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 点石

第365章 点石

蔡蔡赶紧问好，“您好，我是蔡蔡我扮演阿妙。”

华山看过蔡蔡为数不多的访问，知道她都会自我介绍，有人说是蔡蔡想强调一下她自己的地位，也有人说蔡蔡谦逊怕别人不认识她。华山原本觉得两者应该都有，但现在直面蔡蔡本人，他就知道，绝对是后者。

蔡蔡似乎是真的很珍惜演员这个身份，或者说，这份工作.

“您好，我是华山”华山更客气一点。以他的圈内地位，说难听的，给蔡蔡提鞋都不配。但圈内好多被大众评论不配给蔡蔡提鞋的，多他一个，也不算什么。

“嗐，不用这么客气.”黄欣让俩人都坐下，然后就说了要改戏的事。

“另一个演员来不了，但戏不能耽误。所以我就想，把阿妙被害那场戏，放在卓少堂这里。让他亲眼见证美好的逝去，为他最后醒悟做一个铺垫。”黄欣和李木子商量过了，现在李木子在改后面的剧本，改好了就要发给全组的演员。

“这里卓少堂还是坏的，所以隐瞒了阿妙的死亡真相，最后卓少堂才公开，更给阿妙的悲剧增加一笔，木子是这么说的.”黄欣把后面的剧本内容大概说了下，方便蔡蔡理解之后的剧情。

这对华山来说，绝对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原本以为加戏的事情黄了，但能和蔡蔡有对手戏也不错，结果，因为周牧周作妖，更大的馅饼这就来了。所以他没有任何意见，只看蔡蔡的想法。她要是不乐意这么改，他也不遗憾，要是乐意，那他真是回去都要喊几声来庆祝一下了。

蔡蔡自然没意见，只要剧本逻辑是通顺的，和谁演不是演啊。

“那你先去化个妆，咱们先把这一场拍了.”黄欣早就料到蔡蔡会答应的，说真的，和蔡蔡一起工作了之后，尽管只是几个钟头，但比黄欣之前那么多年，都让她舒心。真的。拍摄顺利，半点幺蛾子都没有，让干嘛干嘛，特别配合，还能补充她的不足激发她的想法，真的，太帮了。黄欣现在都觉得，拍过蔡蔡再拍其他人，她真的会很不习惯啊，会抓狂啊.

怪不得那些大导演遇到蔡蔡之后，就死活都不放手方少宁的《昆仑》因为蔡蔡停摆的事，圈内外都知道啊，只是不太敢大肆宣扬罢了。说是方少宁向美貌和资本低头，说蔡蔡自抬身价，说昆仑故意制造矛盾什么的，反正说什么都有。可黄欣觉得，多一半的缘故，就是因为方少宁舍不得蔡蔡，舍不得不用她。

黄欣看蔡蔡走了，就跟着华山去化妆，顺便和他讲讲戏。

这边蔡蔡就遇到了其他演员，演她父亲兄长的，还有两个演保镖的。都一一打了招呼，还被要了签名。梅章安排了慰问品，这时候也送来了，之后还有午饭下午茶和晚饭。

就算是项目求蔡蔡，但这边整个片场和好几个演员全部临时调整，只为给蔡蔡一个人配合。这事传出去，也肯定是说蔡蔡耍大牌，不会说夸蔡蔡仗义救急救场。说蔡蔡捡鸽子，也是寒碜她，不会说她善良好心的。梅章早就让公司准备好应对这样的言论了。因为周牧周明显不是个好东西，正道要走，歪门邪道也要走，他暗戳戳阴阳一句起个头，就会有很多人跟上想踩蔡蔡的。

绝对不能给他们任何想抹黑蔡蔡的机会！！

仙君说不用担心，但梅章总要做好完全准备才行。反正现在整个片场都知道，蔡蔡就被仙君和公司拉来救场的。要爆料的话，就多点人.梅章让助理注意，片场这里有谁发了慰问品的照片po上网，记录下，说不得之后就有用。

蔡蔡站着让化妆师们忙碌，脸上手臂腿上都化了伤妆，脸上也是，原本要在嘴角画血渍，但蔡蔡图省事，直接咬破一个小血包，身体摆成吐血时候的样子，让嘴里的假血自然的流出来，滴在了衣服上，地上也有。蔡蔡就想着回头要看看拍摄场地，在地上弄没有假血点。

衣服也要剪开，然后用铁梳子叨一下，鞋子脱下来踩几脚，弄伤土，穿上一只，整体在看看，差不多了。

蔡蔡对着全身镜也在看，指了指左边的头发，“这里也弄点假血”头上有伤，头发不能干净。

化妆师没敢动。她接到的通知里专门说了，蔡蔡之后还有录影工作。假血是用糖稀做的，弄在头发上，干了很不好洗。这要是耽误之后的工作，剧组和她都要吃挂落。

梅章看出问题，就直接开口，“假血不行，不好洗，弄点水吧.”

