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来时三个多小时的路程，返程两个半小时就到了。
这条路龙旋从来没有走过，它在山中绕了绕，就到了海边。公路两旁的灯染上了大海的幽蓝，月亮高高悬挂在洁净的天空上，与海岸的白色灯塔无声对话，归来的点点渔火在絮絮低语。
“你住在大学城哪个小区？”越狮青减速岔道，路两边的风景大变，灯牌都挂上了大学城的文明宣传语，高高低低的楼外广告牌写着各种培训信息。
这条路龙旋也没有走过，她的学校不在这边，报了地址后，又说：“这条路真快啊。”
越狮青笑道：“我上学就是走的这条路……这是我的学校，刚毕业两个月，刚才差点又拐进去了。”
刚才路过的是一个大学的侧门，龙旋也注意到了越狮青突然调整方向盘的小动作，听他说他刚毕业两个月，又赞美道：“才上班两个月就有望升职了，你真是又勤奋又厉害。”
“…………”越狮青快要流泪了，不体面的人想要个体面果然很难啊，“自家，自家公司，我不厉害。”
龙旋是什么人，是一个家族意识很强烈的人：“难怪你这么有干劲！原来是肩负着家族重任。”
刷龙旋的脸进了小区门口，迈凯伦在山顶的大平层门口停下，龙旋感谢着下了车走进一层大厅。
越狮青终于把正道的光送回家了，车内的柔光灯还亮着，他不知道龙旋有没有看见自己脸热的样子，两手拢着脸颊搓了又搓，随后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等待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回归平静。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他从一开始就不该要那点体面，如果不要那点体面就不会脑抽嘴贫跟龙旋说自己是回来加班的，如果他没说自己是回来加班的，就不会因为龙旋接二连三层层递进的夸赞而心虚愧疚。
越狮青绝望地离开了大学城，绝望地想：他好坏。
而他眼中的“正道的光”此时已经回到了家里，给爸妈报备之后，毫无负担地一头扎进电竞房中：“我开始直播了！”
学习！学习菜谱！
今天行程太紧，龙旋不想打战场，她的炊事专业还没毕业。
——直播间——
【还以为今晚没有了的】
【想看战场55555】
【炊事兵也快毕业了，好强，三修上战场能看到更多视角！】
【有道理！想看看炊事兵视角】
【主播看论坛了吗？那个你叉叉真的在论坛挂你们了】
【啊？论坛哪个板块？】
【删掉了！现在看不到了！】
【日常闲聊板块，被4区玩家喷到删帖，玻璃心别去4区，真的】
【嘴贱的也别来3区呀，3区不收这种垃圾】
【他应该是换游戏玩了，在4区搜他ID显示账号已注销】
炊事兵只差最后一个任务就毕业了，最后一个任务是在限定的五分钟之内用炊事车做出三菜一汤的行军粮，除了要做饭，还要进行真空包装。
因为游戏时间与现实时间不同，时长太逼真容易引起玩家的疲惫和不耐烦，所以在游戏中单个炊事兵的出餐效率可以相当于一个小组。
在开始任务之前，龙旋先提前准备了一下菜谱：“先来个西红柿炒鸡蛋，再来个蒜香炸猪排……要吃肉吃肉吃肉，第三个得是肉菜，做什么肉菜好？”
——直播间——
【猪排：？？？那我算什么】
【重新定义《肉菜》】
【对对对，要吃肉！！！！两荤一素】
【红烧肉！】
【炒糖色太麻烦了】
【因为麻烦就不炒了吗？不行！】
【汤呢？羊肉汤行不行】
【我不要葱】
【谁问你了？我不吃生蒜】
【谁问你们了？我不要羊肉汤，我要鱼汤】
三菜一汤：西红柿炒鸡蛋、蒜香炸猪排、宫保鸡丁和腌笃鲜。
