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铤而走险
“我……”
砰——!
“你……”
砰——!
熟悉的画面在这一刻重新降临在了53号擂台上。
当那种极具打击感的声音如同擂鼓一样轰响在岳含章拳头之下的时候。
仿佛是在用这种独特的方式宣告着“垃圾时间”的到来一样。
那似乎是从定胜到决定一个人彻底死亡的很具象化的过程的开始。
于是,整个观战席上,所有人都不可避免的在这一刻爆发起了喧闹的澎湃声浪。
而在那声浪的起起伏伏之中,是岳含章从始至终满具韵律和打击感的声音,是少女武者不断地狼狈挣扎着的身形。
照理而言,对于任何一個武道九重天,九宫齐整,武学框架完备的武道修士而言,哪怕是在生死的搏斗之中,自己绊了自己一下,自己给了自己一拳。
这样的疏漏或许很明显。
或许很滑稽。
好吧,是十分滑稽。
但疏漏和失误本身照理而言都不足够致命。
理论上而言,这场搏斗不该在这一击之后就被判定到垃圾时间里面去。
在那一拳又一拳擂向这人面骨的过程之中,她都应该再具备有一定的反抗能力。
胜负和生死都不该这么快的有所分判。
但此刻事实发生的本质却是。
她并不是那种一般意义上的武道修士。
当岳含章身形齐整一变的虚招“骗”出了她武学框架上的失误,当跟进一步的岳含章的拳风撕裂她的拳势风暴。
那战舞修途的演绎,那种四肢间各自有不同武技施展,在迥异之中又相互和谐的状态不复存在。
这种繁复至极的武学演绎方式,失去了最重要的掌控一切的枢机。
这一枢机,是被岳含章破功的武学本身,是被他撕裂的拳势风暴,甚至是此刻正在被他不断锤击的面骨。
莫说是反抗了。
很快,少女修士生是连一个字音都说不出来了。
岳含章在用物理层面撼动她脑袋的方式,进而用惊神武道意志撼动和震颤着她的神魂。
即便是前世道法修士底蕴的神魂,也遭不住这样的轰击。
那堪堪维持着战舞修途演绎方式的最后一道可能的“枢机”就这样被破坏了去。
甚至,这一刻的少女武者忽然间发现了一个让她惊讶的事实。
伴随着惊神武道意志如同雷霆一般贯穿了她心神的刹那间。
在极致的狼狈与剧烈的痛苦之中。
她忽然在思绪的烦乱之中感受到了无穷无尽个自己。
不,更准确的说,是许许多多个自称是“我”,但事实上具备着不同的面相,不同认知的“我”。
人格分裂?
这便是走上战舞修途的隐患与弊病所在么?
只是自己从未曾发现这一点,甚至为自己曾经拓宽的道途沾沾自喜。
那远古先民原初争锋的武道意志或许诚然高远。
但是当她的一切武道底蕴建立在一个易碎的、摇摇欲坠的框架上的时候。
当这个框架破碎开来的刹那间。
便是一切皆空,便是一切破碎开来的时候。
包括她的形神,她的性命。
当想到这里的刹那间——
她只觉得自己昔日蕴养的海量武学技法在这一刻被割裂成了许许多多份。
同样被割裂开来的还有她完整的思维意识,对于身躯气血的掌控,一切统合起来可以被称之为人的七情六欲。
她先是给了自己一拳,踹了自己一脚。
最后,她又这样自己撕碎了自己。
那是岳含章的一拳刚刚挥在半空之中,面前少女武者的尸身便陡然间瘫倒在了地面上。
而当岳含章再收拳注视过去的时候。
那少女武者的面骨上方。
一道在陈腐之中稍稍显得有些鲜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又显得十分破碎,松散到甚至有些难以被看成是圆形的蓬松紫金线团显现。
同频与共振在顷刻间发生。
又一位颂圣教的先圣魂归道海之路被岳含章截断。
当然,这样说也并不是那么准确。
岳含章总觉得,哪怕没有机械脑海的出手,只凭着这道紫金线团的松散,只怕也难扛住魂归道海之路的“颠簸”。
它眼看着已经快要散架了。
而当岳含章缓步朝着擂主休息室的方向走去的同一时间。
恍若是福至心灵一样。
岳含章注视着那已经在宁寂世界里凝聚成了机械脑海第十九枚的紫金机械篆箓。
当同样的紫金明光的呼吸韵律在其上顺畅的流淌而过的时候。
他忽然间有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刚刚平静了没一会儿的机械轰鸣声忽然间奏响了乐章。
比赛开始之前的时候,曾经因为“前同行”的背刺,让岳含章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对于少女武者有了近妖一般的深刻认知。
这种深刻认知更进一步的带来了那陡然一变的虚招,所引动的战舞滑稽一幕。
但这些都是对于一部武学的认知而已,他是在敌对的视角上,对于这部武学的审视。
而不是真正掌握有了这部武学的内在,从拳架再到理念这些。
可是就像是“前同行”可以背刺一样。
当这一刻,岳含章开始借由着之前的认知,尝试着让机械脑海从无到有的推敲与演绎一部完整的战舞修途的武学时。
就像是武道搏斗之前的经历一样。
起初时机械脑海消耗着新得的电量与算力,只是在空转而已。
只靠着外在的客观认知,所能够收获的真正武学方面的东西少之又少。
那些结论散乱而且矛盾频出。
但是,很快,忽然间,有一道完整而针针见血的结论从海量的“信息垃圾”中脱颖而出。
而很快,完整重叠的重重机械乐章在这一刻又找到了“主心骨”。
一道完整的交响乐在宁寂世界中奏响。
而伴随着余韵的灌输。
完整的从武学理念再到拳架的练法包括打法的完整战舞武学,全部被岳含章所掌握。
在岳含章的眼中,他看到的不仅仅是武学的弊端,还有这偏门武学的奇诡和独特之处。
直觉告诉岳含章,这种打破诸武学壁垒,从繁复之中找寻有序的理念,将会对自己的武学起到很大的帮助。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可是。
靠着前同事的背刺杀了她。
又要靠着她的“投诚”问出来她所修行的圣教武学。
再然后靠着他们的背刺来给下一位圣教选手打窝下饵。
我真的不是啥反派角色吧?
