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
昨晚江晚桑身上的清香一直环绕在乔松笔尖,乔松激动得一晚上都没睡着。直到凌晨两点才昏昏进入的梦乡。早上起来的时候,已经是10点多了。
他起来换上精心搭配到的衣服,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的同时注意着时间。
“都已经12点了,应该可以去了吧。”
“可这会不会太早了。万一桑桑还要休息怎么办呢。”
“开始桑桑都说了下午去玩的,总不能让桑桑等我吧。而且,这里离桑桑家还挺远的,走过去还要时间呢。”
乔松的心里不停地肺腑着,而行动却没有他大脑那么纠结。鞋子早就穿好了,人都已经按捺不住向大门靠近。
果真还是要早点去的。
临走前他给江晚桑发了一个在她家附近等她的消息。
不算大的客厅坐着6个人,显得极为拥挤,却丝毫没有热闹活跃的气氛反而带着些没由来的沉闷。
“桑桑呐,不是大伯说你什么。只是桐桐这边确实缺钱呐,你看你在大城市里生活,有的是钱,行行好,帮帮忙。都是亲戚何必这样见外呢。”
头顶梳着大油背头的男人嘴上说着,时不时瞥向江晚桑两眼。肥硕的肚腩随着他翘着抖动的腿,也颤了颤。坐在男人旁边是一个穿着大红花衣,染金发烫大波浪卷的中年女人。
“桑桑,其实说实话要不是真有困难,也不回来找你。”
尖刺的嗓音,听得江晚桑眉梢皱了皱。那女人滔滔不绝地诉着家里的苦处,说的时候手伸向了茶具上的瓜子,嗑地皮壳和唇齿间乱射的唾沫一起飞向四周,差一点就喷到江晚桑鞋子上。
江晚桑拿眼睛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移开了双腿,然后不经意道。
“可是,我记得上个月大伯才从我这拿了5万。”
眼帘轻轻一掀,盯着霸占着中间宽大座位的两人。
这话一出,两人本是滔滔不绝的嘴,像是河流涌向了尽头,枯竭得只能看见干巴巴的裂土。
大娘一下子就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来。手指直直对着江晚桑,瞪着绿豆般大小的双眼,脸色涨红,大声怒吼。
“你!你这是说什么话,要不是当年你爸干那破档子事连累我们家,哪里会这样...”
咄咄逼人的样子,嘴巴张得血盆大口般像是吃了江晚桑。
“不是,不是。嫂子你放心,我们桑桑肯定是会帮忙的...”
安母赔着笑脸,拉拽着大娘的衣袖,安抚着她坐下。江晚桑原本是还想反驳些什么的,但对上安母警告的眼神,也就强压下去了。
她静静地看着挤坐在方正独人沙发上的安母和安父,一个满脸谄笑、小心翼翼得讨好;另一个驼着背低着头,双手紧握放靠在膝盖上,一言不发唯唯诺诺得没有一点男人该有担当的样子。
而家里的另一个男人则靠依在墙壁,带着耳机双手端着手机,手指不断滑动,想必又是在玩有游戏。仿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若是小松在这的话,一定不是这个样子,他应该会主动去调和,去挡着家人面前解决这些事情。起码不会让不讲理的人在这里惹是生非...
怎么,就想到乔松去了。
江晚桑有些好笑地摇摇头,低眉舒展,浮了点笑意。
而这个样子被大娘看见了,还以为是在嘲笑他们,心里的怒火涌现。
她一手挥向茶桌上的果盘。
“啪嗒”
玻璃碎了一地,果肉黏腻粘在地面上,流了一地的汁水。
血红的,支离破碎,像是他们这可笑的亲戚关系。
“真的是,怪不得是没读过大学的,就是没文化,没教养。以前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头去了,连尊重都不会么?”
这脾气发的莫名其妙,把安家人吓了一跳,安父安母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垂着头呆坐在那里,嘴皮子颤颤微动,只敢小声嘀咕些什么。就连靠在一旁玩手机的少年都被惊得摘下耳机,但也只是,漠然地扫视了一圈,冷哼一声转身走进了厨房。
但这一点也惊动不了江晚桑,她掀起眼皮一抬,冷冷地注视着大姨,瞳孔中一丝寒光闪过。
“你小心我报警啊~”
语气平淡,眼底的凶气却按耐不住,这么一瞪像是一盘冷水浇到了大姨的怒火上,察觉到江晚桑并不是在跟她说着玩笑话,她一点点丧失。但还是强撑着气势,莽着脖子,涨红了脸嚷嚷道。
“有,有本事你就来呀,让父老乡亲们看看这个白眼狼是怎么把自家亲戚送进局子的!”
