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兰庆院上三休二,第二日关山月却并没有去福满楼。
等到下一次兰庆院休息,已是四日之后了。
“郡主,今日要回府吗?”葡萄一只手挎着书篮,另一只手拎着一盒小食盒,从里面拿出一块糕点塞进自己嘴里。
关山月瞧着她手上的食盒:“不了,今日去福满楼,晾了他这几日,再扭捏的姑娘也要考虑清楚了。不然他可没耐心了。”
“郡主还是骑马吗?”葡萄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
“不招摇一些,怎么能如他的愿呢?”趁葡萄不注意,关山月一把抢走葡萄的食盒,打开一看,“好啊你,小丫头,给自己藏了这么多好吃的!”
葡萄急忙去抢:“这都是我自己存的!”
“你是松鼠吗?”关山月一只手顶着葡萄的额头,葡萄粗短的胳膊就碰不到她,急得在空中乱挥,关山月笑了片刻,把食盒还给她,“行了,不和小孩子抢东西。”
葡萄刚要放心,却见关山月的手疾速地探过来,抓了一把糕点,脚尖一点,只听衣袂翻飞,关山月落在马上,手上握着四、五块糕点朝她挥了挥,嘴上还叼了一块,下巴得意地朝她一抬,随即策马而去。
葡萄:“郡主!!你就会欺负葡萄!”
葡萄年纪小,心思单纯,在吃的上却颇有造诣。不知从哪里搜罗来的小糕点,竟然味道甚是不错。
关山月嚼着糕点,径直去了福满楼。
刚走进酒楼,刘福就迎上来:“郡主,佐郎君已经交代好了,您如果来了就先去雅间,他稍后就来。”
关山月点了点头,依旧是去了那件雅间。
不多时,佐易果然推门而入,笑道:“你终于来了!”
关山月带着一丝笑:“想清楚了就来咯。”
佐易掩下心底的激动,摇着扇子故作镇定地坐下:“郡主请说。”
关山月懒懒地抬眼看他,道:“你说的没错,我们才是同路人。”
佐易哈哈大笑,笑毕,他开怀道:“你能这么想,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关山月却暗了眸子,难过道:“这几日没来见你,除了没想好,还有一件事令我夜不能寐……唉,真不想输啊。”
佐易:“月儿是说……春猎吗?”
关山月一阵恶寒,忍了忍,还是道:“叫我关山月吧……”
“月儿是没被这么叫过吗?那这便是我的专属称呼了!”佐易喜道。
“不,别,还是,别这么叫……”关山月强忍住想抽他两巴掌的冲动,用手扶额,“……实在不习惯。”
“好吧,那,听你的,山月。”佐易叹道。
关山月不想再在称呼上多做纠缠,山月就山月吧,她忍了!且让你占这一阵的便宜!她道:“我和柳昱辉的赌约如今盛京人尽皆知,人人都料定他会赢,可我并不想输。”
佐易体贴道:“我理解你,他那日说了那般混账话,就算是我也咽不下这口气。”
“是啊……”关山月低着头,低沉道,“他不过是仗着家世显赫,欺负我这孤女罢了。但是他们家手眼通天,就算我单比实力能赢过他,也难保他会不会做什么手脚。”她抬眼,含着希冀看向佐易:“你能帮我吗?”
“我……”佐易沉吟半晌。
“不行就算了,也不好为难你。”关山月失望道,她起身欲走。
“等等。”佐易下定决心,“因为是你,所以我会帮你。”
“真的吗!?”关山月喜笑颜开,带了两分雀跃,“那可太感谢你了!”
“诶——”佐易摇了摇扇子,“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看着他得意的模样,关山月心底又是一阵恶寒,这可真是苦差事,回去要好好犒劳一下自己!
这顿饭吃得关山月心不在焉,仿佛真的在苦恼该如何才能胜过柳昱辉。饭毕,关山月心事重重地告辞,佐易召来随从李全,低声耳语了几句,李全问道:“郎君真的要帮她吗?”
“且看看这几日,她是不是真的被我拿捏吧。”佐易眯起眼睛,从窗户往下看骑马远去的关山月。
李全:“郎君为什么一定要蹚这趟浑水呢?”
佐易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
他不屑地笑了笑:“你以为陛下为什么要封她做这个郡主,真的只是抚恤遗孤吗?”
佐易关上窗,继续说:“她现在身后虽无靠山,可陛下对她甚是纵容。以前关将军在时,大家都以为她是仗着关将军的势,但关将军都不在了,你看关府有失了半分原有的荣宠吗?逢年过节,陛下从来没少过关家的赏赐,你真以为这只是陛下善待遗孤吗?”
李全道:“那毕竟是关将军的遗孤。”
佐易:“是,关将军的遗孤是和别的不一样,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毕竟关将军和关老将军,甚至陆老将军都是一代功勋,即便如此,也太过了些。三年前她没少将荒唐事做过头,你以为是谁按下去的?”
“郎君是说……?”李全指了指天。
佐易神秘地点点头:“陛下甚至在那之后还封她做了郡主,这册封圣旨可不是随着抚恤品一起送到关家的,是在帮她抚平了那些荒唐事之后送去的。”
李全:“如果真如郎君所说,柳家怎么还会愿意退婚呢?”
“陛下的恩宠,你以为是人人都缺的吗?”佐易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柳家看不上如今的关山月,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有陛下的荣宠,多要一份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实质的好处,相比之下,他们更需要别的利益。但这份恩宠对我们可大有用处。就让她赢吧,否则我们的事情还没办法捅破天呢”
李全了然地退下。
关山月回到府中,直呼:“太恶心了!太恶心了!什么人呐这是!”