那腊肉红得油亮，白得晶莹，那笋嫩得发白——
——直播间——
【不是吧……顶级画质真的不是真实镜头拍摄吗】
【饿死了】
【我看到这笋原地变成大熊猫】
【这也太新鲜了，流口水】
【哈哈哈哈哈哈殿下以后直播当炊事兵吧，我突然觉得战场没有那么吸引人了】
【民以食为天是真的】
【我早晚要买一个能吃上饭的手机，闻味道的都不行，一定要吃上！】
【好诶！！三修毕业！！】
【炊事兵的毕业奖励是个饭勺挂件诶，好可爱】
【主播加油！！！还差小两个钟了！！】
【冲锋号马上要到手了！】
【啊啊啊啊等看到主播拿到奖励我就去下载游戏！】
三修成功后，龙旋返回首页。
她点击“田”字甲骨文的图标，进入上士解锁的新领域。
过场动画里。
女兵坐在火车上，窗外是或金黄或油绿或花白的农田，一望无际，与蓝天白云相称，渐渐地，铁轨数量多了起来，一辆运载黑色肮脏矿物的火车冒着滚滚浓烟从她眼前驶过，悠扬的汽笛长鸣。
很快，窗口外可以看见站台，以及候车的旅客。
车厢里的动静也随之变得热闹起来，列车员拿着喇叭在人群中没有感情且不断重复地宣布——
“经济区到了。”
“下车的乘客注意检查自己的行李。”
“经济区到了。”
“下车的乘客注意检查自己的行李。”
女兵忙碌的视线一转，低头抬头，人就已经站在了火车站的出口，前方有牌子写道：
经济区欢迎你！
——直播间——
【PVX玩家狂喜！】
【PVX其实也很好玩，而且经济区地图风景超级美，很适合截图拍照！！！】
【PVX看还得2区，2区已经富得流油了】
【2区打的都是火力覆盖，老有钱了，物价还低】
【所以2区的战场玩久了没意思】
【1区玩战术，玩得挺花】
龙旋在NPC指引下来到了经济区的中央广场，经济区的地图比战场地图要大多了，粗略地在聚居区闲逛一圈就用了几分钟，回到中央广场上，龙旋注意到了那座耸立的地标纪念碑。
鼠标移到纪念碑上变换了形状，点击一下，弹出来一个榜单。
一共有五个榜：总贡献榜、粮食资源贡献榜、矿产资源贡献榜、工业资源贡献榜、医疗资源贡献榜。
想要上榜，就要做日常任务获得贡献积分。
粮食资源贡献榜的任务和种地、粮食加工有关；
矿产资源贡献榜的任务和开矿、运输有关；
工业资源贡献榜的任务和工厂生产、研发有关系；
医疗资源贡献榜的任务与以上三者都有关，种草药、矿类原料、化工合成类药物，同样也有研发。
以上任务龙旋全都接了，加之直播间的观众再次提到了论坛攻略，她也摸出手机去看看PVX有什么心得。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刚进论坛就被首页标题上的各类专业书名绊了一跤：“……我这是在玩游戏？”
有玩家研究化肥原料配方的，有教大家怎么分配土地种植作物的，还有一些工科生丧心病狂，用工厂内部自带的制图建模功能和仿真技术给自己搞毕设，楼下一堆工科生致谢回复“学到了”，至少下载《捷报》不会让电脑染上病毒。
——直播间——
【架不住游戏它允许较真的玩家较真】
【这就是我觉得捷报好玩的原因】
【虽然这是一款战争游戏，但是你真的可以为了种出更好的粮食自己研究化肥配方】
【这就是捷报PVX的魅力！】
【不，这是5区的魅力】
【关键是捷报真的可以把图纸和仿真代码导出来，而且能用！！】
【工厂提供的螺栓参考数值真的是国标谁懂……】
【恢复精力-10的菜谱也是真的难吃谁懂……】
【所以我很疑惑，这么好玩的游戏，怎么话题这么少】
【营销少吧，开服到现在就一周年这次搞了那么隆重的宣传】
清完了经济区的任务后，龙旋也跟着这些任务对经济区的运作有了一个模糊的印象。
时间不早了，但是直播任务还剩半个小时，龙旋排了一把会战：“今晚熬一熬夜，把任务奖励拿到！”
