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色动04
弈宁慌了,一把推开他就要下床。刚一动,又是一阵钝痛。
萧川忙制止她,问:“是要做什么?”
弈宁带着鼻音,小声委屈道:“身上汗津津的,难受!想去叫人送水沐浴。”
萧川也出了汗,但他一直沉浸在初次体验的兴奋中,压根儿就没觉得难受。听到弈宁的话,按着她的肩膀,道:“你坐着吧,我去叫人。”
说着便下榻,随意套了中衣,出去吩咐丫鬟了。想了想,又折去侧间取了瓶药油。
再回来时,丫鬟已经备好了水,丁香正要服侍弈宁去沐浴。看着弈宁小步小步往前挪的样子,他将手中药油递给一旁的小丫鬟,两步走过去,弯腰打横抱起了弈宁。
到净室将人放下,又叮嘱了丁香药油的用法,这才出去。
外间两个小丫鬟正在收拾床榻,看着用过的被褥被抱出去,想起方才弈宁在塌上,红着眼睛,一个劲儿地小声问他“还要多久”时的样子,萧川感觉自己竟又有些起来了。
他也看出来了,此事于弈宁而言,甚是辛苦。
他想起听过的那些荤话,说谁谁家的婆娘,甚是生猛,男人只要回了家,头三天定要被她缠得出不了门儿。
再想想弈宁那个小身板,浑身上下没有几两肉,力气还没个孩子大,他又摇摇头,笑了。
净室里,丁香替弈宁宽下寝衣,立时便呆楞住了,手上药油“哐当”一声落地。小丫鬟秋月一脸诧异,见丁香脸色惨白,一动不动地盯着弈宁,忙上前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唤:“丁香姐姐。。。。。。”
丁香牙关紧咬,浑身颤抖,一双眼睛顷刻间血丝满布。弈宁低头看了看自己,雪白的肌肤上满是红痕。腰侧直到大腿,全是指印。她一把扯过丁香手中的中衣,急急拢上。
丁香这才似回过神来,咬着唇,哽咽唤了声:“姑娘。。。。。。我。。。。。。”
泪水滚滚而落。
弈宁替她擦了眼泪,柔声道:“你去歇着吧,让秋月服侍我沐浴。”
丁香望着弈宁,眼泪再次盈眶,俯身拾起地上的药油递给秋月,又细细叮嘱了一番,咬咬唇出了净室。
泡了会儿热水,又让秋月替她抹了药油,弈宁总算是好多了,下地走路也不那么疼了。
只是出来看到萧川时,不由得就瑟缩了一下:他的眼睛怎么又这么亮?是烛火的原因吗?。
事实上,弈宁的感觉是没错的。萧川此刻的眼睛不仅亮,还比之前更亮,就像是夜里的野兽看到了猎物一般。但那可不是因为什么烛火的原因。
萧川觉得身上燥得很,若不是这个时辰不对,他都想出去跑两圈了。总之,这会儿的他感觉自己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
可看弈宁的样子,仿佛他只要再往前一步,她便转身就要逃了。萧川也知道自己不能太过分了,她毕竟还小。喉结动了动,道:“你先睡,我也去洗洗。”说完,径直往净室而去,声音低哑。
弈宁上了塌,终于能舒舒服服地躺下了。心里哭丧着想:“在这种事上取悦男人可真是个辛苦活儿呢。”
虽是这样想,但弈宁觉得自己其实并不十分排斥萧川的这种亲近。嗯。。。就是。。。他若是能时间不那么长就好了,因为实在是太累人了些。
净室有水声依稀传来,弈宁这才想起来,她方才沐浴是将热水都用光了的。萧川进去前并未吩咐送水。那他现在。。。是在洗冷水澡?
