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
军训出发这天要求九点在校门口集合,岑西按照固定的生物钟起了个大早,洗漱完就下楼到店里帮小姨一块忙活早餐。
八点出头的时候,岑西正站在店门前包着扁肉,抬头的一瞬间,隐约看见有个和周承诀挺像的人影经过。
店里忙得很,她没时间多想,垂眸继续手上的动作。
约莫过了半个多小时,门前响起一阵自行车打铃声,一听便像是在叫人,岑西下意识循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按铃的是严序,旁边还站着周承诀。
后者的穿着和她方才看见的,一闪而过的模样十分相似,就是此刻手上多了两盒蛋糕。
严序跨坐在自行车上,单脚踩地,冲岑西扬了扬下巴:“不走啊?不是九点集合?”
岑西刚将一份面条下进锅里,冲他摇摇头:“来得及,我再忙一会儿。”
看样子是准备踩点了,严序随口提醒:“去太晚前排就没位置了,大巴车后排很晕的。”
岑西笑笑:“没事。”
严序瞥了眼身旁一言不发的少年,压低声音问:“那走吗?”
走还是等给个准话啊,老不说话靠他传还得靠他猜,整得他跟个太监似的。
周承诀收回眼神:“走。”
两人到南高的时候,去往军训营地的大巴车已经停在校门口了,个别忘记调闹钟时间的倒霉蛋早早到了,不过大多数人还没来,前排空座还剩挺多。
严序先上了车,在第三排坐下,抬头对周承诀说:“咱俩别坐一块,李佳舒还搁家里抹防晒呢,说让我给她占个座,太靠后她会吐。”
周承诀无所谓地点点头,直接坐到他后面一排。
时间渐渐接近九点,大巴车内陆续热闹起来。
江乔挽着李佳舒的手走上来,站在车头往车厢内扫了眼后,藏不住兴奋地扯了下李佳舒手臂,捂住嘴小声说:“啊啊啊周承诀没和严序坐一块啊,他身边空着,我不和你坐了,我想和他坐。”
李佳舒“昂”了声:“那正好,我让严序帮我占座了。”
“加油姐妹。”李佳舒拍拍江乔肩膀,打着哈欠坐到严序边上。
江乔心跳加速往第四排走,快到周承诀身旁时,就见方才还一手拎着两盒蛋糕,另一手百无聊赖划着手机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蛋糕放到了身边座位上,整个人懒洋洋靠着椅背,双手交叠搭在胸前,黑色帽檐遮挡去半张脸,双眼闭着,一副已经进入补觉状态的模样。
随意伸着的长腿,正好挡住了那唯一能进到他旁边座位的小过道。
江乔站在边上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没敢叫醒他,瘪嘴默默往后排走去。
她刚坐下,手机便嗡嗡震了两声,拿出来一看,是李佳舒发来的微信。
简直不敢相信我这么美:【你人呢?姐妹。】
小乔要努力变强:【在后面,他一秒入睡,我进不去,没敢叫他。】
简直不敢相信我这么美:【出息啊。】
小乔要努力变强:【……主要我怕叫醒他,他直接把我从车窗扔出去,他那个起床气……】
简直不敢相信我这么美:【那倒是,但是我感觉他现在起床气好像没有以前那么重了吧……】
她印象中,岑西好几回都撞上周承诀刚醒,但也都相安无事啊。
两人没再讨论这个问题。
李佳舒的注意力很快被车窗边照射进来的刺眼阳光吸引,这会儿已经放下手机,和身旁的严序吵起来了。
“你和我换个座,我不想靠窗。”李佳舒理所当然道,“这大巴没窗帘,靠窗太晒了!”
“不换。”严序一局游戏刚开始,头都没抬,“我也是人,我也怕晒,你不都在家涂一小时防晒了?要相信产品,对科技有信心。”
“你换不换?不换我杀了你。”
“来,你来杀。”
……
岑西踩着点到的时候,大多数同学已经就位。
李佳舒还在单方面殴打严序,车厢氛围也和平时在班里不同,集体出远门,个个都兴奋,吵吵闹闹的。
岑西很自然地往最后排走,结果一路走下去,愣是没找到一个空座。
毛林浩冲她摆了下手:“后边没位置了,你看看前面还有没有。”
班主任叶娜娜这会儿也上来了,站在车头看到有人还没入座,快速扫了眼车厢后,往第四排指了下,拿着个导游话筒对岑西道:“来这,这还有一个座。”
不少女生纷纷从过道探出头来,小声讨论:“是周承诀边上那个位置吗?”
