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匹眼冒绿光的狼吧!
所以姜小棠知道这蛇鬼想来在鬼界有一定的身份地位,更别说在这一群奇形怪状却没几个拉出来能打的鬼之间了,这也是她一开始瞄准这位的原因之一。
除了他可能是最有自救顺便帮别人一把的鬼之外,也是因为他本质上的高傲与性别影响之下,就算不是真诚的,也多少会在姜小棠声泪俱下的话语面前有些反应。
当然,更别说姜小棠还有钱这个诱惑在。
哦当然得当然,姜小棠一穷二白,哪来的钱?一直都能沟通又哪来的大限,大概率是没有的,至于到时候真的出去了以后怎么办嘛……
大不了她想个办法把这大哥扔进油锅里炸一圈,这样他就能把姜小棠胡说八道的东西忘得一干二净了,反正只是为了鬼多造个势,让她在自己的活人同事面前不要太显眼。
毕竟莫名其妙的事情在她身上也没少发生,有时候随便想想或是随便做点什么就能在黄泉畅通无阻的buff让她自己也很害怕好吗?好像她天生就他娘的不该活着,别真像蛇鬼说的,她从一出生就在黄泉地府登记造册了,不该是个人吧。
……
可别,黄泉的食物哪儿有人间好吃,就算吃胖影响身材,她还是很喜欢!为了这个光明正大堂而皇之侃侃而谈的身份,她也不能死!
姜小棠也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佛系的样子是不是也受和黄泉紧密联系这事儿的影响,反正活着的时候已经知道死了之后是什么样子,无非变个样子,在哪儿不是存在着,痛苦一点儿都少不了,欢愉要多也多不来。
想想也是……没趣的很啊。
只是在这样的时候,她会突然想起来之前心心念念现在也不算是忘了的前男友。
要不是天生好面子,她自问绝对不可能放戴陵走的,不就是出轨吗?戴陵从前也未见得有多干净,其实要不是她的自尊心无法容忍她在洞若观火的情况下继续装傻充愣,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姜小棠未必真的会放走戴陵。
你说喜欢吧,是挺喜欢的。
但是爱吧,一开始也是爱的。
可真的经历过一场情事,她才发现哪有什么永恒不变海枯石烂的东西。或者说海会枯石会烂实在是人间正理,爱原来真的未必会转移,但会消失。在一遍一遍失望的消磨之下,姜小棠后来都不知道自己坚持的意义在哪里。
可能只是有些不甘心吧,也可能只是喜欢自己去爱着别人的感觉吧。一睁眼,世界是有盼头的,别管这盼头好坏,至少给她一种真切活着的感觉。
所以姜小棠刚才演这一出并不算践踏自己尊严,她心里享受着把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快乐。至于其他那些假的东西,装一装,退一退,就让你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又如何?
归根结底,我才是真正的猎人。
但姜小棠有时候又会由衷地唾弃这样的自己,好像她的许多存在感和意义是从别人甚至是鬼怪灵物对她的反应与态度上找寻到的,而她真正应该赖以存在的内核深处,却是一片空。
只是……
他娘的空就空吧,吾日三省吾身我真不是个东西,平时装聋作哑老娘天下最棒。
姜小棠闭闭眼,晃晃脑袋就开始准备继续说服这位蛇鬼,看他额头上还有个黄色犄角的样子,说不准之前也为了进一步修炼做出过一定的努力,好歹比蛇多长了点儿东西呢?
周越全程沉默地看着姜小棠,心知每次在这种明明该沾沾自喜庆祝胜利的时候,她就会突然暗淡下去,像是一朵即将在朝阳处盛放的花朵,分明已经熬过了黑暗,却往往会在黎明前的最后一刻枯萎下去。
不是外力的摧残,是她自己的选择。
但心枯萎了,身子还撑着。
周越看了看她的表情,知道八成又是想起了她的那位公司高管前男友。
心说结束都结束了还念着呢,也真是够能折磨自己的。
周越对于男女之事向来是觉得拿得起也要放得下,这才是聪明人,如果为了一时的不甘心把自己大好的时间都耽误进去,岂不是太不划算?
