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Chapter 37
“你怎么突然说这种话,我都……”她声音顿住,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一点若有若无几乎听不清的气声,似乎将心声也吐露:“我也想你了。”
微微斜出来的一点视线,心尖鼓涌的悸动,生出一点冲动,虞清雨想要看清他的那张俊美面容上的神色,刚刚行至他耳廓时,又忽地扭过头,很快重新缩了回去。
虞清雨侧过脑袋,指尖还攥着自己的手机。
一个小时前,冯黛黛给她发了条消息,问要不要见一面,和宋执锐一起。
她没回复。
她是很懂冯黛黛的心思的,黛黛自由惯了,很多界限在她眼里并不分明。
联姻,那便只是有关利益的。
但有些事情似乎也没办法那么纯粹,或许于她,可能也并不只有关于利益的。
虞清雨握紧手指,钻戒的指环微微硌着她的手心。她缓缓吐出胸口浊气,有的时候她也分不大清,但有一点她一直严格谨记。
她已婚。
是在婚书上印在谢柏彦名字右侧的谢太太。
忽地又转过身,虞清雨望着他如画俊美的眉眼,莞尔一笑:“老公,我也想你了。”
“你看,每天我还没睡醒,你就已经上班去了,晚上又有一半时间在加班或者出差,这样算下来,我们也没什么见面时间。”
红唇微微嘟起,平静阐述的口吻,一点娇憨的埋怨。
谢柏彦松了点手劲,淡淡微笑:“那我早上走的时候,叫你起床,我们见一面再分开?”
虞清雨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倒也不用这么客气,我们是夫妻,多见一面少见一面又有什么关系呢。”
“老公工作忙,我都理解的,我就悄悄想你不说出口就可以了。”
缭绕的浅笑绕在耳边:“那我的太太,还真是乖。”
尾音微微勾起,勾得她的面色开始发烫。
虞清雨最喜欢这种以退为进的套路,谢柏彦也乐得接受她的小撒娇。
夫妻之间的情趣罢了。
只是当谢柏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被沙砾划伤的道道伤痕,还是避不可免地皱眉:“受伤了,就好好在家休息吧。”
“正好你这段时间也累了。”
虞清雨这段时间确实是累了,工作强度安排紧凑,甚至比谢柏彦还要忙。
“那我的基金会,你应该会交代陈澄帮我好好管理的吧?”她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虞清雨对刚刚起步的她的新事业显然很是上心。
“你可以直接跟她说的。”谢柏彦嗓音幽幽,清润的瞳孔里只倒影着瓷白莹润的窈窕曲线,“小鱼,那是你的公司,也是你的员工。”
虞清雨怔了几秒,唇角不自觉地弯起,她努力地别过头,手指向后摩挲着,绕过他的手腕,虚虚地环着:“老公,我可太想你了。”
有的话似乎说不出口,一句想你可以代表太多想要表达的情绪。
模糊又深意。
简单又复杂。
吊灯垂下的链子闪着灼目的亮光,谢柏彦微微眯眼,也就这个时候她会喊老公,一抹浅浅笑痕浮在他的俊面。
谢柏彦的推拿确实聊有成效,后腰原本隐隐作痛的肌肉被揉捏地微微发烫,温温热热的,很是舒适。
虞清雨的眼皮也跟着垂下来:“那个……”
“你别怪魏成哲,这次真和他没什么关系。”
委屈劲儿拗过去了,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的诉苦似乎有些添油加醋,试图替同样受伤的魏成哲澄清一下事实。
话音一落,空气忽然安静了。
唯有一点衣物间细细摩挲的声音,还有清浅的呼吸声,而后一声轻笑缓缓落下:“你们这个拉力赛打得看上去挺火热的,先前闹得不可开交,现在倒是感情深厚了?”
手上力道微重,正揉在她的腰窝处,一点酥痒很快弥漫开来。
声线微冷:“我是不是撤资还成全你们了?”
“哎!”虞清雨被按到敏感位置,忍不住地想躲,却被他的大手牢牢束住,只得哀声讨饶,“老公,我腰疼,你别带着情绪给我按摩,我害怕。”
“哪种情绪?”凉如冰溪的音质,几分凛色跟着声音一同压下。
“太太觉得我该是哪种情绪?”
