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案件】五条悟术师涉及误杀村民事件。
【案件调查小组】负责人:千禾杳,熊田彦赖。辅助后勤:塚谷文上,八影荒治。
【调查时间】二零零七年九月二十日至二十二日。
【地点】西白卜村。
【死者】平木卜道(五十岁),住山梨子(七十一岁)
【死者家属】平木国友(二十九岁),住山小雨(二十一岁),住山季雄(四十五岁),住山智(五岁)。
【涉案嫌疑人】未成年野生术师:枷场菜菜子(五岁),枷场美美子(五岁)。
术师:五条悟(十七岁,咒高三年级,特级),夏油杰(十七岁,咒高三年级,特级)(因展开调查时,本人尚未苏醒,暂未录入以下证人、证据、供词)。
【案件前因】村子因灵异事件上报,总监部派术师夏油杰前往调查,中途移交术师五条悟代调查。
审核员:森内祥史(科长)。经手人员:千禾杳,泉美泉,尾崎御风。
审核过程中,移交程序符合流程。
【案件调查结果】现场勘测结果,根据咒力残秽分析,确认系属五条悟、夏油杰无误。
两具尸体经过检测,根据咒力残秽分析,确认系属五条悟无误。
废弃神龛现场勘测结果,根据咒力残秽分析,确认系属五条悟无误。
【案件动机分析及其事件过程还原】因村子守护神的死去,村子受到低级咒灵攻击,造成多起灵异事件。
村子误认为灵异事件为本村两位未成年野生术师导致,将其关押,实施私刑。
调查案件过程中,五条悟发现未成年野生术师遭到村民虐待,与村民发生言语、肢体冲突,遂将保护村民的夏油杰攻击。
【案件证据收集】
残秽轨迹勘测数据及其分析(包括尸体检查):文件另附。
照片:现场勘测照片,尸体照片,祓除咒灵现场照片,未成年野生术师遭虐待照片,未成年野生术师住址照片。
证人:枷场菜菜子,枷场美美子,住山小雨,平木国友,及其村民若干。
证词:由以上证人提供。
【总结】五条悟误杀两位村民,事实成立。
【建议】
1、按照普通人意外卷入咒灵案件相关条例,村子将灵异事件上报,其中村长平木卜道、村民住山梨子未能听从当地辅助监督的建议,自陷风险,且虐待未成年术师,情节恶劣,完全属实。
平木卜道、住山梨子应负事件主要责任。
五条悟术师负事件次要责任。
2、妥善安排未成年野生术师枷场美美子、枷场菜菜子的后续收养问题。
3、调查野生术师枷场夫妇死亡原因。
【案件报告书写员】塚谷文上。
【案件报告审核员】千禾杳,熊田彦赖。
【日期】二零零七年九月二十二日。
“日期——”
“写明天的。”
原本打算今天回去,由于熊田彦赖的中暑,他们只得临时改变行程,留下来多呆一晚。
“我们辛辛苦苦打扫枷场的屋子,难道不是为了住下来吗?”
塚谷文上揉搓着脸,刚从千禾杳手底下“逃生”,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只让他感到精神虚脱,瘫倒在廊下,不想动弹。
他转过头,小声地说:“你不是被鼾声吵得睡不着吗,我以为原本就要多呆一晚。”
司机抱着小雨家的被子和枕头,连连摇头,同情地看着他,说:“我倒是好奇,她和你说了什么。”
塚谷文上脸色发白,闭上嘴巴,默默地转身背对着司机。
那边千禾杳的声音响起:“塚谷、八影,这里要麻烦你们搜集其他村民的口供。记得录音笔带上。”
“啪!”
