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傻会晤
“滋滋滋——”
系统重启。视野由混沌渐渐清晰，李果儿唔地声，从地上爬起来，混身的骨头架子都快摔碎了，疼得她龇牙咧嘴。低头一检查，幸亏自己现在拥有可再生的义体，虽然很疼，但皮肤内的骨骼和肌肉组织都在迅速愈合，李果儿惨白着一张脸，颤栗着手取出一管止疼剂。注射完止疼剂，李果儿随手丢开剩下的空管，便蜷缩在地上等待药效起作用。
之前那对母子鬼的行为真是令人费解，要说想取她的性命当场就可以取走，身处那样的环境自己不是女鬼的对手。排除前者，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性，这对母子鬼有事相求但因为某种规则限制不能当面说出来。
药效一起来，身体内外的疼痛荡然无存，李果儿蹭的坐直上身，面带疑惑。她现在有两种选择，一是撇下谢如离开，二是主动钻圈套。李果儿其实很想选第一种，因为她和谢如并无深厚友谊，但顾及旁的一些事，还是选第二种比较妥当。
于是等身体彻底愈合后，李果儿便起身朝巨坑底部的镇子遗落走去。这才是真正的幽冥站，巨坑边缘外的那些曲曲折折的街道和建筑只是外围，可供人行走的通道罢了。
与阴暗潮湿的外围相比，巨坑底部的环境截然不同。方才走神没注意，这里满目皆是黄沙砾石，连棵草都没有，给人一种刚从城镇穿越到沙漠的割裂感。因为地下光照系统的损坏，身虽似在沙漠，却并不觉得炎热，反倒觉得阴沉沉，好像走上了黄泉路，一股怅然若失的荒芜感油然而生。这沙漠似的地方并不大，大概有千百平米，按李果儿现在的脚程没走两三分钟就可到尽头。
然而才走出几步，李果儿忽然停下，平息敛气地细听，好像有一种类似发动机的嗡鸣声在靠近。突然，那声音骤然变大，李果儿神色倏变，蹬足一跃而起，急速向旁侧退开。
刚才站立之地立时凹陷出一个漩涡，一条灰褐色枯柴似的手从漩涡中心伸出，李果儿变出电子光枪，稍一犹豫，就见漩涡中心浮涌出一团难以名状的东西。那是些干尸堆积成的集合体，其中每条干尸都是一种扭曲的姿态，一旦嗅到活人的气味，干尸们就像枯苗嗅到了空气里的水分纷纷开始复活。僵硬的面孔一阵抽搐，变得愈发狰狞可怖。
短短的几秒钟过去，整个集合体通过漩涡钻出沙土地表，其本来的身形彻底暴露于眼前，看形状像是由无数干尸组合成的巨型蜘蛛。
与此同时，李果儿扣下扳机，电子光枪一阵嗡鸣后接连射出数枚光弹。巨大的后座冲力带的李果儿后退好几步，差点一屁股摔到地上。
李果儿来不及细看光弹爆炸的景象，转头朝镇子狂奔。
身后疾风掠来，速度奇快，李果儿心跳打鼓，迅速侧身一避。
一条断臂擦身而过，直坠入前面的沙土中，李果儿刚要松口气，落在地上的那半截手臂突然一阵肌肉抽搐，竟从沙子里弹出，随后肌肉筋骨迅速膨胀，两秒钟功夫就又变成了一个小型干尸蜘蛛。
李果儿看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和它拉开距离，托举起电子光枪就想给它来几枪。
突然，远处响起一道制止声：“别开枪！会越变越多！”
李果儿循声看去，镇子入口不知何时停了一辆越野车，车头都瘪了个凹坑，一个人影正站在车上朝她比划手臂。正是光线昏暗，那人影身上的骚粉色衬衫显得十分鲜亮，闪眼，李果儿迅速向镇子入口撤走，隔得近了，便看清对方的相貌，猛然停将下来。
