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5章 她怎么走得出来
安檀不必她开口,已经善解人意的把病床摇了起来,顺手把往她背后垫了个枕头,好让她能躺得舒服些。
梁冰冰缓过来些许后,这才松开因为维持一个姿势太久,而变得酸麻的指节,将装着两个小瓷人的布袋放到了床头柜上。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能抓在手里的念想了,但偏偏也是她不最敢打开看的东西。
病房里实在是太安静了,以至于身处其中的人要忍不住胡思乱想,正在安檀想找个话题让梁冰冰可以不必一直沉沦在失去未婚夫的痛苦中时,她却是先问:“我现在起来是不是很憔悴?”
梁冰冰天生丽质,五官生得明艳不说,一双大眼睛尤其的灵动,一颦一笑更是格外鲜活,单看气质就是个大美人,可这时的她就跟丢了魂似的,神情和目光都枯槁到了极致。
安檀想说些能让她高兴起来的话,奈何实在是没有撒谎的经验,措辞之时的表情就显出了支支吾吾:“没有,只是……只是没有好好休息而已。”
“安医生,你还真是不擅长撒谎啊。”梁冰冰闻言,倒是苦中作乐的笑了,她抬起恢复了些许气力的手说,“给我面镜子,让我自己看看吧,没有的话手机就可以,我也不敢看太仔细。”
安檀能理解梁冰冰此时的难过。
如果程前是在交代清楚一切后离世,那她固然伤心,却不至于会走到崩溃的地步,可现在他却是连只言片语都不曾留下就忽然死了,而且他的死还跟她有关,这让她怎么走得出来。
安檀没法帮梁冰冰走出来,唯有尽自己所能让她好过些,打开容宴西打包回来的晚餐,见里面装的是三份粥,这才取出一份放到了床头柜上,又把餐具一并放到了她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相比于陈焱送来高档餐厅打包的丰盛菜肴,容宴西考虑得显然周到多了,不愧是曾经照顾过病人的人,已经很有经验了。
梁冰冰根本没有胃口可言,但为了打起精神来处理接下来的事,还是硬撑着吃了几口。
容宴西和安檀陪着她一起吃,三个人都是默默无言,与此同时,住院部走廊里另有一个西装革履的人在徘徊,但却迟迟没有走过来,正是面颊上还留有伤痕的陈焱。
这道被指甲划出来的血痕几乎横跨了他半边脸,让他本就阴郁冷漠的气质中多了分狠戾。
陈焱等了又等,一直也没等到容宴西和安檀从病房里出来,这才不得不离开住院部,下楼回到了车里。
三年前,他凭自己的努力买了第一辆车,当时的他还没有跟梁冰冰在一起,甚至连她的身份都不清楚,但就在其他同学认为他到此为止,根本不可能跨越阶级时,唯有她的表现不一样。
梁冰冰留学归来,会跟陈焱认识,只是因为一次由他们共同的朋友组织的户外登山活动,而那个朋友原本是想追求她的,叫上陈焱不过是凑人数。
谁也没想到这次相遇会造就一段孽缘。
梁冰冰热爱一切美的事物,对于户外运动更是情有独钟,她仿佛是看透了朋友的心思,特意在被对方邀请时找了个理由说:“我看他比较帅,还是坐他的车吧。”
这个被指到的人正是陈焱。
朋友的表情当时就不自然了,委婉表示陈焱的车配不上梁冰冰,可她却是不以为意,只笑着问他:“你愿意载我么?不愿意的话也不用勉强。”
那个笑容明艳灿烂,比当天的阳光还要来得更热烈。
如果陈焱后来没有知道梁冰冰是梁家唯一的女儿,并且无意继承家中产业的话,他们大概不会走到今天,他更不会在动心之后为了掩饰自己的卑劣,选择在往上爬的同时招惹初恋女友。
他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至于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机更是晚得不能再晚,让他在车里懊悔不已的红了眼睛。
后视镜中倒映出的陈焱的面容已经很有几分狰狞了,他拿出手机拨出一串号码,毫无耐心的催促:“还没找到那孩子的所在么?现在容家只有几个长辈在,你们连这都做不好么?”
对方大晚上的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心情也很差劲,偏偏还不敢发作,只能找补:“他们一直不出门,我也没办法啊。”
陈焱口中的这个孩子指的正是他和梁冰冰的女儿,但他语气却冷厉得仿佛她只是筹码。
梁冰冰这边有容宴西和安檀守着,他暂时是接近不得了,不过没关系,他不信有了分量这样足的筹码在身边,她还不会回头。
对女人来说,孩子就是她们的软肋。
陈焱自认为计划得很周密,催促完被安排在H市办事的手下,就发动了汽车,与此同时,一束红玫瑰则是被从住院处病房窗口扔了下来。
花瓣纷纷扬扬的洒得到处都是,在路灯和月光的照映下显出了一种独特的美感。
不少没睡的病人和家属甚至探出头来看热闹。
“什么东西掉下去了?不会有人跳楼了吧!”
“好像是花,应该是不小心吧,好像还挺好看的。”
“医院里还能闹分手啊……”
这海城人民看热闹的兴趣还挺高涨。
陈焱的车停得不算远,有几片花瓣刚好落到他的引擎盖上,他猛地踩下刹车,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冲上楼去找梁冰冰问个清楚的冲动。
反目成仇之后,他们对彼此的了解倒是比之前更深了。
梁冰冰现在摆明了是在试探他到底有没有跟到医院来,他不上这个当,咬牙切齿离开了。
病房里,安檀看着窗口前的梁冰冰,欲言又止的问:“我记得你刚刚说过,陈焱是个心思叵测的人,要是发现花被丢掉了,恐怕会变本加厉……要不要我去把花收拾一下?”
“不用了。”梁冰冰又哭又笑,看着纷纷扬扬的花瓣感到一阵畅快。
“我之前怕他阴魂不散,但现在已经想明白了,要是我为了自己清净就当缩头乌龟,那跟之前有什么区别,反正我已经不可能再看到那双满含笑意的眼睛了,既然这样,那就无所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