看着演示屏上,岳含章一副沉思的表情,仿佛在思虑着什么武学上至关紧要的难题,然后半低着头走进演武室的身影。
隐秘的仓储之中。
一众人都陷入了死寂一样的沉默之中。
他们预判到了败招的发生。
甚至败招的到来比他们预想中的还要快一些。
但是他们并没有预判对用出败招和昏招的人。
所以刚刚那算是怎么回事儿?
这会儿,仓储之中已经没有人再低着头窃窃私语,他们手中攥捏着的拳谱也在这一刻被放在了一旁。
演示屏上,官方正在重放切片。
尤其是岳含章那一刹那间,身形四象轮转,齐皆变化的虚招演绎。
从擂台东西南北的四个方向的不同镜头的呈现下,一个完整的搏斗事实便这样呈现在了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他们清晰的看到,岳含章是怎么样用这样的虚招在一瞬间毫无征兆的诱骗了少女武者的反应。
以及他们所深刻认知的那个颂圣教昔年的蛇蝎妇人,是如何用这样一种吊诡的方式,在诱骗下自己打败自己的。
那此后十余息时间的内容,甚至让他们这些同行不忍再看。
当昔年妖媚毒辣的战舞,在一拳拳的擂击之下变成滑稽的手舞足蹈。
几乎所有人都在扪心自问着。
真的有人能够用纯粹的武道天赋,在短暂的擂台搏击过程中,抓住一部完整武学框架的演绎疏漏吗?
倘若说骆仲合的败落还能算是被人占了先机,那么蛇蝎妇人的殒亡就让他们不得不正视岳含章所表现出的妖孽天赋。
那是在这群昔年闯荡北庭的先圣眼中,都觉得棘手的存在。
自己以如今的状态,哪怕重走一遍武道路,真的能够战胜他吗?
也正是在这样的沉默中。
仓储朝内的一道合金大门打开。
些许阴冷的气息随着门户散逸开来。
沉默被打破。
众人循声望去的时候。
正看到面容阴沉的黑袍老者从一阵缭绕的烟雾中走出。
“骆前辈的神魂……在道海中接引不到了……”
黑袍老者的声音有些嘶哑。
众人的心神随即一震。
紧接着,骆家老者指了指演示屏,还算是冷静的开口道。
“那就去试试,接引商前辈,徐师锦做了很多准备,让他给你打下手。”
话音落下时,黑袍老者点点头。
他转身走入了那道房间内。
就像是从阳世走入什么森然鬼蜮里。
而又片刻后。
当那门户再度开启。
当黑袍老者一句话没说,只是朝着骆家老者摇摇头的时候。
而骆家老者皱起眉头来。
“这算是怎么回事儿?”
黑袍老者稍稍沉吟。
“生死之间,一切秘辛咸皆莫测,纵然圣教中只怕也少有频繁越过生死界限的先圣吧?只能说,诸位前辈已经跨越过了太多次,生死之间尤有定数在,这已经是挑战死亡禁忌的极限,再之后……”
死亡便是真正的死亡。
这是黑袍老者的言外之音。
沉默声震耳欲聋。
当他们真切的意识到,生命即将有且只有一次的时候。
对于这些已经抱憾死活一次的人而言。
某种对于永寂殒亡的恐惧,甚至尤要胜过寻常人。
“还有没有哪位前辈想要出手,收拾此獠,祛除杂音,来正本清源?”
一众人忽然间在这一刻沉默以对。
而骆家老者的脸上没有分毫变化。
他只是平静的点了点头,像是接受了这一事实。
进而,他继续开口道。
“那咱们要铤而走险,试一试规则之外的方式。
若是能成,外部的压力老夫一力承担,若是不成,到时候,诸位前辈必须要想好如何出手的事情了。
这人眼看要成为圣教的大患,如今妖孽尚在成长中,不趁着这样的时机碾死他,以后……怕是更没机会了。
杀了他!
这不是请求,这是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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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擂主休息室内。
黄智姝拧动着腰肢,缓步走到了岳含章的身旁坐下。
她手腕的战甲上光屏弹出。
“这是田老师发来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