“好像是,我刚才想坐,没敢进去。”
“呜呜早知道座位是刚刚好的,我也最后一个到。”
岑西走回周承诀身边时,这人仍旧保持着补觉状态一动不动。
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跨进去,就见少年面无表情脱下帽子抓了两把头发,又重新把帽子戴上,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而后懒洋洋站起身,随手将靠窗位置上的两盒蛋糕拎起来,若无其事坐过去,高大的身形挡去了车窗外直射进来的一大半烈阳。
他原先的位置空了出来,岑西正好抱着书包坐下。
前头吵架的李佳舒正巧往后瞥了眼,指着骂严序:“你看看人家,你还是不是男人!”
“……”
最后位置还是如李佳舒的愿换了。
要是不换,严序真的担心会被她打得做不成男人。
叶娜娜象征性点了下名,稍微说了几个军训的注意事项,便坐下放大家自由活动。
李佳舒这会儿换完座开心了,从行李箱里掏出一堆零食来挨个分。
她首先翻过身问周承诀。
后者懒得搭理她,没什么感情地回了两个字:“不吃。”
她又看向岑西,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直接往她怀里塞了一把,抱着东西往后面分去了。
岑西垂眸一瞧,还挺巧的,居然是她那天在超市想买却买不起的橙子味汽水糖。
陆续有同学上来分零食,周承诀基本懒得接,有的盛情难却,前一秒接过,后一秒便自然地丢到岑西手里。
江乔拿着东西上来分的时候,周承诀正好接了个电话。
女孩等在旁边,越听越觉得吃味。
少年语调仍旧懒洋洋的,可听得出来,和电话那头的人关系明显不一般。
“昂,买了。”他边应着,边垂眸睨了眼,“我看看,有,车厘子草莓蓝莓什么都放了。”
“起了个大早定的,新鲜着呢。”
“不是,吃不到能怎么着?能哭啊?”
“还真哭啊?公主啊。”
“这还好南嘉有分店,不然爷还得飞北临给你带是吧?”
江乔瘪着嘴,小声问岑西:“他和谁打电话呢。”
岑西状似不经意往边上看了眼,很快又收回眼神摇摇头。
江乔心里有点堵,有意打断,拿着零食往周承诀面前凑:“吃吗?”
后者面无表情将脸转向窗外,无声拒绝。
岑西看着自己怀里满满一堆别人给的零食,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她没钱买零食,自然也没法分享回去,书包里仅有早上出门前装的三颗茶叶蛋。
她想了想,有点不太好意思地拿出来问江乔:“茶叶蛋你吃吗?”
江乔笑着摆摆手:“我不吃鸡蛋的。”
说完便离开了。
岑西咬着唇,看了眼周承诀,不太敢主动搭话,索性站起来往前探,将茶叶蛋递到严序面前:“待会儿佳舒回来的时候,帮我给她好吗?”
严序一瞧,忙替李佳舒拒绝:“不行,她坐车不能吃蛋,不然指定吐我一身。”
他正想说“不如给我吧”,然而还没来得及,就见周承诀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分出神来将那袋茶叶蛋直接拿走了:“我吃。”
“给我留一个。”严序眉梢一挑,“你刚刚不是什么都不吃?”
“我同桌给我的。”周承诀淡淡道,“三个正好,少一个都不够。”
严序无语:“二点五组算什么同桌?”
周承诀冷笑一声:“你有本事向你同桌要啊。”
严序更无语了:“我同桌不他妈就是你吗?”
周承诀挂了电话,笑得更欠揍了:“那不好意思了,你同桌什么都没有。”
大巴车摇摇晃晃驶向今塘岛,这路说远不远说近也有几个小时的车程,大家吃完东西打完游戏,玩累了就开始昏昏欲睡。
后半程,车厢内明显安静了许多。
大抵是周末两天忙疯了,早上还早起帮忙,这一路上岑西睡得相当沉,一开始头止不住往下砸,还砸醒过一回,后来似乎是找到了个非常舒适的角度,踏踏实实睡到下车前。
转醒时,明显感觉有人在她脸颊上掐了两下,等睁眼时,周围人已经陆续下车了。
岑西抱着书包和零食走下车,就见几个女生围在一块小声议论着。
她顺着女孩们盯着的方向看去。
就见不远处,周承诀随手将一盒蛋糕递给对面那位个头几乎和他持平的少年。
那人模样带点儿痞气,懒散的劲儿倒和周承诀如出一辙。
有女孩掏出手机比对了一下,说:“好像是之前今塘附中贴吧里发的那个校草。”
“居然不是个照骗,明显真人更帅啊。”
“听说这半个岛都是他家的。”
“岛主啊。”
“所以又帅又有钱的大佬果然都是一块玩的。”
那头,周承诀把那提了一路的蛋糕递出去之后,随口调侃一句:“连女朋友都不是,就这么供着,挺费心啊,跟给人当爹似的。”
对面那人也是个不好惹的,瞥了眼他手里另一盒蛋糕:“多买一盒什么意思?”