蔡蔡皱眉，水肯定差点意思。

弄完水一看，果然不行。蔡蔡这时也知道了原因，就让化妆师用护发精油和上大红腮红，在发尾试了试，颜色有点浅，但在一个地方多抹点，镜头里拍着也还行。化妆师赶紧就这么给蔡蔡弄好了头发上的假血痕迹。

这次再整体看着，就差不多了。

蔡蔡来到片场，是废弃工厂的场景，墙是木板做的，地上的砖头石块都是泡沫，连尘土都是沙土搀和的饼干粉。

要知道，那种镜头里能被拍出来的粒粒分明的尘土飞扬的尘土，其实很贵。都是手工打磨，筛出来的，能做的厂家也就那么几家，还供不应求。今天拍戏着急，没办法，道具师就用沙土搀和饼干粉应急了。

蔡蔡抓一把抹在手上手臂上，也在身上拍了拍，然后就发现地上果然没有假血点。请来道具，蔡蔡在位置上坐好，让道具师傅滴上。

黄欣盯着看，也在镜头里看了看。心里佩服的厉害，这种细节的东西，观众其实未必看得到，但却又是故事和人物存在的根本。

灯光准备好之后，蔡蔡靠在墙上坐好，大门关上，之后华山要从大门那里进来，见到阿妙最后一面。阿妙是收集证据，被秦源发现了，就和秦龙一起，惩罚阿妙，手重了，阿妙脖子被割破。然后秦家父子急于去找活命逃脱的法子，阿妙在李审的暗中帮助下，趁机逃了出来。路上打给卓少堂，向他告密并说了证据被她隐藏的地方但没有求救。

是卓少堂拿到证据之后，用定位找过来，他以为阿妙平安逃出来了，还想着算阿妙命大.卓少堂还想着，可以让阿妙脱离秦家了，毕竟他手上有了证据就有了使唤秦家父子的把柄。结果打开大门，只看到了奄奄一息的阿妙。

剧本上，阿妙要对卓少堂说几句话，拜托她让秦家父子受到惩罚，然后把自己葬在高高的地方，说完咽气，倒在地上。卓少堂，惊讶，扶起阿妙，擦一下阿妙脸上的灰尘，静静看着阿妙三秒钟，然后抱起阿妙，慢慢走出大门。

蔡蔡拍完一个镜头，趁着调光的时候，就和黄欣说能不能改一下，“都奄奄一息了，就别说话了呗.”

黄欣完全没意见，“行行行，回头大山从那边走过来，一个镜头拍他，一个镜头拍你，你想怎么演就怎么演，你俩互不影响”

蔡蔡放心了，也和华山说好，就开拍了。

阿妙呼吸越来越轻，她想闭上眼睛，却又想看看今天的太阳。可仓库的大门关上了，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模模糊糊听到鸟叫声。

真好听啊

不知过了多久，阿妙听到了大门被打开的声音，她努力想抬抬头，可却僵硬的好像被冻住了，眼前一片黑

为什么天还不亮？鸟叫声明明那么多啊.

哦，不是天没亮，是她看不到了

忽然间，仿佛有束明媚的阳光照耀了过来，冲进她的眼睛里，恍恍惚惚的，阿妙扯扯嘴角，但到底是没笑出来。

跟着，阿妙就闭上了眼睛。她的身体没有了力量做支撑，慢慢的，向左滑下，一点点的，最终，侧弯着，倒在那里，不动了。

蔡蔡在闭眼的时候就屏住呼吸，怕镜头拍到有呼吸的起伏。结果都要憋不住气了，都没听见导演喊卡。她不得不放缓呼吸，又憋了一下。终于再也憋不住了，蔡蔡还在想黄欣用演员也用的好狠啊，睁开眼就想坐起来了，这么弯着也很难受啊。

结果一眼就看到黄欣在飙泪。

“.”什么啊？蔡蔡跟着反应过来，有这么感动吗？

黄欣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忘了示意蔡蔡可以停止表演了，现在的戏在华山那边。她还要盯着镜头，就让副导演过来说一声。

“特别棒！！！”副导演也眼眶通红。

蔡蔡还要等华山那边拍完过来再拍几个镜头，所以坐着没动，被周青喂口水就挺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因为她完全不知道怎么就特别棒了。

这就是一场很普通的便当戏啊。

然而，事实上，这场便当戏所带来的冲击，真的是巨大的。首当其冲的就是华山。

在大门外，华山就已经开始拍摄了。等他打开门，看到蔡蔡扮演的阿妙，眼神无焦距却又好像看着他，眼中还闪动着灼人的光芒，但就是没有焦距。华山还有分心在想，这是怎么做到的，然后就又看到蔡蔡嘴巴扯了一个细微的弧度，跟着就目光带着满足，毫无留恋的闭上了眼睛。这就够震撼的了，可华山没想到，更加震撼的还在后面.

