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公交（四）
朝阳初升，金黄色的光洒在登山的两个人身上。程邢难得保持沉默，安安静静跟着江语堂来到半山腰的一座荒废寺庙。
“回来一趟不容易，我只需要你在外接应，你确定你要跟着一起进去吗？”
江语堂点燃佛龛里的三支香，虔诚跪拜在佛前。
程邢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与他做了一模一样的事情。
“我不喜欢受制于人，无辜的人本就不应该被卷进去。”
“放心，我已经通知好项溪，她正在赶来的路上，有她守着，我们都能平安回来。”
……
昏昏沉沉间大巴车突然急刹,周姩姩猛地睁开眼睛，她坐在里座看不清情况只能听见车门开合与两声买票声。
有两个人上车了！
是规则里的同类还是……
周姩姩眼神示意外座的郑茶月探头看一眼，郑茶月却低头闭眼，假装没看见。
好在后上来的乘客也选择了靠后排的座位，正好经过周姩姩她们。
周姩姩这才发现这两位是一对母子。没什么特别之处。
高跟鞋的声音又重新回到她们身边，穿一身红裙的女人带着孩子坐在了同排的另一边。
郑茶月已经抖成筛子了：她刚刚偷瞄了一眼，这个女人长裙下的脚踝竟然像麻花一样！
就像是从脚踝处被人扭了三百六十度。
周姩姩越过她看过去，正对上女人看过来。对方露出微笑，并表达出关切：
“她没事吧？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女人递过来一块彩色软糖：“糖分有助于镇定情绪，也不知道对她有没有用，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很温柔的声音，此刻落在郑茶月耳里却像被毒蛇盯住，她险些哭出声来。
“谢谢。她只是看恐怖小说吓着了而已。”周姩姩微笑着拒绝“而且我最近牙疼的厉害，不能吃糖。”
“没关系。”
女人点点头没再继续话题。
周姩姩也将目光收回，就在那对母子上车的刹那，她面前的椅背上就浮现了一句歪歪扭扭的血字。
【规则五：不要随意拒绝陌生“人”的好意，他们会给你能吃的东西。】
但这种情况下，又如何能判断这对母子究竟是人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呢？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有理有据的拒绝，那便不必冒险也不会触犯规则。
就在这时，她们二人的肚子开始不受控制地叫唤，一股饥饿感从身体深处升起，胃部出现灼烧感。
周姩姩强忍胃中不适。
但无法忍受的郑茶月却主动找那女人要了几颗糖果。
“你最好不要冒险。”周姩姩指着糖果好心小声提醒。
她可不想郑茶月在这时出现什么变故反而拖累自己。
然而郑茶月早就饿得受不了了，根本不听周姩姩的劝告，扯开糖纸就直接把糖果塞进嘴里。
难以忍受的饥饿有所缓解，但意料之中没有甜味，软糖的质感滑腻又带着弹性，郑茶月忍不住咬破，内里一些液体流出，带出些许苦涩。
她没有多想，无意识地吞了下去。
周姩姩不自觉地皱眉：真是好言难劝那该死的鬼。
夜一望无尽，路上的路灯稀稀拉拉，光影重叠间，左左右右的车窗外好似鬼影憧憧，随时都会有什么鬼怪打破这不堪一击的车玻璃将她们全都吞吃入腹。
“滋啦滋啦滋啦……”
大巴车上传出一阵电流卡顿的声音。
“喂？”一道清澈的男声犹豫着响起。
周姩姩眼神一厉--就在自己后座？
这辆大巴的座位略高，加上车内灯光暗同虚无，上车时很难注意到车上还有没有其他人。
“各位乘客，欢迎乘坐444路大巴，本次终点站坟村，总时长四小时四十四分。”
“以下是乘客须知：一，本车次属无人驾驶，如若出现司机，请给他对讲机，他不会主动伤害任何人。
二，本车次无售票员，到站请大声喊‘下车’，大巴会在停车三分钟后继续行驶。
三，接下来距离终点站还有五站，请乘客在非目的地的每一站都大喊一声‘开车’，避免不必要的时间浪费。
四，如若大巴停车且无人下车，请在自己座位上装睡，夜间的山路不完全安全。”
周姩姩被“坟村”二字带得有些走神。
灵异游戏还写实？写的还是自己的现实？
“你好，请问……”
“啊啊啊啊啊啊！！！！”
一个穿着红白校服的男生拿着黑色厚重对讲机拍了拍郑茶月，郑茶月吓得面色灰白，一声尖叫后晕了过去。
周姩姩揉了揉耳朵，回道：“你好，有什么事吗？”
在不知道对方身份前，不惹怒他是最好的，万一是那位“司机”就有点麻烦了。
“我……我想问你们认不认识司机，这个好像是他的对讲机。”
初中生模样的男生有点无措的瞟了两眼晕过去的郑茶月:“这个姐姐没事吧？”
周姩姩看着他礼貌微笑。
“没事，她刚被渣男抛弃，有点难过，睡一觉就好了。你能帮我把她一起抬到里面吗？”
“当然可以了。”
男生毫不犹豫的应下。
周姩姩敛眸掩去眼底神色没有再多说什么，同他一起把郑茶月移到里座后，初中生顺势坐在了周姩姩后座，做了个简单自我介绍。
顾安和今年刚初三，晚上睡觉前还在挑灯夜读，结果一睁眼就在这辆大巴上，他以为是梦，又昏昏沉沉睡过去。直到刚才被对讲机电流声吵醒，他才从周姩姩座椅下捡起了它。
这个学生看起来内敛踏实，周姩姩没有想好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也不想断然判定他值得信任，于是岔开话题，要了对讲机来研究研究。
这是一部极其老旧的对讲机，入手重似一块砖，一共就红蓝绿三个按钮，却没有标明什么用途，背面一行红字-
-“司机专用”。
周姩姩尝试按了按这几个按钮，但都没有反应。
“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啊?”顾安和有点害羞地挠头，这是他第一次尝试主动跟人搭话成功说完一整句。
周姩姩想了想，回了一句“周舟”，在这里，她觉得还是少说真话的好。
“那她们也是你朋友吗？”
顾安和的语气不自觉有些放轻，周姩姩看向不知何时都睡着了的那对母子，眼神有些复杂。
大巴进入隧道，微弱的车内灯光忽然消失，浓墨似的黑笼罩住整个车。
伸手不见五指。
大约半分钟的静谧后，大巴紧闭的车窗被规律地敲打着，那声音像是贴着人的头骨在敲打，听久了竟然真的让人有了一种头部剧痛的感觉。
“有人看见我的对讲机了吗?没有它我可就不能把你们安全送到目的地了。”
过了隧道后，大巴车内灯忽闪忽闪，车头售票箱旁出现了一个扭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