塚谷文上拍在脸上,挠着脸上被蚊子咬的包,默默地爬起来。
或许是大家都哭过一场,所有的隔阂都随着泪水一起流走。
电风扇咯吱咯吱作响,小雨趴在席子上,和双胞胎小声地说着话。
“好好吃饭,讲卫生,要作息规律……”
“保存好邮箱和住址,可以给我寄信和打电话。”
小雨的声音低下去。
“……有空的时候,我也会去看你们的……”
书写报告占据千禾杳的大部分工作空间,在她看来,这和通勤时间都是非必要浪费的宝贵时间。
这本该是熊田彦赖的工作。
这次完全没有享受到组长的权利,千禾杳在心里抱怨两句,但还是飞快完成勘测残秽的报告。
司机和塚谷文上披星而归,千禾杳又把所有扫尾工作复查一遍,宣布工作告一段落。
司机松口气:“可算是完了。”
千禾杳点点头:“辛苦了。”
她也终于可以将手机开机,联系外界。
执勤室两班倒,这个点泉美泉正在工作,千禾杳打过去报平安,又拨打另个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浓浓睡意的含糊声。
“山藤,是我千禾。”千禾杳以为小雨她们睡着了,转头就看双胞胎和小雨聚精会神地偷听。
“千禾?”山藤冈清醒了一些,起身端起床头柜的杯子,“立车很遗憾呢,他很喜欢和你合作。”
如果不是加茂家和五条悟的事情,千禾杳这几日应该是辅助力车完成几件案子,有什么比工作能力被肯定更高兴的呢。
千禾杳笑了笑,没想山藤冈这么会说话,说:“我这里有事情想要拜托你打听。”
“真是不客气,”电话那头的山藤冈说完并没有生气,反而爽快地说,“不方便的话你直接发邮件吧,我明天看。”
“的确不太方便,那就这样。”
千禾杳是面带微笑地挂掉电话,她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山藤冈从头到尾,都没有打听总部发生的事。但是他主动提供帮助,真是解决了燃眉之急。
当她再看向那边时,听到了小雨的歌声。
小雨的手轻轻拍在孩子的背上,却让孩子慢慢放松,闭上眼睛。
屋外廊下刚冲完凉的司机,侧躺着的塚谷文上,好转不少的熊田彦赖迷迷糊糊睁开眼。
那是不成调的哼唱。
没有歌词,声音也不甚动听。
蝉鸣声中,她的歌声也变得越来越缓慢。
那么安静的夜晚,所有人都听到了孩子们的梦呓。
“妈妈……”
千禾杳将双手枕在后脑,盯着天花板,闭上眼睛。
熊田彦赖睡了十几个小时,是最早醒来的,其他人陆陆续续起来时,他已经煮好咖啡,煎好鸡蛋,用面包做着简易的三明治。
熊田彦赖把早饭端给孩子们,见她们还在睡觉,便递给千禾杳。
“感觉怎么样?”千禾杳撕开奶精的包装,丢了五块进去。
“还行。”
千禾杳见他好转,决定早点出发。
司机将还没醒的双胞胎抱上车子,孩子靠在后座上缩成一团,睁开眼,又互相抱着,继续睡去。
熊田彦赖和塚谷文上整理行李,将东西搬上后备箱。
憔悴的小雨姗姗来迟。
小雨递过来一封信,朝他们鞠躬后,将昨天双胞胎遮盖的薄被打包,还有一袋整理好的干净旧衣服。
小雨希望她们在到新家买衣服前,先用她小时候的衣服应付下。
千禾杳拆开信封,正好是她想要的,随手转交给后面的熊田彦赖。
小雨带着祝福说:“这就当作我能为她们做的最后事情。”
千禾杳叫住小雨,为昨天的冒犯言语和行为道歉。
小雨摇摇头,不住地看着双胞胎的睡姿,忽而瞳孔紧缩,侧过头去,肩膀微微颤动。
车子启动,小雨朝孩子们最后望一眼,追着车子几步,停下来挥挥手,目送他们离开。
千禾杳琢磨片刻,说:“她看的什么?”
司机摇摇头:“除了孩子,难不成是咒灵么。”他是不明白千禾杳还留着它们做什么,也不是魂魄,只是一团执念而已。
熊田彦赖看完小雨放在信封里的签名文件,忽而说:“千禾,你是算准她会签署免责文件吗?”
千禾杳将胳膊支在窗户边沿,盯着后视镜,直到小路上再也看不到小雨,淡淡地说:“没有。只是这样做,对我们更有利。”
熊田彦赖一点不相信,语气复杂地说:“那么你也应该想好解决村长一家的事情吧。”
“这个就得看我们司机的能耐了。”
车恰时经过村长家,司机得到千禾杳的提前吩咐在这里刹完车,一脸茫然扭头:“我只是负责给你们开车的啊。”
千禾杳让熊田彦赖将信封仔细放好:“没事,我来说话,你只需要露出凶狠的表情就行。”
山里的人早起干活,他们到达村长家时,年轻人已在田地里干了一会儿。
年轻人看他们的架势,也跟着表情严肃,爬上道路前,将双手在水里涮洗干净。
千禾杳言简意赅地说:“平木先生,我们这就要走了。”
“什么,”年轻人疑惑地说,“你们这么快——”
“我们已经拿到另外一名死者家属的谅解书,现在希望您也签署一份。”
年轻人阴沉着脸:“谅解?为什么要签那种东西。”
“这是流程的一部分。”
村子偏僻,千禾杳没功夫来回跑个数趟,但也不放心塚谷文上来处理后续。
不远处走来扛着背篓的村民,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谈话,等人走后,年轻人态度明确,表示拒绝签署谅解书。
“平木先生,你最好签名。”
千禾杳下车,举起照相机,一张张翻过这几日拍摄的照片,上面正好是双胞胎胳膊、大腿和后背上的伤痕。
紧接着是枷场被破坏的屋子,院子角落的灰烬堆。
还能辨认出被焚烧的物品。
年轻人瞪大眼睛,下意识伸手抓来,却被千禾杳避开。
“枷场夫妇死后,孩子受到非人的对待……我们还没有讨个说法,是吧。”
千禾杳平静地说:“比如一村之长放任村民排挤欺凌失去双亲的孤儿。”
年轻人意识到千禾杳的翻脸,死死盯着她。
他眼底压抑着翻涌的恨意,压低声音:“你们算什么狗屁调查小组,原来都是一群怪物。”
他盯着车窗,看到孩子们收拾得干干净净,还有那她们令人愤恨的安心睡容。
“原来是为了把小怪物带走,早知如此,就该听从父亲的话,杀掉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