姜小棠突然把身子从地上撑了起来,倒像是一尾灵活的游鱼,她对着远方的蛇鬼大喊一句:“这位大哥,我还是跟着你赌一把吧!不过得麻烦你先帮我把这五花大绑松开,之后的,你说怎么做?”
蛇鬼歪歪头,脖颈灵活地左右摇晃几下,看得让周越有些生理不适,觉得像是丛林中的什么猛兽看到猎物之后,预备狩猎前的状态。
他看看蛇鬼一对黄澄澄的竖瞳,再回头看看姜小棠乌黑发蓝的一双眼眸,感觉这心里还晃荡着个鬼摇摇欲坠的小姑娘,只怕是快要被吞吃入腹了。
“喂。”他弓起背来,垂头对还在地上撑着的姜小棠低声道:“你考虑清楚啊,与虎谋皮,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本以为这小姑娘会露出点破罐子破摔的表情说什么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的话,没想到她微微侧身对自己露出个笑来,似有成竹在胸:“虎?”
周越有些愣住了,紧接着只见姜小棠向他的方向伸过头来,从下而上仰视着他,眼神中却是满满的挑衅,甚至有丝桀骜不驯:“就他?不过一只病猫,不足为惧。”
周越看看那双黑眼珠,依然是一片纯净不见底,但不知为何,却让他隐隐看到些许光芒,蓝莹莹的,像是他自己掌中散发出来的光华,却比那种蓝色更多了几分绿调,仿佛一片不见底的深潭,却映照出隔岸的火光。
他心中微触动一下,这哪里是什么念着前任的恋爱脑小姑娘,明明就是只深夜里觅食的孤狼。见到肉眼里都冒绿光了。
……
姜小棠要是知道自己眼下的这副样貌被周某人如此形容,只怕是想将他的眼珠子扣下来帮着洗一洗,再安回去。
咦……好生残暴。所以姜小棠没机会这么想。
见周越半天不动,只是盯着自己的眼睛发呆,姜小棠心里不免有些不自在,但不知为何,和周越的对视并不会让她产生任何不适,仿佛对面这人不管何时,身处何地,以怎样的姿态看着她的时候,都是带比例分析。
一部分知道她是女性,是异性,但更多的是,透过这层皮囊,看向姜小棠身体深处的灵魂。
虽说第一天见面,但姜小棠就是有这样一种感觉。
这人,搞不好……
是我的同类。
但好像不是会互相撕扯的那种……
“哎我去,你这是干什么???”姜小棠控制不住地嚷嚷出声。
周越看了她一会儿,也不说话,只是两手从身后猛地挣脱出来,继而伸过来放在她的身体之上,开始解起了绳子,只是这绳子哪里是那么好解的,虽说绑着人类不需要什么特殊的材质,但那绳结本身也是极为复杂。
若不是周越此人有着点力气,也挣不断。
但想要规规矩矩地解开,那便只能破费一番功夫,但姜小棠又不能忍受对方的手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咱们就是说对视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实中你真的离我这么近还不得已上手……真是让我……非常尴尬啊!!!
姜小棠刚想劝阻,周越那边倒像是没了耐心,也像是明白了这绳子的关窍之复杂,于是直接选择梅开二度,暴力撕扯起来。
……
刚说完对方的眼神不会让自己有种同类相残的被撕扯感,这就直接来了是吗?打脸来的也太快了吧!都不知道打的是周越的皮还是她姜小棠的脸啊!
“我说……哥?”姜小棠顿了顿,无奈开口:“我知道你这是为了我好,但是靠你这么硬扯,扯到什么时候了,不如还是让那位蛇大哥帮忙吧,他好歹是鬼,比人有……”
话音未落,绳子应声而断,清脆的几声噼啪。
周越平静地抬头看了姜小棠一眼,把发红的,还在微微颤抖的双手背在身后,淡然道:“你说比人有什么?”