要不那『冲锋号手』的勋章老像掉在毛驴面前的胡萝卜一样，让她难受。
这一把会战龙旋被分到前线当步兵班长，后续又分到炮兵小队，进坦克里当炮手，全程没有再遇到喜欢展现自己语言艺术的奇怪玩家。
夜深的战局，要么是厕所局，要么是新开的战场，两局下来四十分钟过去了，一赢一输，龙旋不甘心，又打了一场，前期当炊事兵，后期当突击手，最后加上经济区的经验值，成功晋升专业军士。
晋升上士的时候，兵槽就解锁了放置炊事兵等后方兵种的『相』槽，附带解锁『炮』，地图开到3×9。
晋升专业军士后，就解锁放置各位后勤指挥的『士』槽，附带解锁放置侦察兵的『马』槽，地图4×9，几乎开了一半，只等总指挥『将』槽解锁，日常进入战场就能选择8×9全地图。
与会战地图一致。
但是同样也有必须完成的任务——解锁军校其余技术兵种：电子通信、侦查、工程和防化，四选一。
其中一门专业毕业之后，就能开启特种部队集训营，通过集训营的任务考核后，玩家可以参与特种行动。
晋级的彩带和礼花把界面炸得色彩纷呈，热闹非凡。
返回首页后，任务也弹出金色碎光：24小时播任务完成，领取奖励！
——直播间——
【天呐！！！！】
【好肝！】
【双喜临门！！！！】
【24小时从下士到专业军士……T-T我肝不了】
【殿下输得少，所以每一场都能拿到很多积分升级，菜一点的就得多排】
【好强。。】
【直播任务完成了后面还会更新吗？！！！】
【这个画质真的太爱了，55555继续直播吧姐姐】
“下播了，”龙旋伸了个懒腰，看着弹幕上的挽留思考了一下，“至于要不要继续直播的问题，我明天再想一想，再会。”
虽然今天跟越狮青说的“学习任务”是假，但越狮青那种对家族鞠躬尽瘁的精神也深深触动了她。
快开学了，要想一想学业的事。
正好，第二天赶上服务器维护。
早上起床，龙旋上线准备再玩一玩冲锋号，结果遇到了服务器维护，她上论坛查了查，才知道服务器维护是每周一都会有的。
吃过早饭，龙旋接到了爸爸的电话：“女儿，指导你学业的商务谈判专家已经给你找好了，约了三天后见一面。你正式准备一下，这次是我们欠了人家一个人情，不可以失礼。”
真是一家人想一块儿去了，龙旋直说没问题，尊师重道她当然懂：“老师是谁啊？”
“越独青，你叫哥哥就好了，”爸爸顿了顿，“他也是越狮青的堂哥。”
在网上搜了一下这个叫越独青的人，看到他的相关视频之后，龙旋发现这人跟她脑中预设的精英形象完全不同。
虽然英俊潇洒，虽然穿着体面，但就是有一股疲惫感隐隐透出了屏幕，若有似无地扑在她脸上。
这样一张英俊疲惫脸的主人，此时摘下了他的金丝眼镜：“写得不错，三天后你自己带队去谈。”
正喜滋滋决定给自己申请几天假期的越狮青忽然不笑了：“你说什么？”
越独青抬头，看着大学刚毕业的臭弟弟：“你听见了的。”
越独青不给越狮青讨价还价的机会，起身背对着他，去给自己接了一杯咖啡：“那天我有约，不陪你去了。”
他转身，鼓励一笑：“相信自己，你可以的。”
可不可以是一码事，此刻某毕业生的天塌下来了倒是真的。
越狮青不死心地问：“什么约必须去？你上山拜娘娘啊？”
“别问了，”越独青闭眼，困困地喝了一口咖啡，“反正对你没坏处……说不定还有好处呢。”
越狮青正要再说些什么，脑海中忽然闪过龙旋的那些话。
“你好爱岗敬业！”
“你真是又勤奋有厉害！”
“肩负着家族重任。”
……
“……”越狮青松了口，“行，我知道了，到那天我自己带队过去。”
越独青挑了挑眉，很好奇臭弟弟怎么突然转了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