“你发什么愣？快过来，果果！怪物都追上来了。”
“刘义！”李果儿眼神一亮，语气轻快，遇到老熟人可不得高兴一下子嘛。
刘义愕然，余光瞥见几米开外烟云滚动逼来，忙伸手，叫道：“快上车！”
李果儿也回头一瞟，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像猴子一样跃上越野车。
“快走吧！”
刘义看了眼空落落的手掌，一言不发，迅速驾驶着越野车开油门调转头，一溜烟的冲进了镇子里头。
李果儿瘫在副驾驶上，探头望车镜中的景象，拍着胸脯怀疑道：“那是些什么东西？会不会追上来啊？”
“不会。这是一种生活在干燥环境中的怪物，一旦沾水就会失去活力。”刘义说着，突然刹车停下，侧首看向李果儿，“你怎么又进入这类危险的游戏里，难道又是为了躲避追捕？”
“切，我这次可是光明正大地参加游戏。不过，我为什么进来这里，你心里不是很清楚？”
刘义被问的懵逼，嘴角的笑意渐收。
越野车已经停到相对安全的位置，是在一条宽阔笔直的大街上，两侧是林立得稍显杂乱的商店。越野车的定位显示在镇子西面芙蓉大道。
刘义用手指轻轻点着方向盘，终于忍不住问出来：“果果，你刚才那话的意思，我不是很懂。”
李果儿轻瞥他一眼，本来想先说句谢谢做铺垫，结果一开口就忘了，直接说道：“你是科学会的人。科学会和克莱尔斯丹.李的消失，还有这次游戏出现的’深渊‘都有关系吧。”
说完，没听见回应，李果儿忍不住侧首，却见刘义正凝视着车窗外。良久，他叹口气承认了。
“我的确是科学会的成员，不过是因为我养父的关系，但我并不从事相关的行动，对于你说的那些事情我虽不能撇清关系，但也不是主导者。”忽然，他话锋一转，静静地看向李果儿，“你信我吗？果果。”
面前的一双眼睛很亮，像装满了整个星河，李果儿差点被吸溺进去，急忙撇头：“我信你。信不信又没有关系。”
刘义露出个无奈的笑，这不就是不信的意思嘛。
“对了，果果，你做了手术？”
“嗯，身体因为损耗太严重，只能换一具身体。”
“那很好，我俩可以联手打败天下无敌手！”
李果儿扭头，幽幽一瞥：“刘义，你幼稚不幼稚？”
刘义朝她做个鬼脸。
“刘义，你又在搞游戏直播？”
“嗯，不过出于对你的隐私考虑，刚才关掉了直播屏幕。”
“我无所谓。”李果儿笑了一笑，伸手去开车门，“麻烦你把车锁打开。”
车门一开，微风拂面而来，李果儿微眯起眼享受着这头脑清醒的感觉。
刘义跟着从另一侧车门下车，将手臂靠在车门上，问她：“后面的路一起走？我这儿正好有一张车票，一个人花掉总感觉浪费了。”
“那你还是浪费吧。我有个同伴被一对母子鬼抓走了，我得救她。”
刘义一脸疑惑：“同伴？是谁？男的女的？被鬼怪抓走了焉有活下的道理？”
“是谢如。空间线条公司的监测部门成员，特地和我一起进入游戏封印游戏bug——‘深渊’。”李果儿向他解释了一番，从上次游戏中出来被警察带走，到被韩律师保释，假扮克莱尔斯丹.李。刘义听后恍然大悟：“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我当然得帮你的忙。你有什么关于那对母子鬼的线索？”
李果儿狐疑地瞅他一眼：“你要跟我一起去救人？很危险，刘义你没必要冒险。”
谁料刘义混不在乎，眼神放亮，道：“我参加过的生死游戏都数不清，虽然危险，但经历多了其实各种游戏都大同小异。对我来说，无聊的很。我帮你也是为了有趣而已。母子鬼听起来就很厉害……”