虞清雨咬着唇,还能是那种情绪,这醋味都快溢出天际了,还非要她来说。
可是她说了不是更倒霉?
沉吟片刻,虞清雨转过身,手臂撑着身体半坐起身,伸手就去握他的手,指腹在他腕上的红痣上轻点,稍纵即离,略带凉意。
长睫微掀,莹润如玉的瞳色眺向他,带着温和的柔情,跟着的是她仿佛沾着蜜糖的清甜嗓音。
“当然是心疼我。”
“我都烦死魏成哲了,天天追着我要什么预算。可是一码归一码,我从那个斜坡上摔下去的时候,我以为我要破相骨折了,结果魏成哲帮我挡了一下,他替我骨折了。”
修长的玉指微微略过她面颊上的红印,细细检查了遍:“那这样说来,他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救命之恩,患难与共,难怪感情这么深厚。”谢柏彦慢条斯理地勾起薄唇,几分不明的暗示。
虞清雨简直头大,这样的语气算得上心平气和,也算得上阴阳怪气。
眼波微转,她定了定神,咬着唇道:“老公。”
柔旖似娇的嗓音,半是撒娇半是讨饶,突然凑近,红润唇色在他面颊印上一个浅浅的吻。
曈底桃花明灿盛开,漾出点滴娇意。
慵懒音质染上几分绮色,谢柏彦沉眸:“太太都心虚到需要用这招来掩饰了?”
虞清雨鼓着嘴,拧着眉,无奈又无语,谢柏彦哪里是没听懂她的解释,分明是在这里讨要利息呢。
“谢柏彦,你就得寸进尺吧。”
话音刚落,她又靠近了几分,轻轻吻上他的薄唇。
浅尝辄止,刚刚贴近,还未将所有柔情的温度传递,虞清雨已经抽离,坐回原位。
谢柏彦淡抿薄唇,留存一点属于她身上的淡香,长眸撩起,徐徐道:“你晚上睡觉钻我怀里的时候,可没有这么矜持。”
虞清雨面颊慢慢晕染上红霞,羞恼地推了一把他:“再不矜持一点,马上就要超出我病人身份的限制界点了。”
“好好休息吧。”他抬手扶上她垂落的睡裙肩带,一点余温印下,“明天我替你去慰问一下你的救命恩人。”
故意的,这个男人又故意逗她。
轻哼一声,骄矜地扬起小下巴,总结:“坏男人。”
晨光刚露,结束健身归来的谢先生冲了个澡,一身清爽地走进卧室,推了推熟睡中的谢太太。
“哪个好看?”
手中拿着两条领带,纹理几乎一样的深墨色和海蓝色的领带。
虞清雨迷迷茫茫睁眼,懵怔地看着眼前的两条领带,再呆呆转向清冷淡漠的男人。
他叫她起床,就为了让她挑选领带颜色?
疯了吧。
她勉强抬起手,随意指了条,也没仔细看:“就海蓝色那条吧。”
谢柏彦典型的衣架子,气质绝佳,身形完美,穿什么都好看。
任务圆满完成,虞清雨倒头就睡,眼睛刚阖上,人就被谢柏彦从被子里拖了出来:“先别睡,多见几面。”
虞清雨困得眼睛睁不开,脑袋还没开始运转,完全没有听懂谢柏彦的语义。
他云淡风轻地解释:“怕太太在家养伤,太想我了。”
虞清雨懒懒掀眸,认真地看了他几眼,随即又闭上了眼睛:“好好好,记住你的样子了,今天都不会想了。”
满脑子只有睡觉的女人,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亲自挑选的领带,已经被塞到了她的手中。
“帮我系。”
虞清雨难得没发什么起床气,揉了揉眼睛,柔顺的领带在面颊上划过,微凉的触感让她清醒。
温热干燥的大手揉了揉她微乱的发丝,谢柏彦声音很轻:“人都醒了,系完再睡。”
“我是病号。”指尖缠绕着领带,虞清雨试图耍赖。
谢柏彦只是温和地笑:“那我抱你起来给我系领带?”
