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罗刹女
树海区深处。
几乎在姜自然的声音响起的刹那间，同样的脚步声便响在了房门的另一侧。
只是，预想之中开门的声音却不曾紧跟着响起。
隔着那道门，一道冰冷的声音忽然间响起来。
“我不是你姐！
我只是客居在姜家，如今更是姜家签署了定向合同的寻常修士而已。
但是——
姜自然，我好像跟你说过不止一次了吧？再带着黑水纹蛇毒腺的臭味儿凑到我跟前来，我见一次揍你一次！”
这声音冰冷极了。
哪怕是说这番话的时候，甚至都不曾让人感觉到半点儿的愤怒情绪。
那声音之中只有无尽肃杀也似的冰冷。
好像是这声音本身并不是从门后面传来，而是从北庭都护府那一望无垠的寒霜冻土中，自更北端呼啸而过的寒潮。
霜寒的无垠狂风呼啸而过，不仅仅冻结了那片板结土地上一切的草木与万物的生机，更冻结了一切寄身于此的生灵的七情六欲。
所有都在思绪的麻木之中被一同冻结。
就像是这声音一样，冷清的只有极致的无尽肃杀！
而且，仿佛仅仅只是伴随着这样的声音落下，那音韵本身便有着直指人心神的穿透性，进而当那北庭无垠霜雪冻土的幻象呈现在人思绪之中翻涌的时候。
仿佛真的有寒潮席卷过人的精神世界。
这一刻，不知是源自于心神之中的寒潮侵蚀，还是源自于“见一次揍一次”的威胁，话音落下时，姜自然竟像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兢一样。
仿佛在修行之前，在武道领域，长久以来饱受的“欺压”已经变成了某种条件反射一样的本能回馈一样。
反而是对于她那过于肃寒的声音，姜自然像是早早地就已经习惯了。
“姐——你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姐——把门开开吧——
你也不想让人看到，堂堂姜家公子哥儿，莫名其妙的在人家门前哭哭啼啼的抹眼泪儿吧？
传出去多不好听！不知道能因此编出多少闲话来呢……”
可是。
好像这样的套路已经用过了太多次。
门里的人只是无动于衷，半点儿不见开门的意思。
“放心，我这儿幽静，没人敢从我这儿周围走。
再者，就是让人撞见了，网上知道我是谁的有几个？
倒是你，哪怕是被人攻击，被人揶揄的黑料，又要多一個了。”
很显然，这些天发生在姜自然身上的事情，那冷清声音的主人全都知道。
姜自然一切的身形变化在这一刻都戛然而止。
他僵在原地有好几息的时间，这才颇有些恼羞成怒也似的抬起手来，要用练功服的袖角去擦眼泪。
可是黑水纹蛇的毒腺，实在是太过于辣眼睛。
短时间内超凡妖兽器官的刺激，不是姜自然调整着心情的变化就能够左右的。
甚至正是因为姜自然捏着袖角擦拭的刺激，反而惹得那猩红的双眼中泪水流淌的更为厉害。
一时间，愈发狼狈起来。
但是当他开口的时候。
至少姜自然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往常时的状态。
“既然姐你晓得我这个近况是怎么回事儿，那我也不兜圈子了——帮帮忙，上擂台跟这个姓岳的打一场吧！
老弟我把姜家定向培训的天骄花名册快翻烂了，实在是没招了，这才硬着头皮，找到姐这儿来。”
回应给姜自然的，是门后面的一声叹息。
明明此前时，那样多的话里边，都只蕴藏着寒潮的肃杀，浑无半点情绪的展露，更不要提翻涌了。
那样的冷清。
可是此刻，在这一声叹息之中，竟然让姜自然听出了许多无奈的情绪来。
“我当然晓得你的近况……事实上，只看着他在擂台上的搏斗过程，我便早已经见猎心喜。
若是换做其他任何时候，小姜，哪怕你不来找我，只怕我也要找你，将我安排上擂台与他对局。
在和这样的对手相互磋磨和印证之中，才能够真正得到超凡领域的磅礴收获！
便是我不知晓这些。
小姜，以往时，你哪一次哭哭啼啼的上门，想要我帮什么忙，最后我不都是答应你了？
只是这一回，真的进程上不凑巧，实在是不凑巧。
我第一层接的超凡回环已经将所有的道法篆箓都炼化完全了，而今正在调养精气神状态，准备以巅峰状态，炼化第二枚受箓金印和第一枚超凡灵种。
在这一准备过程中，莫说是因为搏斗气血有失了，就是心境受到影响，都要往后拖延去好几日的调养时间。
炼化受箓金印没什么的，但是炼化超凡灵种，却不容有失！”