江晚桑看着女人蛮不讲理的样子,都气笑了。
“你...”以为我不敢么?
话还没玩,一张抹布就从远处丢了过来,精准地砸在大姨的脸上。
“不好意思。”
江晚桑望向矗立在厨房门口的少年,见他神色平淡,虽是表达歉意脸上却一点愧疚的神态都没有,甚至有一些嘲讽暗夹在下耷的嘴角上?
少年徒步走到大姨跟前,挺拔的身躯足足比大姨高了两个多头,俯视低眸的样子,莫名具有压迫感。
“大姨,麻烦把这里处理干净。”
少年说完之后压根就没给她拒绝的机会,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给她。直接就将江晚桑从座位上拉起,腾出位置给大姨收拾。
还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你!你!”
大姨气的话都说不出,脸颊涨红,手指指向少年刚想破口大骂,可对上少年淡漠的眼神,就什么也说不出来。急得拉着旁边默不作声的老公,将气发在老公身上。
“你坐在这里跟菩萨一样,看戏呢!还在那里嗑瓜子,一个大老爷们也不知道帮帮忙!”
说着一巴掌拍落了大伯手上的瓜子。
大伯瞅着大姨怒气腾腾的眼神,立马就站了起来,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就要发火。一通电话就打了过来,大伯看了看电话又望向大姨,见大姨点点头示意他能接电话,才将手机放至耳边。
这通电话来的突然,挂得痛快。
大伯接完电话,就神秘兮兮地凑近大姨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不知道是说了些什么,只看见大姨本就不太好的脸色又黑了几度,而后就恶狠狠地盯着江晚桑说道。
“今天就先算了,改天,我们再慢慢聊。”
说完,拎起包包趾高气昂地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默不作声地少年开口了。
“大姨,你的垃圾还没处理干净。”
少年挡在大姨前头,没让她走。大伯赶上前,一把推了过去,结果没能推动。气急败坏地举起手猛地一挥,“啪”地一声,手腕被少年紧紧攥住,但少年好似根本就没察觉,反倒低着头注视着地板上的碎玻璃,直愣地说。
“地板,很脏。”
说着手开始慢慢收紧用力,疼痛从手腕弥漫至大脑,大伯痛得用另一只手去掰,可是卯足了劲也还是纹丝不动得。大伯开始止不住得哀嚎,用手不断拍打少年的手臂。
“哎,行了!行了!”
大姨眼看着行不通,连忙蹲下身子草草将碎片捡进垃圾桶。用抹布抹了两下,就急急推了把少年。
“哎,行了吧!让开,真晦气!”
少年目光冷冽,轻飘飘地落到大姨身上。
“还没干净呢。”
“算了,安澈。”
江晚桑巴不得他们早点离开,省得在这里碍眼。
少年的手指微动,眼神缓缓移到江晚桑身上,透露出来得不再是寒气而是转变成了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委屈,但更多得是开心。
姐姐已经很久没有叫过我的名字了。
“嗯,好,好的姐姐。”
“切,恶心的两个货色”
临走时,大姨匆匆丢下一句不中听的话。
但是安澈没有再去注意了,毕竟所有人都比不上姐姐重要。他直勾勾地盯着江晚桑像是要把她盯出个洞来,脚步悄悄地向江晚桑的方向慢慢移动。
江晚桑感受到了来自身旁的视线,没太在意,倒是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好几下,怕是乔松给她发消息约她出来玩了。
桑桑,可以出来么?
桑桑,我们去玩吧!
桑桑,我找到一家好吃的甜品店,我们去吃呀!
桑桑,我等你哦!
