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金火凤凰领着黑熊癸陵一路穿过山川险峻,飞了许久,几乎要走到世界尽头的样子。
才在一片片高耸入云,险峰耸立,湖海川流交接错杂之处,飞进了最为隐蔽的一座山中落下。
黑熊脱力狼狈的又是游水又是在山间奔跃,才堪堪跟上了金火凤凰的身影。
一停下来,便甩下癸陵直直平趴在地上伸着舌头,大喘着粗气。
癸陵飞身跃下躲开黑熊巨大的身体,稳住身形。观察了他一眼,便赶忙去向癸乖。
“癸乖!”
金火凤凰缓缓低下头颈身子趴在地上,让癸乖尽量平稳地接近地面。
癸陵跑到跟前,与金火凤凰对视一眼,上前轻柔的将癸乖小心翼翼抱进怀里。
癸陵转身,
便见此处在山中早已建了一处院落,青山绿水间,甚似仙境。
于是,便抱着癸乖缓步走进院中。
一纪十二年后
原本的简单朴素的院落,更增添了几处风景。房屋也修缮精致了不少。
一袭纯白素衣,墨发如绸丝毫未做任何发式,如瀑般披散在榻间,眉目绝美出世,清清冷冷安静的癸乖躺在床塌之上。
风吹过竹林间,竹叶发出簌簌的声音,
癸乖双眸松动,缓慢平静的睁开眼睛
入眼便是轻纱帷幔的榻檐,缓缓转头,便透过窗檐见到大片的青墨色竹子,正随着春雨微风轻轻吹拂摇曳。
癸乖有些失神的定定看了几眼,随后眸光转动,收回视线。
迟缓无力的慢慢挣起手肘,直起身子,一点一点从榻上起身,
拿起一旁的外衫批在身上,赤着脚踏出门槛,走至屋檐下,
抬起眼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细雨竹林。
也不知站立了多久,
身后一道异响,拉回了癸乖的神思,回身望去
癸陵正双手持在胸前,一手拿着一盏草药,一手空着,地上是破碎的瓷盏和散落的草药泥土。
癸乖看到癸陵,眸中浮起惊讶喜悦:“席锦哥哥?!”
癸陵满脸震惊,逐渐被喜悦代替,激动的笑着向癸乖走近,一把将人抱住:“天爻!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癸乖也满是笑容,依偎在这世间她仅剩不多的亲人温暖有力的怀中。
癸陵:“你睡了好久,我都不敢想若是你一直睡下去会怎么样?”
癸乖有些糊涂,脑袋现在还有些迟钝,便问:“我睡了很久吗?”
癸陵面向癸乖,道:“你睡了一纪了,整整十二年。”
癸乖讶异:“什么?十二年?”
癸陵点头
癸乖认真打量癸陵的容貌,见未有什么变化,便想来修行之人本就比平常人命数多的多,不见老也是常事。
于是便侧头又扫视一圈屋外的景色,
随即松开癸陵,再次站在屋檐下看着雨中的竹林
明明脑中思绪纷飞,心中却异常平静。
癸乖轻声问道:“席锦哥哥,止白呢?”
癸陵听此,侧目看了一眼癸乖的侧脸和神情,又回过脸去,语气平静疏离:“他,在青霜院。”
“如今,东斋城如何了?”
“一切都好。也许比从前还要好。”
“那……官元呢?”癸乖沉疑片刻后,问到
癸陵叹口气:“自老阁主病后,他便继任了双极阁新任阁主之位,与问心堂堂主之女程水定下婚约,过了几年,如今许是快要成亲了吧。”
癸乖紧了紧手,又松开,继续问:“这十二年间,世间已是何景象,有什么变化吗?”
癸陵收回远处的目光落到近处,淡淡回道:“你睡了很久,这十二年里确实发生了太多事。”
癸乖看向癸陵
癸陵:“自东斋城一战后,天下皆认你是操控异兽的妖女,坏魄也是因你所生。而后,不知是谁传出来的法子,…………用兽类的魂魄替换治疗凡人的魂魄,异兽更是极品,除了治病还能强健自身魂魄,抑或者不会术法时,生食兽类便可治坏魄之伤,并且要在兽类刚断气魂魄尚未离体时食用才可。”
癸乖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紧盯着癸陵平静诉说的侧脸。
癸陵:“天元门本就管魂体往生之事,修炼术法也与魂体有关,自然取出魂魄轻而易举不必让人生食兽类。所以,自然成了如今世间最为权贵的宗门,弟子人数众多,日渐壮大。 但人再多也顾不到所有人,况且费用高昂,普通人也请不起天元门的人,于是,世间便衍生出一个专为凡人捕杀兽类的宗门断生门,断断门仅仅半年便从几人发展成万人,如今已经在世间几乎有城镇的地方便会有断生门。”
癸乖:“捕杀?!”