蔡蔡原本是靠在墙上坐着的，闭眼之后，过了几秒钟，就那么脑袋一歪，慢慢沉下去，顺着墙面，滑落，身体弯曲，侧着，没有触地，却是倒下的。在她沉下去的时候，华山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裂开了，他不由自主，下意识的往前疾走了好几步，等阿妙倒下，他回神，停住了。意识到自己没演戏，只是呆愣的看着蔡蔡，他不知道这条成不成，但导演没喊，他就赶紧演了.

卓少堂只见到了阿妙最后一面，他完全没想到阿妙就这么没了.

走近之后，卓少堂蹲下来，伸手谈了谈阿妙的鼻息，皱眉之后，无声一叹，刚要收回手，就看到了阿妙脸上的脏污。下意识的，他伸手想擦一下，但就在要碰触到的时候，卓少堂收回了手。

他站起来，打电话给同事，报告了位置和阿妙的情况。等同事和救护车的时候，卓少堂就这么一动不动的蹲着，静静看着阿妙的脸。

年轻，美丽，稚嫩却不在鲜活.

“为什么要走到这步呢？这是你想要的结局吗？”卓少堂不知道是在问阿妙，还是在问自己。

“卡！！”黄欣兴奋的手都拍起来了，“大山发挥的超级好啊！！”不碰到蔡蔡这点，真的很神来一笔。

华山是在黄欣拍手之后，才从一种从未有过的玄而又玄的状态里，被拉出来的。他心跳飞快，感觉耳朵里都是心跳声。

这就是演戏嘛？这就是演戏？！

华山多少次在镜头前大谈特谈，说自己演戏的事，但说真的，多数都是助理们写好，他背下来的。助理们是从很多演员大量的访谈中总结出来的。说的他好像对演戏，有多么深刻的感触，甚至有多会演戏似的，别人也称赞他是演技派实力派，大有前途.他也以为自己演戏不错，是会演戏的。

因为他都有在认真背剧本，台词都背的很顺畅，情绪也都很到位，合作过的演员导演都夸他。他努力又认真.他真的很会演戏。

可现在，狂飙不已的心跳和冲上头顶的热血，都在告诉他，现在，这一刻，才是真的演戏。

他真的演活了卓少堂——在蔡蔡的带领下。

华山猛地抬头，去看蔡蔡，结果发现蔡蔡已经不在这里了，他着急的问黄欣，“蔡蔡呢？蔡蔡呢？”

黄欣被华山有些癫狂的样子吓了一跳，但却没有告诉他，反而抓住他，“你找蔡蔡干嘛？”

华山急的不得了，“蔡蔡呢？我有事，我有事要问她啊！！我求您.”

华山不过二十五岁，因为长相不是主流的那种俊朗，反而是老相的那种浓眉大眼的长相。说直接点，就是显老。尽管未出学校就有了作品，顺利签了公司，也不缺戏拍，但就是差了一口气似的，主角演得少，配角演得多，剧比人红。资本没放弃他，是因为做熟不做生，他已经起来了，稍微给点资源，就能有收益，况且他也算有些运道，所以资本还愿意捧着他的。不然也不会把他塞进这部戏里。

但他这个状态要是再持续两年的话，他就该沦为添头了.

黄欣看出来华山是真的有事找蔡蔡，但是她也真的不能松手，“蔡蔡很忙，你如果有事，可以和我说.”蔡蔡现在肯定去拍另一场戏了，那边秦家父子在等着呢。回头再把副导总结出来的需要补拍的镜头拍一下，蔡蔡就能早点收工了.

华山挣开了黄欣，但被黄欣指挥其他人拦住了。他挣不开，没办法，只能放弃。

静静心，华山说了自己的感觉。

“在我开门看到蔡蔡的时候，她的眼神，还有最后她弯着倒下去，我真的，我知道我没在演戏，我是真的呆住了，我是顺着我的本能在反应的但是后面，我是在演的。我好像在那一刻，真的成了卓少堂，表面稳重可靠正义内在阴险狡诈的内鬼.我不碰阿妙，是为了不留下指纹，我的一切反应，都是卓少堂该有的反应”

华山说到这，捂住心口，“阿妙倒下的时候，我的心真的裂开了一眼，我真的好痛苦我现在都恐惧那一刻的痛苦感觉，真的好痛苦痛苦之后，我就成了卓少堂”这，这是什么.

