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陆引月
原来不言出门时,心中本是攒着一股气的,故而特意绕远了些。一来是散散心,二来也让秋欲晚稍等一等,没得平白摆主子的架子。
想她本是跟着门主的人,暗堂堂主又怎么样呢,还不是门主的一条狗,指谁咬谁吗?
不言如此想了一番,倒也有几分畅快,好像自己就是门主,如今正支使着秋欲晚。
说来也巧,正有家胭脂铺开业,陆引月最是爱凑热闹,此时正挤在人堆里,好容易抢到了心爱的胭脂,正回头朝同行的人炫耀。
不言一眼就瞧见了陆引月,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姑娘,笑起来明艳得不可方物。
陆家可真是出美人啊,不言有些心酸地抚着自己的面庞,半真半假地呢喃出声:“擦了胭脂,真的能变美吗?”
陆引月再贪玩儿,也是世家弟子出身,如今刚结了金丹,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闻言不假思索地说道:“那当然了。”
话说出了口,陆引月才反应过来,往人群里张望一圈,终于在角落里看到了不言,那是最是容易被人忽略的地方。
隐约察觉到对方难言的酸楚,陆引月心下一软,索性将自己刚买的胭脂递给对方:“送你了。”
不言回神,连忙推辞:“不可,不可。”
“这有什么不可的?”陆引月一把将东西塞到不言怀里,一面笑着,一面跑得老远,“我说送你,就是送你了。”
善良又骄傲的小姑娘,在人群里好像会发光。
不言看着陆引月回到同伴身边,两人笑谈几句,渐渐远去了,心里头不禁怔怔的。
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鲜活地活过。
直到人群散去,不言才神情不属地往糕点铺走去,这一耽误,也就迟了许久。
不言略去自己的心思不提,只说碰巧被听见这么一句,对方心善,便送了自己一盒胭脂。
秋欲晚心知没有这样碰巧的事情,但不言到底是门主的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言见秋欲晚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连忙将胭脂递上去。
秋欲晚打开瞧了瞧,是最为鲜艳的红色,她仿佛从中看到了一名灿若骄阳的女子,看来常荣宗将她养得很好。
当年陆家被灭门的时候,大公子陆引泉和二小姐陆引月都在宗门里,正好躲过一劫。看来这些年,常荣宗没有拜高踩低,也不排除是陆引泉将她好好护在了身后。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让她心生羡慕。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是否还有人记得陆家的三小姐陆引秋?
秋欲晚“啪”地一声合上了盖子,神色晦暗不明。秋日的阳光,果然一点儿也不温暖。
“去查查陆引月落脚的地方,我们也应当礼尚往来才是。”
不言心中一跳,应道:“是。”
当天晚上,秋欲晚就如愿住到了陆引月落脚的客栈。不言生怕这祖宗立马出门制造巧遇,却不想她早早就歇下了,倒显得自己一惊一乍的。
秋欲晚一觉睡到晌午,吃过午饭又歇了大半日,待到日落西山才出了房门,也不走远,就坐在大堂里,点了一桌子菜,又点了一壶酒,一个人坐那儿自斟自饮。
不言暗自着急,却没什么办法,只得杵在秋欲晚身后,当一个没有感情的侍女。
陆引月回来就注意到了秋欲晚,美人醉酒,我见犹怜。再定睛一看,美人的身后不就是昨日哀叹的女子吗?这一对主仆,可别真遭遇什么事儿了。
思及此处,陆引月再不犹豫,上前按住了秋欲晚倒酒的手,说道:“你醉了。”
秋欲晚抬头,朦胧的目光笼罩着陆引月,仿佛一段温柔而易碎的月光。
陆引月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美人俘获了,不由放轻了声音:“你喝醉了,回去吧。”
“回去?”秋欲晚低声重复了一句,迷茫地问道,“回哪里去?”
“回房间去。”陆引月一边回答着秋欲晚的问题,一边示意不言同她一起将人送回去。
所幸秋欲晚虽醉了,整个人却十分省心,路上也不闹腾,露出几分乖巧可爱来,看得陆引月心中一片柔软。
“等她明日醒了,记得喝一碗醒酒汤,不然该头疼了。”
不言连声应是,总算送走了陆家二娘,再回头一看,秋欲晚哪儿还有半分醉态,心中更加忌惮起来。
“真是个热心肠的好姑娘,你说是吗?”
秋欲晚一面起身,一面整理衣裙,见不言没有言语,抬头轻飘飘看了一眼,吓得不言连声应是。
秋欲晚无趣地转过身去,从纳戒取了话本来看。
也不知不言在门主跟前都是什么样子,这般不禁吓,到底是怎么在众妙门活下来的?
不言如果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定要大呼冤枉。她从前是门主的死士,只管杀不管埋,从来只跟死人打交道,谁知道一出来就跟着这么难相处的主儿?
次日,不言一大早就去厨房要了醒酒汤,做戏得做全套不是?正遇上陆引月出门,还打了声招呼。
又是晌午方起,秋欲晚没精打采地靠在窗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折腾着手里的桂花,刚让不言折来的,一时间满室飘香。
日渐西斜,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不言打开一看,原是陆引月来了。
秋欲晚假作茫然,礼数周全地起身让了座,又吩咐不言上茶。茶毕,陆引月说道:“我知晓你定是不记得我了,昨日你喝醉了酒,还是我送你回来的呢。”
秋欲晚询问不言,不言忙答道:“是这位小姐,而且日前就是她送了奴婢一盒胭脂。”
“竟是如此。”秋欲晚恍然大悟状,“是我失礼了,昨日的事还未道谢,怎能又收你的胭脂呢?不言,还不快退回去。”
不言心想,胭脂都给你了,我哪有东西退回去,但还是做了个样子,果然被陆引月制止:“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你果然是不想跟我交这个朋友了?”
“这是哪里话,是我不好意思才是。”秋欲晚想了想,从纳戒取出一支素簪,“这是我自己画图样命人打制的,也不值当什么,你不要嫌弃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