癸乖单薄的身型止不住的轻颤,眼中满是悲痛失望,摇着头,扶着门沿滑坐在地上。
癸陵忙蹲下身,放下草药,扶着癸乖:“天爻,你怎么样?疼吗?哪里难受?”
癸乖红着眼,眸中蓄着泪水,颤抖着抬起手,捂着自己的心口,颤抖着嗓音:“我,如今世间,他们,……”
悲痛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癸陵对上癸乖满眼的泪,和那眼中翻腾的悲痛恨意。心里也更加难受无力。
“天爻,世道变了。”
癸乖还有些不甘心:“几大宗门都如此了吗?沂台呢?止白呢?”
“青霜院问世教都闭了山门,不再管世间之事。引寿教双极阁明心堂还有天元门都早已联手和盟。”
癸乖轻蔑的苦笑一声:“和盟?……和盟?她居然还能和杀了自己亲人的人和盟,哈哈,可笑,太可笑了。”
癸乖幽怨的看着地板眼泪止不住的掉落。
癸陵心疼不已,便一把将人搂进怀里,安慰:“天爻,不难受,好妹妹,就算世间所有人都瞎了眼蒙了心,席锦哥哥也相信你,支持你,我们是亲人,我不能不管你。”
癸乖悲痛的哭泣着,突然想起什么,便抓住癸陵的衣袖,抬头问道:“席锦哥哥,我心中一直有个疑虑,你可知为何那时茂成他们能够找到东斋城?为什么他们正巧在灵宝灵力替换的间隙闯入?我不明白?是我给官元回的那道法音是吗?他背叛了我,真的是他背叛了我。是吗?”
癸陵不忍的点头:“是,自你叶书谷出事,所有人都以为你也留在叶书谷中了,但我仍然不愿相信你们遇难,便一直传出法音,终于,我收到了你的回音,便立刻动身赶往东斋城,可是路上我却遇到了官元和茂成他们,听到了官元亲口告诉他们你在那里,还有他们商议的计谋。还好他们没有发现我,我便一路尾随其后想办法要怎么救你,但那时我发出去的所有法音都没有被接收到,我猜测是他们击碎了,本以为我要在他们与你见面时,便要同你一起与他们殊死一搏。但,沂老拦住了我。他同我说了许多,之后便是我们逃离来到了这里。”
癸乖垂着头,看不清面容,声音很是低落:“真的是我,是我,害了云爷爷,害了东斋城那么多无辜的人。”
“怎么是你的错呢?这是官元他背叛了你,利用了你对好友的信任。”癸陵有些焦急的道
癸乖抬起头,红着眼,满脸泪迹,看向癸陵,趴进他的怀里。
癸陵摸着癸乖的头,轻柔的哄着:“天爻妹妹,你不能放弃,谁都可以认命于这脏乱的世道,只有你不能。”
癸乖在癸陵怀里闷声哭了很久
许久后,才声音轻柔闷闷的问:“止白,他何时来见我?”
癸乖明显感受到抱着自己的癸陵浑身一顿。
便诧异不解的直起身,端坐着打量着癸陵,心中隐隐不对劲
“他,怎么了?”
癸乖以为弦页出了事,阵阵的不安萦绕,却强装着镇静,拉着癸陵的衣袖问道。
癸陵移开目光,不与癸乖对视,侧开脸,冷着面容,语气疏离冷漠,字字清晰的吐出。
“我们在此处安定以后,我便担心他心绪不宁的寻你,万一再惹出什么事来。我不能离了你,就传法音,整整三月皆无回音。我以为他在东斋城出了事,便问沂老。沂老回音说他被带回了青霜院。我思来想去实在不解,他既无碍为何见我法音不看也不回音?除非……”
癸陵顿了顿,犹豫后继续说:“除非,他对你的情意有假。越是思量之下我便越是恼怒,之后便寻了一日让黑熊守着你,飞去青霜院看看究竟,谁知,竟真让我瞧见他与一女子举止亲密,浓情惬意的树下抚琴和鸣,交颈饮酒。”
癸陵紧攥着拳头,恨恨咬着牙说完。
癸乖怔怔瞧着癸陵说完,眼神光飘渺失神起来,表情定在了脸上。
癸陵回过脸来,瞧见癸乖失神的模样,怕她刚苏醒已经哭过一场,别再伤了心魄,便赶紧找补道
“怪我怪我,今日你刚苏醒本就不宜过多伤怀,我还告知了你这么多事。天爻妹妹,你莫要难受,是他瞎了眼黑了心,这样的人不值得你伤了身子。我给你带了这个……”
说罢又想起来什么,赶紧从一旁拿出那盏药草。
“这是沂老在东斋城时交给我的药草种子,让我种下,日日在夜间放置在你的房中,有助于你的疗养修复,你看,我这就给你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