闻言，哪怕是隔着一道门，姜自然都连连摆手。
他一面不受控的哭着，一面却又发出了欢喜的声音来。
“姐竟然修行到了这一步了？好好好！太好了！
虽然要让我来说，早几日晚几日的，超凡道法领域的修行多有每日定数在，影响实在不大。
但道途必争么……再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够大过修行上突破的。
什么帮忙的事儿，就当我从来没提过好了，姐你安心准备突破，别的都是小事儿——”
正说着，姜自然忽地一顿，又猛然间声音变得亢奋起来。
“也不对，也不能这么说——
那小子啊，莪看着，他那第一回环的道法篆箓，估计差不多也要全都炼化完成了，大抵炼化受箓金印，炼化超凡灵种，也是眼眉前的事儿了。
所以我想着，等你们俩都在超凡道法的第二层阶之后，到时候我再安排擂台让你们打一场呗？
我算是看出来了，像是他这样的顶尖妖孽，也只有同是顶尖妖孽的姐你可以相互抗衡了，剩下的花名册上的那些天赋惊艳的天才，只怕也不顶用。
说起来，这色胚坏种还说过要睡北海国女大公的话呢，姐，你也是北海国人的血脉。
我不是挑事儿哦，换我我忍不了。
到时候，若是能好好地收拾收拾他，也算是给我出口气了！”
正说着，姜自然仿佛已经看到了岳含章和以前的自己一样在寒霜面前狼狈的场面。
于是。
正待他心满意足的准备道别之后离开的时候。
忽然间。
姜自然又打了个寒兢。
我只是想了想寒霜扑面的场景，怎么忽然间就这么冷了呢？
紧接着，姜自然这才像是后知后觉一样的意识到，此刻竟然已经有细碎的寒霜透过门缝，朝着房屋外蔓延而来。
连连往后退了数步。
这时，姜自然才听到了那略微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这一刻，那音韵之中，又重新变得满是霜雪肃杀的冷漠了。
“他——当真是这样说的——？！”
原本是姜自然挑事儿的话，可是此刻瞧见这样的反应，姜自然反而甩了甩手。
“嗐！私底下的牢骚么，当不得真，可是姐你就当真的听呗，把这股火留到擂台上去，狠狠地收拾他一顿！
不过姐你也别气性忒大了，还得保持好心境等着突破呢。
他说这话，就是私底下的俏皮话，不是冲着姐你来的，他没见过你，我也没跟他提及过你，他又不知道，你跟女大公长得有那么三四五六分相像。
说实话，我觉得你们北海国罗刹人长得好像都是一个模样——”
姜自然不说这话还好。
他分明是看着那寒霜中的“怒意”越发蓬勃，便没再想着挑事儿，只想要尽快的安抚住她的情绪。
可是偏生这话落下的时候。
无端的，姜自然身周的温度，又陡然间落了三分。
明明是夏末秋初，仍旧是闷热难耐的时候，姜自然却有着如坠冰窖之感。
好像直至此刻，他才发现自己的话，是越找补越惹人发火。
“姐——”
他还在试图开口补救一下。
可是不等话说完，那冰冷的声音便从门后传来。
“你去安排，三日也好，两日也罢，我登台与他打一场，你这个忙，我帮了！”
这一刻，仿佛一切都在倒转。
明明原本不想轻动的人，此刻反而暴怒着想要出手与人搏斗。
而原本是来搬救兵的姜自然，此刻却在想要要竭力安抚她不要出手。
“姐，忍一忍，忍一时风平浪静啊。
我就多余跟你提这么一句。
好好想想，你还要炼化受箓金印呢，擢升了修为再打也是一样的……”
而回应给姜自然的，是刚刚时他好像说过的话。
“早几日晚几日的，超凡道法领域的修行进程都有定数，又耽误不了什么！”
好快的回旋镖。
原地里，姜自然只想抬起手来给自己一个嘴巴。
“姐，冷静——”
“打！我说了打这一场，那就一定要打！
姓姜的，你若是聒噪，我先连你也一块儿打了！”
直面着这样明晃晃的暴力威胁。
原地里，姜自然这才臊眉耷眼的点了点头。
“行吧，行吧……我来安排……”
“嗯。”
“那姐……我走了嗷……”
“滚！”
于是，姜自然垂头丧脸的来，又垂头丧脸的去。
回去的路上。
姜自然双眼中的猩红血丝渐渐地褪去了。
他拭干了最后的眼泪，偏头看向随行的侍女。
“透过姜家的渠道，将我说的话‘无意外泄’出去，就说——
将会有昔日顶尖妖孽武者与顶尖妖孽武者在超凡领域的绝巅一战！
这——将会是选拔赛之前，我姜自然最后的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