,这人就疯的越是厉害!
他纵然有必死的心智,可如是没有什么为家族牺牲的必要,枉死在一个疯子的手里,也实在是没有必要的事情。
而且,困住了奇行种,反向震慑了兽群。
一个本不应该出现的人解除了困局。
虽然他想要做到的试探无法再继续进行下去。
但是彻底抹除了覃林辉不得不出手的危机情况。
这也是骆兴松所能够接受的结果。
这一刻,魏夫人那个疯子不让他开口再蹦一个字儿,骆兴松便真的没有开口说话。
但他在这一刹,偏头看了覃林辉一眼。
那是满含深意,又能够让覃林辉瞬间明白他意思的一眼。
“这一次有人给你解围,下一次大概就不会这样好运,咱们来日方长。”
很显然,某种更为根源的诱因早早地促使了这一次的试探,这意味着某种世家意志的改变。
意味着某种一定要确保威胁消除的意志准备、并且即将被世家的力量所贯彻。
但是说来也奇。
这一刻,骆兴松却不曾看到覃林辉被人解围之后,不需要再纠结的那种松弛。
更相反,刚刚那样极限的高压试探之下,覃林辉都能够忍字当头,忍了又忍,忍寻常人所不能忍。
一切翻涌的剧烈情绪,都被容纳在了那张颓然的面容之中。
但偏偏在这一刻。
在太阴月使魏夫人出现之后,覃林辉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一样。
此刻他不再镇定,脸上直接高压困局的颓然一扫而空,真正惶恐不安的焦急让他的表情都在扭曲。
“师妹……别……”
仿佛是紧张到了极致。
这一刻,当覃林辉开口的时候,他竟像是失语了一样。
那紧绷的声带中,只堪堪挤出了细如蚊蝇的声音。
而与此同时,那月华雾霭之中,魏夫人的声音所仍旧高亢,仍旧疯魔,且显得狂意十足。
“覃师兄,我,还有当年天都道院活下来的我们,曾经不止一次的纠结和痛恨过一件事情。
纠结于为什么那诸象一脉的天才灵感竟然诞生在了你的脑海之中,成就在了你的道途上面。
也同样的,我们在痛恨,为什么承载着诸象修士未来的人,会是一个如你这样优柔寡断,畏畏缩缩,瞻前顾后,毫无英雄气,毫无血勇的人!”
覃林辉的脸在痛苦的涌现中变得更为扭曲。
“后来,我们也曾经想过。
或许把我们任何人换成你,将这样的万钧重压扛在身上,大抵都不会做的比你更好。
一面是超凡道途的灵感,是超越了寻常天骄妖孽的道途成就。
一面是曾经的故友,是曾经天都道院中的袍泽,是曾经的师长留下的子女、你的兄弟姐妹。
一个有太多‘锁链’缠绕着的人,如何能得狷狂?如何能得血勇?如何能显英雄气?!
大概也正是因此,世家牢牢地攥住这些‘锁链’,就能轻而易举地让一个废物渣滓来压弯你的脊梁!”
一旁,骆兴松阴翳的面皮不住地抽动着,某种惶恐不安,开始从覃林辉的身上,传染向骆兴松这里。
“但是如今不同了,覃林辉,北庭都护府彻底成为了历史。
军旅中当年也有兵家前辈支持你,如今战线愈发岌岌可危,那些‘杂音’再度涌现,世家不能无视,不能没有回应。
所以弯下脊梁已经解决不了问题,你能忍生,还能忍死么?
他们是一定要做些什么的,这姓骆的废物,不过是渣滓里边的渣滓,连试探都算不上,但他的出现意味着很多问题。
所以,我们早已经想好了,早已经共同的做出了今日这样的决定!
毕竟……谁也没规定,‘锁链’不能自己解锁自己是吧?
他们都想来见你一面,可是哪怕这么些年过去,州府世家的防守松懈,也只有我一人能借朦胧月华远遁。
师兄,与你说这番话的,不是一个走太阴月使道途的疯子,而是故北庭天都道院的四十三‘余孽’!
当年是天都道院的先贤,用命来为你开前路!
今日,轮到我们这些天都道院的后辈,用命来为你开前路了!
这魂归道海的路,我们先行一步。
这颂圣教的还阳秘法,师兄你也都看到了。
道海中,我们四十三人,就在天都圣境等着你,只有你一路精进勇猛,一路攀升道途高绝境界,才有重新接引我们的那一天!
覃林辉,之前几十年,为我四十三人,你是怎么忍的。
往后的路,同样为了我们四十三人,你要狂!要血勇!
要有那股英雄气了!”
直到这一刻,雾霭之中,那魏夫人决然的声音几乎满蕴着疯狂意境。
而覃林辉终于呼喊出了声音。
“师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