……
姜小棠只能眨眨眼,“谢谢了,你的手……”
“小事儿。”周越转过身去,对着许风的绳子开始左右开弓。
许风看了一眼他满是红痕的双手,感动得泪都要下来了:“呜呜,越哥,你真是我亲哥,你对我也太好了吧,都这样了还记得我呢!”
“少废话,别乱动。”
姜小棠看着这两人,叹口气,心说就当行善积德了。
她也偷偷将手背到身后,余光确定身后没人没鬼,身前的几个鬼都在看周越以凡人之力硬破黄泉绳,深吸口气再缓缓吐出,嘴里轻声念道:“飞尘走石?来。”
她话音刚落,登时狂风大作,沙尘混着地上红色的土块,在狭窄逼仄的地牢里沙尘漫天,只是牢中的烛火不知为何依然没有熄灭,只是在风沙中剧烈晃动不止,但晃动也只是晃动而已。
众鬼见这突来横祸,也顾不得看活人自救的热闹,纷纷在一边嚎叫起来:“这什么情况?难道是饕餮泉的泉眼喷发了?”
姜小棠心说,泉眼底下可是座火山,要真的喷发了,那流进来的也是岩浆,几阵小风看给你们吓的。
但是她也不好表现得太淡定,她微微眯起眼睛,见周越在这飞沙走石中还是兢兢业业义无反顾地帮许风撕着绳子,由衷感慨这可真是华夏好兄弟。
然后,绳子甩出去的差不多了,也该到收网的时候了。
姜小棠嘴角微微提起一瞬,很快又安然放下,随即大喊一声:“哎呦!”
周越的手停顿住了,但因为风沙来的方向正是他身后姜小棠那边,他也不能直接扭过头来,只能侧着身子闭着眼睛大喊一句:“喂,你怎么了?”
姜小棠心下软化片刻,这人,倒还是挺博爱的嘛,团队精神在你这里拉满了好吗。
她装作惊慌失措地喊着:“我也不知道啊!刚才突然有什么东西嘭地一下砸到了我的脑袋,好痛!”
“你先别动!在原地等下,我们等沙尘过去之后再看!”周越向着姜小棠的方向喊道。
“嗯!”姜小棠回着。
但是说到沙尘,确实也是时候停了。因为,她最想要的东西,已经被风带过来了。
随着风的渐渐势弱,众鬼也都有机会睁开眼睛,周越也能扭过头来。
他腿上还被绑着,只有双手能动,此时他低下头看着姜小棠,“你怎么了?刚才伤到哪儿了?”
姜小棠装作痛极的样子,摸摸自己的后脑,然后甩甩头:“头,但是应该没事,我头很硬的。”
……
周越嘴抿了起来:“这是头硬不硬的事儿吗?就算是狗头,被砸一下也不能保证没事吧!让我看看!”
“哎好了好了,你看,这也没流血也没怎么样的,连包都没有!”姜小棠烦躁地甩甩手,来回晃晃脑袋,就差原地仰卧起坐给他看了。
“你……”
“对了,说到这个,刚才砸我的东西被我捡起来了,你看,还挺漂亮的!”姜小棠笑着把手心摊开。
周越看了一眼她满是红色尘土的掌心正中,躺着一块乌黑发亮的石头,棱角分明,像是不世出的刀锋般运转着光华,隐隐有蓝紫色光芒从上面发散出来,一看就不同凡响。
但他这会儿完全没心思考虑石头,无奈地看着姜小棠一脸兴奋地像发现新大陆的模样,心说这看起来是真没事儿,你说她这是砸得轻呢,还是说她心大呢……
这满手的土,看起来跟血似的,让人都有些胆颤,偏偏人家当事人还笑得一脸灿烂……
周越心下突然有些烦躁,想把她的嘴角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