“这是不是，就是演戏，是真正的演戏？”

黄欣从惊讶到欣慰，温和的看着华山，“没错，这就是演戏。这就是表演的魅力。唱戏的是疯子，听戏的是傻子不疯魔不成活啊.”蔡蔡居然只凭一场戏，就让华山开窍了这简直就是点金石一般的能力啊.

华山这么多年，都没开窍，之后，如果他能记住这种入戏的感觉，那就基本是妥了

“是蔡蔡让我会演戏的是不是？”华山问。

黄欣点头，“她的表演有着巨大的感染力，那种拉人入戏之后的真实感，所以咱们都会觉得痛苦，你是她的对手戏演员，所以你的痛苦感觉，是最强烈的。她自己可能并没有意识到，这和她之前合作过的演员都是好演员有关系，也有她并不会被外界影响的关系。她成了阿妙，你就成了卓少堂。表演有时候就是要短暂的变成另外一个人，有你自己的影子但却是另外的一个人”

华山跟着点头，是啊，果然是，真的是因为蔡蔡.

但是，“我真的好痛苦，我现在都好痛苦.”他真的再也不想有那种心都要裂开的感觉了。

黄欣忍不住哈哈笑，“这说明你原本也是有点入戏的，卓少堂表面上还是个好人，阿妙又刚让他拿到证据，他骨子里善良的部分，你领悟到了才被刺痛，因此你才会痛苦.”只是，没领悟卓少堂这个人物真正的本质——虚伪。所以之前华山演的卓少堂，正义不足，阴险不够，总是差口气的感觉。现在，这个角色，就应该是活了.

华山明白了自己的变化和心情之后，反而不想见蔡蔡了。因为真的好痛苦

蔡蔡这边和扮演秦家父子的人拍戏，一开始不顺利，就算是假打，他们也不敢动手。就直说这要是播出去，他们俩会被骂死了，估计要脱圈了。给蔡蔡笑的，这俩都是万年配那种演员，演技性格都不错，但焦虑不敢拍也是真的。其实他们都是可以很顺利就完成这类戏的演员，但对上蔡蔡，就真的是紧张，真的害怕。

谁安慰都不好用的那种。

最后还是梅章过来，让这俩用手机和蔡蔡合拍了一段小视频，表示合作愉快。

“你们自己看着时，什么时间发都行，播出之后发也行，提前发也可以，到时候圈一下我的账号，我会转发的。”梅章很积极的帮着安抚这俩人，只希望他们赶紧顺利拍摄，让蔡蔡早点收工，现在已经过了午饭的点了。

有了视频做保障，再有拍视频的时候和蔡蔡接触的很开心，害怕的情绪消退不少。尽管拍起来还是有点磕磕绊绊，但总归是顺利拍完了。

拍这种假打的戏，主要就是要有一个配合。再有镜头和站位，在视觉上看着就是真打。演员提前对戏的时候，对好动作，基本就能拍的很好。就算一时动作慢了或者快了，但好演员都是收着劲的，看着力道大，其实打到也不疼。况且好演员都有经验，对方动作慢了的话，也能跟着赶紧做调整，不会有动作对不上的情况。

当然，那种故意不收劲或者动作对不上打到一起的事，也很多。演员之间不对付，逮住机会下个黑手，也很正常。圈子内外这类爆料数不清，真真假假的，网友吃瓜看热闹，圈内人就是暗戳戳的记下人名，防着以后遇到了也遭黑手。

方乔那里就有一个黑名单，是专门记录这类艺人的黑名单。戏里拍假打不收劲的，手乱放的，挡镜头的，戏外抢戏服首饰的，爱改戏的，爱挑刺的，等等。圈内艺人都有这么一个黑名单。

蔡蔡觉得自己应该也在很多同行的黑名单上.

补拍完剩余的镜头，下午三点，蔡蔡收工了。正好下午茶送来，蔡蔡和大家告别，拿了杯奶茶就上车走了。妆发都没卸。她实在是太饿了，就算一直在吃零食，但没正经吃饭，就是饿得慌。

黄欣和李木子送完蔡蔡回来，发现剧组的气氛直接从严肃紧张变成了度假状态。

“这个，真的，蔡蔡这个工作态度和工作强度，真的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大早晨来了就一直拍，就没停过，饿了都是经纪人胃口吃的，镜头一开，就立马开工.我真的第一次遇见这么拼的.问题是，她好像还习以为常，完全没觉得不正常.难道她在外国拍戏的状态，比今天在咱们这里还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