坟村冥婚(九)
副本里没有绝对的白天与晚上。像是在提醒他们尽快完成任务,白昼忽而成了黑夜。
“嘘。”
密密麻麻的草丛里窸窸窣窣。
周姩姩与江语堂默契地停止了话题,放轻脚步往厢房那边赶。
“我劝过她,她不听有什么办法!”
周姩姩的房间里有些微弱的光芒,他们刚靠近就听见了吴瞎子和程邢的争执。
“低声些,难道不怕惹来东西吗!”
周姩姩灵活地推门,侧身等江语堂也进来后迅速关上房门。
“怎么,我劝就不听,他劝就立马回来了是吧。”
吴瞎子看见来人更加气结。
“什么立马?”
周姩姩察觉到不对劲:就他们耽误在祠堂搜查的时间都不短。
“吴瞎子才刚刚回来跟我们说完你自己进祠堂了,”许知衣晃了晃手里的一块怀表,“你俩前后脚回来的时间差不了十分钟。”
“这么来看,祠堂里的时间和外界流速不一致。”江语堂简单给程邢解释了一下他现在的状况,话赶话就正好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祠堂是个副本重要点。
周姩姩赞同的点点头,没有再废话,简洁明了地说了一下祠堂里的情况:
“我接下来可能要先去找找那双‘绣花鞋’,箱子那边……”
她看向江语堂,后者没有犹豫:
“我去调查。”
“你要找的小孩找到啦?”
周姩姩被程邢问的一愣,她一拍脑袋:
“完蛋,我给忘了。”
程邢这下信了江语堂说的周姩姩不是诡异的一部分了。
周姩姩有点头疼但不多。因为照江语堂所说,顾安和现在应该是被人当傀儡使。从祠堂那一遭来看,十有八九背后是那对姐妹花。
当务之急是完成她俩的任务,说不定能救出顾安和。
吴瞎子在旁边安静听完全程后再次开口:“既然这样,我看我们不如先休息,养精蓄锐,看看明天会有什么幺蛾子。”
众人点点头,正准备各自回房,一道缓慢的敲门声打断了每个人的动作。
难道是动静大了被规则发现了?
幽幽烛火下,每个人都神色难辨。
吴瞎子刚刚是最先起身准备离开的,现在同样离门最近,他幅度极小地握紧用来掩饰的盲杖——这是个攻击性很强的动作。
周姩姩接收到他的眼神信息后,咽了口口水:
“谁?”
“周小姐,我们老爷今夜心情好,特意安排了戏班子在东华苑唱戏,让我来请您一同前去赏戏呢。”
天黑赏戏?【刘老爷夜间不喜欢吵闹】这条规则呢?
房内没有人放松警惕,周姩姩拿起桌上灯光跳动的蜡烛,缓缓打开门。
吴瞎子和江语堂等人分两边在门后时刻准备打一场硬仗。
门开后确实是恭恭敬敬等在门口的一个丫鬟:“请您稍候。”
她看见周姩姩之后控制不住地吞咽了一下口水,随后僵硬地准备去敲吴瞎子的房门。
“为了不耽误时间,你先上去请你们家的小姐少爷吧。”周姩姩拦下丫鬟,故作被打扰的恼态:“我的师兄我来喊就行了。”
丫鬟没有被冒犯的样子,反而低眉顺眼:“是。”
周姩姩在身后使劲摆手提醒许知衣和程邢从后窗爬回自己的房间。
等丫鬟慢吞吞踏上楼梯,江语堂他们才有些放松。
“‘老爷心情好’?能因为什么‘心情变好’,大晚上要去听戏呢?”
周姩姩拿着蜡烛照向江语堂和吴瞎子。
火光下的三人都勾起唇:
当然是宝贝失而复得咯。
江语堂没有耽搁,丢下一句“再会”,就压低家仆的帽子,隐身入了黑暗之中。
不过片刻,丫鬟就带着装作起床气的许知衣和程邢下楼找他们汇合。
周姩姩和吴瞎子等在廊下,许知衣和程邢冲他们点了点头。
果然猜想没有错,刘府里有着隐性的阶级规则。上位者对下位者有一定的震慑作用。同样,下位者也一直有着颠覆上位者的野心。
实力和地位决定一切。
几人一路无话,快到东华苑时,许知衣突然有些不耐烦的开口:
“许管家怎么回事,他平时不是最看重‘礼节’了吗?”
“怎么今天晚上打扰客人睡觉不说,还只派了你一个来带路?!”
“等见到了表叔,我倒是要好好告上一告!”
见正要离去的丫鬟被吓得一动不敢动,程邢跳出来扮红脸:
“好了好了,你跟一个丫鬟置什么气。不过,”他话锋一转直指小丫鬟“今天这安排确实不像是心思缜密的李管家,是发生了什么吗?”
