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一别两宽
朱宏康心里一抖,他似乎看到朱向清下乡前的几天,朱老妈拿着二十块钱狠狠砸向朱向清的脸,嘴里也是骂着这句话。
当时向清是怎么做的,眼里含着眼泪,蹲下去把钱给捡了起来,连头也不敢抬。
当时自己是怎么做的,淡淡的看着向清捡起了钱,心里根本就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当时向东向红向斌是怎么做的,向东回了屋子,向斌出了房门,向红更绝,脸上含着得意的笑,笑看自己的妹妹受委屈。
此时此刻的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他终于知道向清此刻的感受了,这十六年,她是怎么做到忍辱负重的。
朱宏康不敢再看朱向清一眼了,当初可以随意践踏的小草,已经长出了利剑,随时随地都能让他遍体鳞伤。
“向清,我错了,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我跟你道歉,还有,我会跟这个女人离婚的。”
朱向清没有说话,她才不会管你们离不离婚,她在等她的五百块钱。
“老朱,你怎么能跟我离婚,如果你跟我离婚,我直接跳江算了。”
朱宏康很想大吼,你去跳啊,就怕你不跳,可这里是公安局,不是他能发飙的地方。
半个小时后,朱向东终于满头大汗的赶了过来,从口袋里拿出五百块钱递给了朱向清。
“妹妹,钱我凑齐了,哥对不起你,希望我们以后能经常通信,你有什么困难哥一定帮你。”
“我跟你们已经断亲了,希望我们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朱向东无言的看着朱向清,看着她将钱放入口袋,看着她对着妇联主任和公安局的同志鞠躬道谢。
看着她潇洒的转头离开,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们,此时,朱向东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
他终于失去了这个心地最好的妹妹。
赵娟笑吟吟的跟着朱向清一起出去了,这次她跟妇联的人立功了,至少让向清拿回了损失。
“赵阿姨,谢谢你,等我到家了,我给你发平安电报。”
“傻孩子,阿姨还要谢谢你呢,你给我寄来的那些山货,可是帮了阿姨大忙了,不过以后不要再寄了,你留着自己吃。”
“好的阿姨,我们要走了,你多保重。”
赵娟点点头,目送着朱向清一行人离开,嘴角不断的往上翘,向清果然是个有能耐的,朱家人,眼睛都瞎掉了。
基于朱向清的不追究,朱宏康终于能平安无事的回去了,朱老妈紧跟着朱宏康,她满脑子的不能离婚。
染料化工厂家属院,很多人都拿着报纸在看,也了解了朱宏康为何会被单位开除的原因了。
“咦,你看,这条断亲启示是不是朱向斌发的,他居然要跟他父母断绝一切关系。”
“是呀,你看看他写的,朱家还真是断绝关系断绝出瘾了,老三老四都跟他们断绝关系了。”
“哎,朱宏康回来了,你家朱向斌登报跟你们断绝关系了呢。”
一个邻居眼尖,看到朱宏康回来,连忙拿着报纸递了过去,朱宏康脸色一变,抢过报纸看了起来。
报纸的夹缝里,果然刊登着朱向斌要跟朱宏康一家子断绝关系的启示,朱老妈也急忙凑过去看。
这一看,气得她差点晕倒,她为了不让朱向斌下乡,硬是把自己的工作让给了这个小子。
起初还好,让他每个月交十块钱生活费还顺利,后来就不对了,不是忘了就是晚交,甚至还发展到了她开口才交的地步。
所以这些年,他们母子俩的关系也越来越紧张,加上朱向东在他老婆的挑拨下跟她分了家。
所以,她现在才意识到,她生的四个孩子,竟然没有一个能靠得住,尤其是向红,今天居然还倒打一耙。
“对了,向红呢。”
朱老妈四处找寻朱向红,她要问问她为何要诬陷她。
朱宏康冷冷的一笑,把报纸还给了邻居,也没有管朱老妈嘴里的朱向红,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反手锁上了门。
他掀起床板,然后在靠墙的摸索了一阵,终于抠出一块砖头,从里面拿出了一张存折。
打开存折,里面有三千块钱,这是他私藏了一辈子的积蓄,原本还打算等退休了再用,现在看来要提前用上了。
将存折贴身藏好,开始收拾他的私人物品,其实属于他的东西还真的不多,几套工作服,几件换洗衣服,还有一套厚棉袄。
被褥铺盖只要用床单包起了就能直接背走,最多再带上些饭盒茶缸热水瓶,还有牙刷牙膏毛巾脸盆等东西。
一个小时后,朱宏康后背背着大包裹,前面背着小包裹,左手拿着行李袋,右手拎着尼龙网格袋子走了出来。
“老朱,你去哪里。”
朱老妈拦住了她,一张已经被揍肿的脸祈求的看着朱宏康,朱宏康眉心微动,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我去乡下跟我妈住,你要不要去。”
“我……”
朱老妈果然犹豫了,以前婆婆住在这里时,她总是想着花样要把婆婆赶跑,还不惜以朱向清为代价。
可如今她却要去乡下跟这个死老太婆住在一起,而且住的还是她的宅基地,这让她情何以堪。
最大的问题是,以前她能够颐指气使指桑骂魁,是因为她有一份稳定的工作,现在呢,她身上连十块钱都拿不出来。
可不去又能去哪里,三天后就有人要搬进来,人家才不管你来不来得及,到时候把你的东西往外一扔,换了锁头就行。
“我去。”
朱宏康阴恻恻的笑了,转头看向了朱向东,站在边上的朱向东身上一冷,他觉得他这个妈以后要过苦日子了。
“朱向东,你要不要跟我断亲。”
朱宏康看着这个大儿子,语气非常的冷漠,但心里却是慌的一批,如果这个儿子也跟自己断亲,他的这辈子还有啥意义。
“我……我跟高小琴商量一下。”
朱宏康的心像是被挖出来放在万年冰窖里冻了一宿似的,已经冷得僵住了。
“好,好,好,以后我们一别两宽,各自安好吧。”
当他的嘴里说出这句话时,鼻子已经酸得恨不得拧下来。
但朱宏康咬紧嘴唇,死命的忍着,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这套他住了近半辈子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