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心理疾病
或许她只带走了内容物,嫌弃瓶子占地方,可这是她救命的药,身无分文唯一的选择,她不可能这么不在意,离开药瓶,药片会失效。
薄瑾屹似乎看到了稚宁一把把吞食药片,忍着腥苦与疼痛,独自承迎着死亡的恐惧,只为能再多活一天。
情绪自这一刻开始不对劲,但沉痛仍可以解释忽略。
就当是他对不起她。
他误会了她,她并不贪生怕死,也不贪慕虚荣,她帮了穷苦的人,乐意和一无所有的人交朋友,她是善良的,是他先入为主曲解了她。
他亦是错了,需要弥补。
是以,他引导薄琬乔找到郑凭,在暗中牵起巨网的一角,稚宁的死太过蹊跷,绝不是偶然,这点他无需证据就能想到。
牵一发而动全身,应珣、阮凝初、向慈,乃至自己的亲弟弟,全是这巨网中应遭良心屠戮的对象。
现在,他目的达到了,死的死伤的伤,但凡欺负过她的人都受到了惩罚。
可他心里为什么再找不到除夕那天晚上的轻松?
沉沉紧压着呼吸。
她一直很健康,前世的她并没有这种病,就像个杀不死的祸害,永远有体力折腾别人。
为什么这一世变了?
即便没有车祸,她也活不过这个冬天。
薄瑾屹后知后觉意识到,保住薄琬乔的代价,是失去她。
翌日清晨。
薄琬乔罕见的出现在了早饭的餐桌上。
自稚宁出事,她不是在海上,就是忙着调查稚宁出事的真相,整天忙得不着家。
薄野昨晚又喝的烂醉,薄琬乔对面,只坐着薄瑾屹。
执着筷子,沉稳淡静,像是在他身上永远找不到变数。
“哥,我想给她修个墓。”斟酌着,薄琬乔道。
虽然薄琬乔也不想这么做,这意味着放弃,可稚宁出事已经过了八天,人不可能还活着,连找到尸体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
昨天薄野离开后,救援的人告诉她,只有修了墓,死去的人才算是在另一个世界有了家,可以承接香火,得到安稳。
稚宁患病的事,昨天回来她听说了,震惊心痛,她恼她什么都不肯说,却也明白她的苦衷。
稚宁活着时不把他们当家人,没有家,死了之后难道灵魂还要居无定所吗?
她把修墓的事摆上明面,不是她做不到,而是因为论立碑修墓的资格,只有薄瑾屹拥有。
整个薄家,别人薄琬乔不敢说,薄瑾屹必定是稚宁最在意的人。
就冲稚宁生命的最后选择求救的人是他,最后一声呼唤叫得是哥哥。
可薄瑾屹显然不愿插手。
“随你。”
答案只有不甚在意的两个字,眼底不见波纹,洞若深海。
和以前一样,对稚宁的死持以无关紧要的态度。
是真不愿插手吗?
薄琬乔起身,按下薄瑾屹夹菜的大手,涩声问:“尝出什么味道了吗?”
薄瑾屹皱眉反手,继续夹菜。
薄琬乔直接夺了他的筷子,“哥,你还要硬撑到什么时候?承认你喜欢她很难吗?”
“薄琬乔。”
抬眸,没说狠话,却已是森然的警告。
薄琬乔面色沉痛,“哥,这是稚宁走前为你谱下的食谱吧,这些天,你一直来来回回这几道菜,你吃不腻吗?”
事发之后,薄琬乔为着薄瑾屹的态度控诉过,她为稚宁心寒,恨薄瑾屹冷漠无情。
可就在前天,她偶然得知了一件事。
薄瑾屹早晨偏好西餐,咖啡、牛排,执着刀叉,优雅得像住在古老城堡里的贵族,刻板的机器人。
薄琬乔不清楚那是不是他喜欢的,可最近几天,西餐再不见踪影。
不止早餐,但凡他吃了稚宁的食谱以外的食物,就会狂吐不止。
家里的佣人悄悄跟她说过,跟着薄瑾屹的助理也说过,身体没受伤没毛病,这是心理疾病!
“你尝得出味道吗?你知道你吃得是什么吗?”
在薄琬乔看来,薄瑾屹吃的每一口都是机械的在进食,严格按照着餐谱的比例分量,一丝不差。
薄琬乔本不相信他心里难受,她在男人脸上看不到任何悲伤的影子,可她一连观察了他三天!
薄琬乔不是薄野神经大条,感情细腻的她终于明白,每个人对于‘失去’的反应是不同的。
“哥,你哭出来,你疼你说出来,发泄出来会好很多!”
一直压抑着,迟早会疯!
就像他们的父亲,在母亲死后,维持着理智,一滴眼泪没掉,工作、生活、带孩子们出去玩,身体却在视线之外急速衰败,直到最后死去才得以解脱。
薄琬乔怕自己的哥哥步父亲的后尘!
筷子被薄琬乔夺走,薄瑾屹便拿起勺子。
他捧着碗,瘦肉粥大口大口往嘴里送。
他确实尝不出味道。
饥饿得到满足本该是种享受,他却不知从何时起,失去了这乐趣。
进食只为活着。
人死不能复生的道理他懂,稚宁不在了,再也见不到,他有点想她,可这又怎样。
他也去死吗?
死了就能见到了吗?
薄瑾屹看不起为感情寻死觅活的人,也深受其累。
上一世,父亲离世时,薄瑾屹还没成年。
家主不在,偌大的薄家,变成了个随便什么人都想分一杯羹的烂摊子。
作为新上位的继承人,年幼的薄瑾屹被迫在一夕之间长大。
没有一日停歇,机器人都有维养修整的机会得以喘息,他却连受了伤都没资格停下,阖家欢乐的春节也难免虚与委蛇。
他不会死。
薄野、薄琬乔尚且不成气候,他不会让自己的弟弟妹妹受他受过的苦。
另一边。
应珣却笃信死后一定能见到想见的人。
因为稚宁说过,死去的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会一直在,守着他们爱的人。
他要去找她。
可车祸没能要了应珣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