小丫鬟到底无脑一点,被这么一唬就吐露了点信息:
“李管家带人去请戏班子唱戏,但听说那边闹蛇,好些人都被李管家带去了,人手不够才只有我一个的。”
说到闹蛇,小丫鬟脸上开始浮现兴奋和陶醉的神情。
“行了!没你什么事了,退下吧。”许知衣尽职尽责扮演一个脾气极差的大小姐形象。
周姩姩和吴瞎子全程看戏,等丫鬟走远,周姩姩冲他俩比了个大拇指。
“小case!”许知衣得意地揽住周姩姩,往苑里带。
吴瞎子和程邢无奈摇摇头,跟在她们身后一起走进了院子里。
这是一个比较空旷的院落,中间搭起了一个戏台,台下有几列长木凳拼起来的简陋观众席。
众多大红灯笼垂在屋檐下和戏台上,映得院中一片火红。
“今朝梳妆~……花轿呀~……”
咿咿呀呀的戏腔传来,程邢细细分辨才想起来这出说的是迎亲喜事。台上戏子声调绵延细长,哀婉肠断之意完全不合这出戏。但台下太师椅上的刘老爷却喝着茶,听得津津有味。
“别愣着了,找个位置先坐下再说。”
周姩姩察觉到刘老爷身边的李管家投来了一道视线,拉着许知衣在第衣二排坐下。
程邢也回神,与吴瞎子坐头镇尾,各自守在两个女生左右。
台上戏正唱到送亲的小高潮,锣鼓喧闹,刘老爷看的正起劲。李管家在他耳边说了点什么,他也只是微微点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们几个。
李管家退下片刻,端着一块托盘来到第二排,递给他们一人一盏茶。
在他经过时,周姩姩几人都闻到了一股很浓的血腥味。四人低头饮茶,心下一阵冰凉。
再次抬头时,已经是新娘子揭开盖头露面,这一下着实惊到了周姩姩他们:
新娘子竟是刀疤男!!!
他穿着不合身的大红戏服,身姿窈窕,水袖一起一落,口中是花旦的唱词。
台下的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拿捏不准现在的情况。刘老爷却恍若未觉,甚至拍手叫好。
一个转圈的动作,周姩姩看见他脚下是一双三寸绣花鞋!
而戏台右边隐约也有一个穿着喜服漂浮着的东西!!!
茶盏里的茶水倾斜,有几滴险些洒落在地上,李管家瞬间回头盯住她。
周姩姩稳了稳心神,端起茶杯小啜了几口。
凉透的茶水浇下去多少能定神。
【看戏不语,品茶不落】是戏台两旁对联上的内容,想必是这个特定条件下的一条规则。
台上来来回回一直在重复这一场戏,刀疤男的唱声已经开始嘶哑。
“嘶……嘶……”
在戏腔中似乎出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声音。
“啧!”
太师椅上肥胖苍老的男人不耐烦地冲李管家挥挥手,在李管家的搀扶下缓慢离开了这个院子。
从头到尾都好像对周姩姩他们视而不见。
“嘶嘶嘶!嘶……”
就在他们离开后,院里突然冒出很多条蛇——不过巴掌大极细的黑蛇。
它们从角落里一股脑钻出,密密麻麻布满院子。
受规则限制,没一个人敢出声。
冰凉滑腻的感觉顺着脚踝往上蔓延,周姩姩忍着弄死它们的冲动,想起刘府规则第八条:
【府上生态很好,偶尔闹虫蛇。进入房间里的蛇不能打死,只能赶走】。
谁知道这种情况下能不能打死它们,但是赶走一定是正确的!
许知衣已经快疯了,她最讨厌蛇!
周姩姩一边拦住许知衣准备掐死一条蛇的手一边拍了拍程邢,指向屋檐下的那盏红灯笼。后者会意,抄起板凳就把灯笼打了下来。
灯笼里的红烛很快就将灯笼纸烧的一干二净,这时吴瞎子也掏出了刚刚换来的一瓶烧酒,四个人抱团围了一个火圈。
“啊!!!”
台上的刀疤男不知何时恢复了意识,看见那么多条蛇争先恐后往戏台上爬,他吓得肝肠俱断,慌不择路。
奈何他脚下的绣花鞋根本没办法让他逃跑,甚至被带着转了一个又一个圈。
“呵呵呵呵……真好看……呵呵……”
阴风卷起院里的灰尘和落叶,围着周姩姩他们的火圈都低了一些,圈外的黑蛇不死心的吐着信子,试图穿过火焰冲进去。
戏台前飘着的正是周姩姩在祠堂里见到的那只“新娘”!!!
只见她拍着手大笑,两颊渐渐滑落两行血泪。台上刀疤男已经被蛇淹没,最后满是愤恨惊惧的眼睛也被黑蛇覆盖。
【叮咚!玩家获得“绣花鞋”】
【你带“新娘子”找到了她的绣花鞋。可惜她生前没能穿上,死后自然也穿不上。她是知恩图报的人,自愿将“绣花鞋”赠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