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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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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雨淅沥不尽,同泰寺中暗色沉沉。

廷尉府的人还未到,同泰寺中,香客纷纷窜逃。

宋温陶逆着人流,几步跨入寺中,抬手抓住一个小僧,“请问,发生了何事?”

“哎哟,女施主,你快走吧。”小僧一脸要哭不哭的丧相,“佛陀庙里吊死的那人,实在是太诡异了。”

“敢问佛陀庙在哪个方位?”宋温陶问,见小僧直愣愣地盯着她,宋温陶连忙找补,“如此……我才好避开。”

小僧松一口气,捂着眼胡乱指了一个方向。

宋温陶上了一个之字形的台阶,又往西走了十步,看到一座佛陀庙,就在自己的左手边。

有什么东西晃晃悠悠地飘荡着。

宋温陶转头看过去,瞧见一个肥硕的身躯,被悬在佛前梁上,身上满是鞭痕,手脚皆被折断,七窍流出鲜血,淅淅沥沥地向下滴落。

尸体身后的含笑佛祖面上,也悬挂着两行血泪,看上去诡异万分。

宋温陶对上那张死不瞑目的脸,心中悚然一惊。

“廷尉府办案,闲杂人等退开。”

一队官差分开人群,将佛陀寺围起来。

“那人就是新上任的廷尉监啊?真是年轻有为。”

“模样也俊俏,竟和谢大人不相上下。”

“谢大人清风朗月,温和可亲,我瞧着啊,他比谢大人可怕不少。”

“快别说了,听说这人不好惹。前几日将燕雀湖水染红的,听说就是此人。”

“真看不出来,年纪轻轻,竟还是个小阎王,也不知这办案的本事怎么样。”

“且看吧。”

“封寺门。”傅迟晏穿一身深绿色鸟兽纹官袍,恹恹地掀开那双线条清晰的凉薄眼皮,牢牢地盯着宋温陶,“歹徒穷凶极恶,不惜一切代价抓捕。”

“一只麻雀也不要放走。”

宋温陶平静地望回去。

这便是两箱南珠,换取的一身官袍?

他究竟想做什么?

傅迟晏收回目光,抬脚踏入佛陀寺。

尸体被放下,仵作上前验尸,他一边摆弄尸体,一边念念有词,“双腿青紫,瞪眼张口,颈部有勒痕……是吊死无疑。”

“如何?”傅迟晏百无聊赖地在佛陀寺内转了一圈,又仰头与那垂泪金佛对视片刻,一副十足的不学无术的纨绔派头,“可看出什么了?”

仵作贴了贴尸体的皮肤,又握着关节转动两下,点了点头,起身回话:“大人,此人是被吊死,死前曾遭凌虐,死亡时间,距今不超过一个时辰。”

“应当是仇杀。”仵作道,“而且,恐怕和女人有关。”

仵作瞟了一眼那尸体的双腿之间,傅迟晏登时会意,“原来如此。”

“傅大人,朱家来人了。”一个官差上前禀报,“据说是朱家管事。”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年过四旬,身宽体胖的圆脸男人一下子扑倒在地,“老、老爷……”

“你可认得这位死者。”官差问。

“自然认得!这可是我们朱老爷啊呜呜呜……”黄管家鼻涕一把泪一把,“今日小姐出嫁,本是大喜的日子,却一直寻不到老爷,谁曾想,寇匪如此猖狂,竟让老爷……”

“大人!”管事的一把攥住傅迟晏的衣袖,“你可一定要为我们家老爷做主啊。”

“那是自然。”傅迟晏应下,瞟一眼外面围着的僧尼和香客,与宋温陶的视线短暂相接,他目光短暂地定在她身上,扬声道:“来人,将在场的所有人分别关押,挨个问话。”

宋温陶正要说什么,却被人推搡一把,“走走走,女眷往这边来,都别杵着……”

那是个又高又魁梧的女官差,面相凶恶,脾气火爆,一双眼睛铜铃一样。

傅迟晏倚在凉亭边看鱼。

宋温陶被女官差挟着,往西院走去。

“傅右监也真是的。同泰寺里这么多人,一个个审要审到什么时候。”两个女差小声抱怨,“大海捞针,即便真有什么线索,那歹徒也早就逃之夭夭了。”

“傅右监。”忽而又有人领着一队人进来。

“陈左监,您不是深夜缉凶,怎么还有空到这儿来。”傅迟晏仍在观鱼,“莫不是人犯已经被您擒到了。”

“我为何在此处,傅右监心知肚明。”陈左监走进傅迟晏,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昨日将我们引开的人是你?”