若是放在以前,弈宁自是不知他为何洗冷水的。但现在,她似乎隐隐约约有些懂了。心里一下子就有了种说不出的感觉,胀胀的,但不难受,甚至还有一点甜:他总归还是体贴自己的。
弈宁不知道别的夫妻都是如何相处的,但他觉得萧川待他其实不差。至少,比父亲待母亲要好得多。
这一日实在是太累了,弈宁很快便睡着了。萧川看着再次把自己裹成一团的人儿,无奈轻笑。床上只有一条衾被,此刻全裹在弈宁身上,好在此时节,即便没有被褥也能睡。
他长臂一伸,将那团粽子连人带被捞了过去,轻轻拢在怀里。
——
历朝历代的皇帝,莫不是在自己即位之初便开始修建陵寝。天子陵寝,所耗巨之,更有那昏聩不明、荒淫无道者,甚至不惜压榨百姓,耗举国之力也要为自己修建辉煌奢侈的陵寝。
在他们心里,自己是九五之尊,拥有这世间至高无上的权利。即便死了,也应该享受至高无上的尊荣。
太和十七年冬,皇后王氏薨,礼部为其上谥号“孝荣”二字。
可令人不解的是,孝荣皇后死后,其梓宫并未入帝陵,而是在帝陵后的妃园寝中随意指了一穴墓寝安置,便是弈宁和萧川眼前驻足的这处,反倒是两年后离世的皇贵妃褚氏葬入了帝陵。
“想问什么?”萧川见弈宁一副欲言又止的摸样,等了许久亦不见她出声,只得自己先开了口。
弈宁确实是有些好奇的,但毕竟事涉皇家秘辛,便是祖父平日里也从不多言。她咬唇看着萧川,一副想问不敢问的样子。
萧川顿觉好笑,她在上元灯会上当众拦下自己时,可不是这幅摸样。他拉起她的手腕,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其实我也不甚清楚,只是依稀听说应该与褚母妃有关。”萧川轻声道。
弈宁讶然,偏头去看萧川。
他是如何知道自己想问什么的?但问出来却是另一句:“竟连殿下也不知么?”
孝荣皇后离世时,萧川尚在宫中,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竟然连他都不知道?
“那个时候,褚母妃已经好些了,虽还时不时发病,大多数时候人还是清醒的。我当时正在西大营跟着卫显将军练习骑射。”
二人正在登阶而上,萧川担心弈宁累,便放缓了脚步。身后一众人,与他们始终隔着一箭之地。
“孝荣皇后离世前,宫中曾有传言,说是她害了褚母妃,父皇本有意废后的,但彼时她已患病。父皇不忍苛责,遂收了废后的心思,但终究不肯与她同寝而眠。因事涉褚母妃,我本欲查证,可舅舅劝我不要过问。”萧川娓娓道来,那隔着时间长河的久远往事,像是个朦胧的蛛网。
“舅舅说,后宫之中,从来人云亦云。我还小,有些事过于肮脏,还是永远都不要知道的好。既然人已经死了,不管是不是她做的,都是人死债销了。再追究下去,只会让活人不得安宁。”
萧川口中的“舅舅”正是昔日的西北军统帅——靖北侯褚怀安。
其实弈宁倒是能理解靖北侯的选择。
自己嫡亲的妹妹受了如此大的委屈,怎会不想追查仇人?可彼时,因为皇帝对褚贵妃的偏宠,已惹得朝野纷纷。
褚家世代将门,虽是侯爵之家,但若论在六部之中的势利和对朝政的把控,远不如王家。既然王皇后已死,后宫之中便不会再有人为难妹妹。何必非要揪着死人不放,一旦惹得王氏反击,最后受苦的还是妹妹。
弈宁只是忍不住唏嘘,褚家男儿世代以守土退敌为己任,从会走路起便扔进军营。到头来,满门忠烈,竟换不来家中女儿在后宫安稳度日。
何其悲哀,又何其讽刺!
说话间,二人已步入享殿。
一个管事摸样的宦官迎了上来,这便是此处守陵的宦人了。他上前行了大礼,躬身道:“禀殿下、王妃,都已经预备好了。”
一面侧身引二人去往偏殿,一面讨好道:“今儿个是皇贵妃娘娘的冥诞,殿下和王妃来,娘娘定然高兴。”
弈宁闻言,只朝他微微一笑。萧川却是不说话,弈宁发现自打他入了这享殿,明显沉默了许多。虽然他一向话少,但不知为何,此刻弈宁就是觉得他浑身像是被一团什么东西包裹着,旁人看不进去,他自己也出不来。
她特意又落后了一步,与他多拉开一个身位。他竟也未发现,弈宁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他看起来好孤单,连一直刚劲挺拔的肩背都显得十分僵硬。
她突然想上前去握一握他的手。
西配殿的供案上,已布好了祭果点心和酒水,案前的褐釉三足鼎炉中燃着三柱清香。萧川驻足案前,目光久久的停在那方灵位上。他曾在这里守了三个月。。。。。。
当初褚贵妃病重,他自西北赶回来时,她已虚弱地不成样子,人却无比清醒。
看到自己,也不肯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哭。他喊她:“母妃?”,她也不应,只不住地摇头。末了,才说了一句:“川儿,我好恨啊!”
他不懂,她恨什么?可却莫名地不敢问。
他在未央宫中衣不解带地守在她的床前,直到第七日。
他记得那日的天气极好,一早天还未亮,她竟自己从塌上起来了,还唤了宫人替她更衣上妆。
他不觉欣喜,反而更多的是害怕。
她上了妆,又让小厨房做了好些菜,那日的午膳是父皇和自己陪着她一道儿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