还在末尾附赠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安澈看着在家里不常笑的姐姐,现在盯着手机居然露出了一个较为甜美的笑容,像是撒上了糖霜在蜂蜜上,江晚桑身上散发甜腻腻的感觉让安澈突然涌现了一股危机感。
“不好意思,我可能要出去了,中午饭不用弄我的。”
江晚桑说着收起了手机,脸上还挂着笑容,正要离开。
手腕上一股力阻挡了江晚桑离开的脚步,她看了看自己纤细的手腕被一只大手环住,骨骼分明的手指微微缩紧。江晚桑抬眼望向安澈,眼神里满是不解。
安澈这样的举动完全是下意识的,当他看见姐姐就要走的时候,身体本能的行动快过了他的大脑。而现在,他的理智回笼,手指变得僵硬,不敢去看江晚桑此时的神态,尴尬得不知道做什么。
手腕上的力道慢慢减弱,大手松开,热度消失的瞬间碰上空气中的寒气,显得手腕那处格外冰冷。
“牙牙,不要走了,留着吃饭。你这大姨前脚刚走,后面肯定是还会来的,我们需要商量一下这个钱要怎么还。”
“还?”
江晚桑冷笑一声。
“您们自己想办法还吧。”
安父眉头拧起,面色不善。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么!”
安父喋喋不休的样子在江晚桑眼里看起来格外可笑,眼神里讽刺的意味像是一根针扎进了安父的心间。
他猛地站起,手就要抬起,被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安母一把按住。安母静静地看了眼江晚桑,发出微弱到可以忽略地叹息。
“老安,你坐下。“
安母将安父一把拉回位置上,给还想说话的安父使了个眼神。随即对着江晚桑,摆摆手。
“你要走,便走吧!老安你真的是,这丫头又不像我们,我们是念着她的。但是这丫头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心冷的很,没有一点良心,我们呐算是白养她这么多年了,别说这件事她不会管了,将来我们病死也不要祈求她来看一眼,她呀!巴不得呢,算了算了。”
安母还在那里“劝慰”着安父,形容江晚桑的言语极其刺耳,她的手指慢慢缩紧,指甲嵌进了皮肉。
安母见江晚桑还站在原地,语气掩藏不住讽刺的意味。
“哟,不是要出去么,怎么,没地去呀。”
江晚桑冷笑一声,像是得到了“解脱”,埋着头快步离去。没有听见身后的安澈发出的那一声,细小声音的“姐姐。”
安澈死死地盯着江晚桑离去的身影,自从那年以后,他每次都是这样只能愣愣地看着姐姐离去。什么都做不了,连一句“姐姐”也不敢叫......
等到江晚桑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口,安澈僵硬的身子才动了动。
“你们不该这样对姐姐的。”
说完,就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一时间客厅安静下来 ,只留下坐在沙发上的安父安母面面相觑。
......
出来的江晚桑感觉空气都变得清新,原本是家人的关系,却每每在一起的时候显得格外压抑。
只是原本以为已经不会再对这样的家人所说的话而感到伤心,但事实上,她听见了安母的话,心还是会像被针刺了一下那样密密麻麻的疼。
妈妈的言语,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心寒,也最让人心烦意乱。
她呼了口气,推开家的大门。
冷空气铺面而来,刺激了鼻腔,一个哈欠随之而来。
江晚桑的眼眶变得湿润,鼻子酸涩异常,哈欠的尾音惹了喷嚏也想出来。
“桑桑!”
江晚桑的喷嚏硬生生地被这呼唤卡在一半退回去了,眼帘里一颗泪珠,晶莹剔透,滑落下来。
诧异的回过头去,乔松就在前头等着她。
站在路旁,手里提着袋子。向着江晚桑绽放的笑容,在冬日的阳光里耀眼得让江晚桑的心间一暖。
屋内发生的事情,在这一瞬间都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少年的笑容就是纯净呀,温暖得像是一束光洒进阴暗处,四周都变得明亮起来。
江晚桑俗气地想着。
瞥见少年鼻尖一抹粉红,心里又暖又担心少年会感冒,正朝少年地方向走去,就看见少年也急匆匆地向她跑来。
“你跑什么呀,慢点...”
江晚桑瞬间被迎来的少年紧紧拥入怀中,她埋在乔松的胸腔间,不知所措。
她感受到乔松轻轻将头靠在自己的肩上,一只手搭在腰间,要搂不搂地半握着,隔着衣服惹人心痒。另一只手,轻轻拍打着背脊,像是在安抚着自己。
心脏开始发烫,跳动得越来越快。
乔松买好蛋糕一直站在门外等着江晚桑出来,他迫不及待地等着跟江晚桑一起出去玩。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看见女孩从大门出来。当他欣喜地那一瞬间,女孩转过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下。
乔松愣住了,心慌了,不知道江晚桑发生了什么。
他只能愣愣地上前,抱住流泪的女孩企图给她一点点安慰。
“桑桑,你别...不开心,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好不好,我帮你欺负回去...”