枇杷上前,不满道:“郡主何必要和他虚与委蛇呢!”
砂橘接过话:“单比狩猎,郡主肯定能赢,但是那些脏的,郡主不擅长。”
“可是,我们未必不能抓到把柄。”枇杷道,“郡主是不相信我们吗?”
关山月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不相信你们,要你们做的那些你们要继续做,只是,他已有所图谋,我不入局,如何破局?先稳着他,也避免他们搞别的小动作,找别的小苍蝇来烦咱们。”
“我就知道,郡主思虑周全,是最厉害的!”枇杷眼里冒着星星。
“……”关山月默了片刻,“给她吃点苦瓜,嘴太甜了,受不了。”
“好的!郡主让我吃的,一定是为我好!”枇杷笑嘻嘻的,丝毫不觉得这是处罚。
关山月扶额。
此后,关府几乎每日都会收到佐易的请帖,关山月倒也并不推拒,次次都去赴约。
没过多久京中便传出了一些不甚好听的流言。
佐易对此多次深表歉意,说是一定要解释清楚,让流言不再,可半个多月过去,流言却是愈演愈烈。
是日,关山月刚走出兰庆院,便见陈乐荣站在一边,时不时地看向她,好似有话要说。
关山月只当没看见,自顾自要上马,那陈乐荣的贴身婢女这才走上前来:“郡主娘子,我们家娘子想和你说几句体己话。”
葡萄道:“有什么体己话?我们郡主还有事呢。”
“还未到傍晚,松青院还未下学,郡主娘子就要去找佐郎君了吗?”那婢女不悦道。
“……”关山月默了片刻,谁说有事就一定是去见佐易的?天底下那么多有意思的事情,哪件不比去见那个佐易有意思许多?她看了看陈乐荣,还是答应下来:“行吧,去哪说?”
“请郡主娘子移步我们陈家的马车。”婢女做了请的手势。
关山月一向独来独往,不怎么和兰庆院的女学生们交际,这时却走上陈乐荣的马车,多少还是引来了几分注目。周君怡远远地看着马车驶离,可惜道:“观溪,我是不是应该主动一些才是?”
观溪小声道:“娘子,家里主君不会希望您与宣宁郡主结交的。”
周君怡合上车窗:“是是是,你说的是。”
陈乐荣的马车停在一处僻静处,葡萄已经学会了牵马,她牵着惊羽和陈乐荣的随从婢女们等在远处。
车内,陈乐荣捏着手帕,不知该如何开口。
关山月看了她半晌,终于还是率先开口:“你是为着佐易的事情来的吗?”
陈乐荣一惊:“不……不是。”
“没话说我可走了?”关山月微微起身,作势要走。
陈乐荣连忙拉住她的衣袖:“宣宁郡主,还请等等。”她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道:“还……还请宣宁郡主,离佐郎君远一点!”
关山月坐回去,看着她,道:“暂时怕是做不到。”
“可……”她欲言又止。
关山月叹了口气,严肃道:“陈娘子,这世道对女子多有桎梏,你要自爱才是。”
“我没有!”陈乐荣气红了脸,“你休要血口喷人!”
关山月道:“那便好。”
陈乐荣气红的脸一愣,察觉到关山月似乎对她并无恶意,还是不满道:“这会儿盛京流言满天飞,郡主才要自爱才是。”
“这你放心。”关山月满不在乎地笑道,“我比谁都自爱。毕竟没人替我疼爱我了。”
陈乐荣想起关山月满门忠烈,突然有些于心不忍,她道:“那你为何不和佐郎君保持距离呢?”
关山月道:“陈娘子既然听过佐易和我的流言,想必也听过柳昱辉和我的赌约吧?”
陈乐荣:“……略知一二。”
“今年的春猎和往年一样,各家年轻男女皆可参加,陈家主君官拜光禄大夫,你自然也有资格前去。”关山月道,“有些事情,春猎上,自会见分晓。”
陈乐荣犹豫道:“可是……”
陈乐荣是陈家的庶女,向来不受宠爱,她哪里敢主动提出想去春猎的请求。
关山月:“你如果喜欢佐易,就应该光明正大去争取,为什么没有争取?不过是你的父亲不肯罢了,我说的是与不是?”
陈乐荣脸色一白,低下头去。
关山月:“既然令尊不允许,你有没有想过自己努力争取他?春猎是你唯一接近陛下的机会,如若让陛下开口,那谁都不能阻止你。”
虽说在她看来佐易不是什么好郎君,但是她更希望陈乐荣可以为自己勇敢一些。
陈乐荣默了半晌:“郡主,不是所有女子都可以活成你的模样。”
关山月:“所以你就甘愿在此卑微恳求你的竞争对手不与你竞争吗?”
陈乐荣的头埋得更低了。
关山月握住了她的手:“去参加春猎吧,你我公平竞争。”
关山月看她并没有回应,叹了口气,起身告辞。希望她真的能去春猎,毕竟一场大戏,绝不会让所有人白去。
葡萄牵着马迎上来:“郡主要去郊外吗?今天天气很好呢,惊羽看起来也很想出去跑跑。”
“是你想吃元山寺的斋饼了吧!”关山月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今日不去了,去快活林。”
“快活林?”葡萄喃喃重复了一句,“啊!?快活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