重重叹气,虞清雨懊恼地撩起长发,她昨天干嘛要说什么看不见他想他呢?
大概又是被男□□惑了吧。
她勉强睁开双眼,半跪在床上,认命地给他系上领带。
一个精致的温莎结,严谨端正。
温热的手掌覆在她微凉的手背上,带着一点力道,就着她的手将领带缓缓推上领口。
视线格外温柔:“中午回来陪你。”
虞清雨随意摆摆手,蒙上被子,也不知道听没听见他的话。
带着微凉的晨风,谢柏彦迈入办公室,西装外套脱下,他第一件过问的是:“魏成哲怎么样了?”
闻
森跟上前:“小魏总还在医院。没骨折,不过也没比骨折好到哪去。”
这是医生的原话,估计拉力赛是参加不了了,不过正常出席他花了大价钱的拉力赛,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谢柏彦修长的指骨间把玩着钢笔,沉吟几秒,冷清开口:“给他的拉力赛多批点预算。”
“从我账上走。”钢笔轻轻落在桌面上,“太太要安心养伤,让他别天天缠着太太。”
闻森低着头,抿了许久唇,才压下那点笑意:“好的。”
他忽地记起第一次听到谢总婚事的时候,谢总正跟夫人说着什么“联姻而已”。
原来是这种联姻。
手机轻震,谢柏彦低头点开微信,已经睡醒的谢太太发来了一连串生气的表情。
Xby:【bb,腰还疼吗?】
盯着屏幕看了许久的虞清雨,总觉得这人说话不太正经。
Yu:【日理万机的谢总,居然有空和小女子聊天,不耽误你的工作时间?】
Xby:【是我的荣幸。】
虞清雨“嘶”一声,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她轻轻揉了揉眼睛,几乎怀疑和她聊天的人到底是不是谢柏彦。
多少像被夺舍了一样。
他们之间很少在微信上聊天,这会儿谢柏彦却一条消息接一条地向外跳。
Xby:【中午想吃什么?】
虞清雨好像记得早上临走前,谢柏彦是说过他中午会回来吃饭,只是那会儿她倒头就睡,根本没来得及会问。
Yu:【你还真的回来啊?】
Yu:【我只是扭了腰,也不是生活不能自理。】
她盯着他的名字转为正在输入中,等了几秒,一条消息跃上她的屏幕。
虞清雨呼吸倏然一滞。
Xby:【陪太太用餐,也是我的荣幸。】
正在汇报今日工作安排的闻森许久没有听到回音,抬头望过去,看见谢总正拿着手机,敲打着屏幕。
他印象里谢总似乎很少用社交软件,除去工作时间偶尔会出现在工作群聊中,其他时间都是神秘的。
这段时间,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从手机屏幕中收回目光的谢柏彦,眉间染上的温意慢慢褪去,他推了推金丝镜框,偏冷的音色忽然开口:“太太生日晚宴安排得怎么样了?”
闻森汇报了一半的今日行程安排登时卡住,他愣了几秒,才缓过神:“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布置好了。”
谢太太在港第一次的生日晚宴,安排得极其隆重奢华,是谢总亲自画的场地图纸。
盯着太太的媒体世家太多了,即便是面子工程,也有用心之分。
光是策划方案上交了几版,每一版都留下了谢总的批注。
策划部经理苦大仇深地找闻森交流过几次,闻森只好委婉地说:“其实还是看太太的喜好。”
几乎是明示了,原来那几版图纸奢华有余,缺少了点特色。
少了些谢太太喜欢的东西。
为了中午陪谢太太吃午餐,谢柏彦上午只安排了一个视频会议,关于明年谢氏海外事业线的整体规划,其他事宜都推到了下午。
会议结束,谢柏彦摘下镜框,揉着眉心,向后靠进座椅里,随手拨通内线电话,找闻森带一份会议文件进来。
大概是电话没扣紧,秘书办的谈话声顺着内线传了进来。
“看到了没,谢总今天的领带好像和平常的风格不太一样。”
“我猜是谢太太,打赌吗?”
“我也猜是谢太太,难不成这是真爱吗?”