眼看刘义兴致勃勃，大有滔滔不绝之意，李果儿赶紧拦住他，再这样耽搁，没准那对母子鬼没耐心了撕票，到时谢如的黄瓜菜都凉了。还救什么！李果儿仔细回想在缆车上的经过，将母子鬼的外貌特征和施展的能力简介叙述出来。
刘义听着手臂怀抱，思索道：“我一路过来，并未见到这对母子鬼，跟她们能力相似的鬼怪也未曾遇见过。怕是——”
听到半截没了下文，李果儿接着话问：“什么？”
刘义朝她瞧一眼，表情凝重道：“可能我太厉害了，她们不敢招惹我。”
李果儿僵化了，神情欲碎。从没近距离接触过这么普信的人，她一时不知如何言语，只得把头转向别处，免得污了眼睛。
身后传来刘义道歉的声音：“果果，你没事吧？我开玩笑的。虽然我是很厉害没错了，但是也不该这么自夸，要谦虚，要镇定——”
“你闭嘴吧。”李果儿忍无可忍。
不知刘义是不是平时找不到人说话，憋了太久，现在一张嘴碎的都快能演个几十集的电视剧了，被他碎碎叨叨这么折腾了大半天，李果儿总算从脑海的旮旯里找出要营救谢如的目标。
镇子里的光线还算明亮，街道两侧的商店虽然积了层厚厚的灰尘，但还算完整，就像主人出远门数年未回，一切保存完整。
刘义恢复正经后，还是很有人格魅力的，看起来很有精英感。他推测道：“那小鬼头上戴着一顶血色兔头帽子，其母亲身着中式礼服长裙，优雅典贵，这样的家庭要么是偏向中产阶级及以上的知识家庭，要么是跟手艺相关的家庭，可能开着一家有特色的服装店/裁缝铺，也可能是一些售卖传统手艺的店铺。”
“嗯，这样的话，那对母子鬼还真高估了我的智商。好歹把地址告诉我啊。”
“你看起来智商也没低到70。”
虽然明知道刘义在开玩笑，但是被人说是智商低下和自己调侃智商低下是截然两码事。于是李果儿故意说道：“不高，也就是137。”
“哦，比我低3分。”
李果儿表情幽幽，懒得再和他说话，跟他说话根本讨不到半点好。四下里一瞧，李果儿选定一条岔路走去。
刘义急忙将越野车收进空间，边追上来边喊道：“果果，你等等我！”
“嘘——”
两人赶到岔路尽头的一段十字路口，李果儿忽然停下，作个噤声的手势。
侧起耳朵细听之下，那模糊的呼唤声又不见了，遂压低声音：“刘义，你什么时候到这巨坑底部？”
“半个小时前。”
“你在这里看见过其他玩家吗？”
“没有。有什么异样？”
李果儿指向左手边墙壁上的一抹血迹，样子模糊是个手掌形状，看着没凝固多久，还很新鲜。除了这处血掌印，前面的同侧墙壁上还有一些血掌印，虽然断断续续但能看出一个明显的延伸方向。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里看出前进的意思。
沿着血掌印延伸的轨迹，一路找过去，最终血掌印消失在一家修补玩具店门前，刘义挡在她前面，当先一步推开了门，一股污浊的混着血腥味的空气扑面而来，但奇怪的是并无物体放久之后的霉味。也许是这里各项系统关闭的缘故，整个镇子被隔绝在干燥封闭的环境里，微生物生长受到限制。李果儿示意刘义找找玩具店内部控制等的开关。
刘义却道：“开灯干嘛？你不是有手电吗？”
开灯当然是因为屋里光线太暗。李果儿用一种无辜的眼神看他，瞧见他的眼神，心中隐约明白了，原来在这里不能开灯啊。
开灯就像是打开了某扇关闭罪恶的大门，那些沉睡的鬼怪会被灯光唤醒，难怪之前开了街道上的灯，便引来那一系列古怪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