江晚桑这边听这话,有点不对劲。
这不会是误会自己哭了吧。
她用手抵在乔松胸前,拱了拱。
“乔松,我没难过。”
“桑桑...”
乔松安慰的话戛然而止,脸刷的一下红了,他慌慌张张地放开怀里的江晚桑,后退了几步,支支吾吾地道歉。
“对...对不起,桑桑,我以为...抱...抱歉。”
乔松垂着脑袋,耳廓都是红的,慌乱道歉的样子在江晚桑眼里显得特别...萌。
“你道歉干什么~”
软若无骨的手拍了拍乔松的发鬓,指尖轻柔地触碰。
“我刚刚心情也不是很好,你...”
乔松垂帘呆呆地望向江晚桑,女孩眼神含着笑意,嘴角弯起。
“确实安慰到我了。”
“好啦。”
女孩的手收了回去,将自己地围巾取下来,塞给少年。乔松这边还在为江晚桑忽然不摸自己头发,感到一丝丝的失落,手里就被强制塞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见乔松吸了吸鼻子,江晚桑眉头都不由地皱起。
“你怎么不多穿点再出来,感冒了怎么办,要是再严重点,就会发烧了,这么大个人也要照顾好自己呀!”
被数落着的人,反倒没有半点不开心,嘿嘿地笑着。
桑桑在关心我耶~
乔松接过江晚桑递来的围巾,没有给自己带上,又重新将它环绕在江晚桑脖颈。
“桑桑,我不冷,我穿的可暖和了,不信你感觉一下。”
乔松牵起江晚桑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你看,是不是热的。”
宽大的手掌将江晚桑的小手紧紧包裹,热度从手背传来。她对上乔松闪亮的双眼,脸颊不知怎么地突然开始发烫,一样奇怪地还有再一次跳动不规律的心脏。
江晚桑慌张地甩开乔松的手,将脸撇向一边假咳两声。
怎么回事,是晚上没睡好么,还是身体不行怎么最近心跳怎么奇怪。
“桑桑?”
“额,那个...那个,你手上提着什么?”
江晚桑指了指乔松手里提着的不明物体,好奇地问到。
“这个?”
乔松将手里地物品举起来,这才想起自己是买了面包给江晚桑的。
“对对对,还有这个,我都忘了。这是我在来的路上买的,那个时候他们在店外搞试吃活动,桑桑你不是喜欢吃甜食么。我尝过了,味道是可以的...”
乔松边说着,边将包装打开递给江晚桑。
“桑桑,你尝一下。”
在乔松期待地眼神里,江晚桑拿了一个。
面包的模样做成了熊猫样,可可爱爱的,一口咬下去里面还有果酱,属于将浓稠的哪一种,酸酸甜甜的。外皮黑色的部分应该是加了黑巧,入口是微苦带涩,很有嚼劲,越嚼越香,白色的外皮有一股很浓的奶味,两种合在一起,在味蕾上简直是天作之合。
“好吃!”
江晚桑欣喜地睁大眼睛,口中的面包都还未吞下,就口齿不清地把自己的感觉告诉给乔松。
见江晚桑喜欢这个面包,乔松的心情又好了几分,眼睛笑眯着,掩藏在浓密睫毛里的瞳孔都在诉说着喜悦。
桑桑喜欢真是太好了。
可能是吃的太急了,江晚桑的嘴边沾染了一点果酱。红润的嘴唇上方是红色参杂果肉的酱,乔松一眼就发现了,他在面包袋子里拿出一张店家给的纸巾。
他伸手递给了江晚桑。
江晚桑接过,微愣,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沾到果酱。
一只手举着咬掉一半的面包,一只手拿着乔松给的纸巾,一双圆眼呆呆地望向乔松的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乔松噗嗤笑出声来,手指触了触自己的嘴巴外侧。
“桑桑,果酱都吃到嘴巴上去了~”
语气里的宠溺,甜腻到冒泡。
江晚桑急忙把用纸巾狠狠地擦拭嘴角。
真是尴尬死了,我都多大了,吃东西还会吃到嘴上。
江晚桑尴尬地埋着头,眼睛悄咪咪地上挑,对上乔松笑眯眯地双眼。
乔松笑得时候露出洁白整齐的贝齿,眉宇舒张,灿烂得像是冬日里阳光暖意蕴藏在笑容间,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刚好卡在江晚桑心跳的建点。
这小孩最近笑得,是不是过于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