“我还以为豪门联姻都是假的,没想到真的就在我面前,这也太好磕了。”
“往常谢总哪里会带这种颜色的领带,一下子气质就挑高了。”
“谢总的婚戒一直戴在手上,从来都没有摘下来了。”
“你知道那个十八世纪的雕像,废了多少功夫吗?那个国外的私人收藏者真的好难搞,没想到谢总真的搞定了。”
“之前还为了太太联系法国那位作家,以前我们谢氏哪有什么纸媒的业务啊。”
“你们这些都是虚的,你忘了那次港媒报道太太回港的照片,谢总给那家媒体老总打电话的事情了吗,谢总的语气我在门外听得都害怕了,也太男人了吧。这种无条件给另一半撑腰的男人,活该他有谢太太这么好看的老婆。”
“……”
谢柏彦的指尖在电话挂断键上停了许久,一身黑色端正合体的定制西装,幽幽深色映在他的眸底,神秘暗然,几分锋芒暗藏其中。
沉静流淌的了然,蕴起滔天波浪。
许久许久,他漫不经心地放下手中的文件,薄唇溢出一点淡笑,抬手整理了下领带。
谢太太系的领带。
正拿着文件进来的闻森被内线电话传出的叽叽喳喳声吓了一跳,他方才电话没扣紧?
不是吧?
闻森咽了咽口水,胆战心惊地抬头,对上谢柏彦一双如清池的深眸时,似笑非笑的一点暗影,仿佛凝着些许愉悦,他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那一闪而过的暖色,转瞬间已经不见。
他不由退了一步,脑海中已经思量着会以驭下无力被罚多少奖金的时候,谢柏彦薄唇微启,清冷的声线中挂着几分温意。
“谢谢各位认可,太太的品位确实不错。”
电话那端忽然安静,死一般的沉寂。
几秒后,压抑的道道惊叫,还有忽然挂断的电话传来的“嘟嘟”声。
“谢总,您别生气,他们就是开玩笑的……”闻森试探地开口,递上文件的手有些发抖。
“我有什么需要生气的吗?”谢柏彦慢悠悠地翻开文件,“我和太太情投意合,该是谢谢他们的祝福。”
闻森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从善如流,立刻跟声:“您说得对,他们说得也对。”
哪有什么商业联姻,分明是情投意合的天作之
合!
闻森准备把这条准则记入自己的工作守则第一条!
周斯岑是踩着此起彼伏的惊叫声进来的:“你是给公司发什么福利了吗?你的秘书办的员工怎么都这么激动?”
谢柏彦阖上文件,看了眼时间:“倒是该发点福利了。”
“季度奖金该提十个点了。”
闻森眼睛一亮,连连点头,这可是夸赞谢总和谢太太浓情蜜意的新婚日常而得来的福利奖金!
办公室门被关上,重新恢复一室安静。
周斯岑懒懒坐在沙发上,望着处理公务的谢柏彦,不由轻笑:”你现在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和你见个面比登天都难。”
谢柏彦眼风都未扫过去一份,打开抽屉,拿出一份文件丢了过去:“现在不难,这不是见了吗?”
周斯岑接过他扔过来的文件,大致扫了一眼,意味不明地笑道:“原来是为了你太太的项目,才舍得见我一面。”
“谢太太的面子还真是大。”
谢柏彦微微颔首,又瞥一眼时间,冷声提醒:“你还有五分钟。”
“又要开会?”周斯岑慢悠悠抿了口刚刚沏好的茶汤,“这都午餐时间了,你还要工作?”
处理好最后一份文件的谢柏彦阖上钢笔笔帽,站起来,扣上西装扣子。
不疾不徐,平心静气地说道:“不工作。”
“回家陪太太吃午餐。”
周斯岑差点被热茶呛到,咳了几声才缓过来,几分怀疑的视线:“你老婆不会没你吃不下饭吧?”
谢柏彦不知第多少次整理今早谢太太系的领带,云淡风轻地回复:“她受伤了。”
“受伤了当然要哄。”
完全挑不出任何问题的理论,理所应当。
周斯岑看谢柏彦离开的背影,放下茶杯,似有似无地摇头。
“完了,真陷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