“爷就想看看,到底什么玩意值得这么大老远带一趟。”
“你不吃甜吧。”少年痞痞地扯了下唇角,“彼此彼此。”
“……”周承诀,“赶紧滚吧。”
那边老姚和各班主任已经开始维持秩序,要求大家整齐划一排队了,周承诀不紧不慢走回去时,叶娜娜正拿着喇叭叫他:“班长,快点过来帮忙发一下军训服。”
周承诀懒洋洋从队伍末尾往前走,经过岑西身旁时,就听叶娜娜说:“手上东西先让同桌帮忙拿一下,空手上来。”
他难得很听话地把蛋糕交了出去。
军训服发起来也挺快,男女两边站,周承诀一手拖一车衣服,左右各发两套,很快便发到了岑西面前。
两套女士作训服交到她手上时,女孩明显愣了一下,而后压低声音小心提醒他:“我只买了一套。”
后者没什么表情道:“订的时候不小心报错数,多订了一套,正好拿着换洗吧。”
周承诀说完,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后发。
全数发完后,老姚又拿着喇叭训了十来分钟,才终于舍得让大家解散。
同学们三五成群开始往各自分配的宿舍楼走,岑西回头找到漫不经心走在最后的周承诀,将蛋糕递回给他。
结果后者顺手替她拎起书包,也没接那蛋糕,只随口道:“带宿舍去分了吧。”
到宿舍时,女孩们已经开始试军训服了。
这衣服总共就穿几天,也没按尺寸定,好多人穿起来都太大。
岑西忙拿出针线替大家改了改。
江乔一脸崇拜:“你真的好厉害,连针线活都会,我连衣服都不会洗,刚刚问了娜姐,说这边没有洗衣机,要自己洗。”
“这谁顶得住啊。”李佳舒当即掏出手机给严序打电话。
岑西想都没想直接道:“没事,我可以帮你们洗。”
“那哪行。”江乔想了想,又说,“那你得收费,不能白干。”
岑西也没想到,本来只是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还大家分她零食的人情,结果江乔李佳舒俩人直接给她搞了个大生意。
这事不知怎么还传到了赵一渠那,最后替她在男生宿舍那边都拉来几单。
夜里七点钟,岑西提着两桶作训服独自去了洗衣池。
才洗了没一会儿,周承诀提溜着两件衣服走到她跟前。
白炽灯的光线忽地被他挡去大半,岑西下意识抬头:“你怎么——”
她话还没说完,正好看见他手上的衣服,忙说:“要我帮你洗吗?”
“不收费。”她补充道。
“不必。”少年没领情,“你业务量太大了,我这人挺挑的,怕你达不到我要求。”
“好吧。”岑西低下头去,“那你自己来。”
“没洗过,怎么洗,你教教我?”
女孩闻言,点点头,动作利落地给他示范了一遍。
于是周承诀一件又一件地尝试了起来,自己的试完了,又盯上岑西桶里的。
“是这样?我再试两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见那两桶衣服已经被他洗了三分之二,再试下去,怕是全都要被他洗完了。
她正想开口劝他别这么卷,就听见他突然问:“蛋糕味道怎么样?”
“啊?”话题转得太快,岑西一时没反应过来。
周承诀扬眉:“你没吃?”
“噢,有吃,佳舒分了我一块。”岑西夸奖道,“很好吃,很甜。”
“李……”周承诀顿了下,“我今塘有一哥们儿,他家里突然住进来个异父异母的亲妹妹,跟供祖宗似的供着,说是这牌子的蛋糕好吃,非要我从南嘉带,我就顺便多订了一个给你,你们尝尝。”
“就下午那个男的。”他也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要向她解释。
岑西“嗯”了声,洗衣服的动作没停,只好奇问:“异父异母……要怎么亲?”
周承诀也在刷衣服,随口答她:“就,正常亲吧,都异父异母了,有什么不能亲的。”
岑西:“……?”
她问的好像不是这个……
空气安静了一瞬,岑西莫名有些不自在,正好看到手中的军训服,想起他给自己多发了一套,忙说:“那个,回南嘉之后,我再把另一套军训服的钱给你吧,我现在没带钱。”
周承诀手上动作顿了一瞬,很快又回到那没正形的调调:“班长订错数,要你一个语文课代表付什么钱?干嘛,想篡位啊?你这个思想觉悟有待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