傅迟晏笑,也压低声音轻声说:“陈左监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卑鄙小人。不识大局。”陈左监怒目相视,“咱们走着瞧。”

有官差引着一位身披红色袈裟的老僧过来,“左监,这就是同泰寺的住持。”

陈左监对他颔首一礼,“敢问住持,发现尸体时是何情形。”

老住持一抬手,“亭中一叙。”

三人在观鱼亭中坐定,老住持道:“佛陀寺每晚戌时三刻准时落锁,到卯时左右由掌钥的僧人准时打开。”

“今日那僧人丢了钥匙,迟迟寻不到,耽误了开门的时间。”老住持道,“待辰时诵完晨经,从库房找到备用钥匙,将门打开之后,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那人如今在哪?”陈左监问。

“被吓破了胆,满嘴胡话,如今正在南院禅房休息。”

陈左监看手下一眼,手下领命,带着两人默不作声地去南院拿人。

“这么说,犯人就是那个僧人,待捉到他,就可以结案了。”傅迟晏往池子里撒一把鱼食。

老住持摇头,陈左监眉头紧蹙,看一眼这个廷尉府的蛀虫。

他是郗廷尉的外孙,昨日突然上任,定是走了后门。

“住持。”陈左监道,“遗失的钥匙可有找到?”

老住持摇摇头。

“说起来……”傅迟晏看着鱼儿争食,忽然说,“方才我在佛陀寺的香案上,好似看到了一把钥匙。”

“哦?”陈左监狐疑地看他一眼,“那咱们快去看看。”

宋温陶也悄悄跟上去。

钥匙在香炉里,上面盖了一层薄薄的焚灰。

“这香炉好干净,莫非贵寺没什么香火?”

“傅施主说笑了,落钥之前,僧人都会将香炉清理干净。”

宋温陶看一眼香灰。

“钥匙在香炉里,为何佛陀寺却是锁着的?”

“两种可能。一是,凶手曾经拿到过两把钥匙,二是……”傅迟晏若有所思地瞟了一眼这佛陀庙,没说话。

宋温陶在心中道,二是,除了大门,这佛陀庙中还有别的出口。

“住持,敢问这佛陀寺,昨日可有按时落锁?”

“这……”住持道,“待寻到那掌钥僧人,一问便知。”

话音刚落,有两个官差压着一个平头正脸的僧人上前,“大人,人带来了。”

那人瑟缩着,口中嘀嘀咕咕,“报应…报应啊……”

“我问你,昨日佛陀寺可准时落钥了?”

“戌时三刻,戌时三刻……”

“你落钥之后,将钥匙放于何处啊?”

“挂在木架上,一串钥匙,少了一枚。”

“你瞧瞧,可是这一枚。”

“有个豁口,正、正是……”

“敢问住持,备用钥匙,原本放在何处呢?”

“一直在老衲这里。”

“也就是说。”陈左监道,“朱老爷死于今日戌时四刻到辰时之间。”

“何出此言?”傅迟晏道。

“右监有所不知,昨夜朱老爷宿在归善寺,戌时三刻才出寺门,从那里到同泰寺,至少要一刻钟的时间。”

“寺院小门处,确实停着一辆朱家马车。”

“依民女看,马车上说不定有什么线索。”宋温陶趁乱出声。

“无知妇人。”陈左监冷哼一声,并不理会她,“此案已经明了。”

“是啊,这守钥人本该戌时开门,却称钥匙遗失拖延到辰时。”

“若真是如此,佛陀寺的门该是锁着的,朱老爷又是怎么进去的?”

“这还不简单,他在说谎。”

陈右监大手一挥,“给我拿下,压下去好好审问。”

“我倒觉得,这位女郎言之有理。”傅迟晏一拢衣袖,含笑的狭长眼眸轻轻一眨,“这位女郎,可愿意随我去一探究竟。”

宋温陶眉目微凝,定定地看着他,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傅…大人了。”

那个称呼脱口而出的时候,宋温陶忽然被熟悉的梦魇攥住,灵魂都开始颤抖。

“殿下……”傅迟晏压低声音走近一步,宋温陶无措后退,却没留神已经退至池塘边,脚下一空,就向后仰去。

傅迟晏长臂一捞,不慌不忙地揽住她,“小心。”

宋温陶屏住气息,侧头看碧绿池塘里受惊的红色游鱼,一圈圈颤动的涟漪在她身下荡开。

“有劳傅…大人。”宋温陶并不看他。

傅迟晏将她带回岸边,率先向前走去。

宋温陶看着他尚显清瘦的身量,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颊。

查明真相要紧。

宋温陶与傅迟晏行到寺院小门处,这里果然停着一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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