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自缚
“这是什么？”
秋欲晚看着春水递来的药瓶，没有动作。
“毒药。”
秋欲晚隐隐猜到了什么，但仍旧不可置信：“你想说什么？”
春水打开药瓶，一饮而尽，根本没有给秋欲晚反应的机会。
“你——”秋欲晚气急，一把夺过药瓶，里面已然空了。
春水伸出胳膊：“秋姑娘略懂医术，应当可以查探出我已中毒，解药是秋姑娘的血液，只有秋姑娘的血液，如此，我可以跟你一起走了吗？”
不言简直目瞪口呆，见过情深意重的，没见过如此作茧自缚的。区区一个凡人，弱小得如同一只蚂蚁。若是秋欲晚死了，他是打算给她陪葬吗？
秋欲晚被气昏了头，直接拿出一把匕首：“要多少，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春水微微笑了：“现在还不行，此毒定期发作，需要当日的鲜血。”
“春公子当真是厉害。”
秋欲晚气得心口疼，此时一眼也不想看他，只是遣不言去备车。谁知春水还自己凑上来，扶着秋欲晚坐下，担忧道：“别气，你身子刚好些。”
她这么生气是因为谁，司徒兰知道自己教出了这么一个傻徒弟吗？恐怕九泉之下都要被气活过来了。
她半生都困于众妙门内，心心念念着要脱离门主的掌控，他倒好，自己在脖子上拴了绳索，还将另一头放进她手里，高高兴兴地受制于人。
他知不知道，他曾经拥有的，正是她求而不得的自由。
秋欲晚一时间急火攻心，竟吐出一口血来，吓得春水面色惨白，想去探脉，却被秋欲晚避开。
“春公子足智多谋，我自愧弗如。既然如此，那就一道去吧。只是此行福祸难料，还望春公子早做准备。”
春水见秋欲晚目光哀哀，仿佛大受打击，竟不知如何是好，心中隐隐有些后悔。
自己不该如此逼迫秋姑娘，多求些时日，秋姑娘心软，总会应的。
但其实他心里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方法了。只是要秋姑娘接受，恐怕还得费些功夫。
只是春水没想到，秋欲晚这一气，便气了好些日子。
一路上，秋姑娘连话都不同他说一句，等到了地方住进客栈里，更是视他于无物。他不知想了多少方法，都无济于事。
这日，春水照旧采集了清晨的露珠，想着等秋姑娘醒了，便可饮上一杯清茶，不免满腔柔情。
谁知路过大堂时，却被来人拦住。对方一身绫罗绸缎，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虽有几分礼数，却也眼高于顶。
“这位公子，我观那位姑娘对你无意，何必死缠烂打，徒增厌烦。”
春水心中不悦，秋姑娘是否有意于他，他自会去看，何须他人提醒？
“借过。”春水冷冷说道。
来人也有几分生气了：“当真是乡野村夫，说话好生无礼，你可知道我是谁？”
“不知。”春水说完还生怕对方不明白似的，又添了一句，“不必知。”
“你——”
来人勃然大怒，光天化日之下就要动手，被不言横落一鞭，仿若楚河汉界。
春水心中一凉，果然见秋姑娘从二楼下来，看也没看他，如同一阵风从他身边拂过，却刚好将他护在身后。
“公子刚刚是想做什么？”秋欲晚笑吟吟地问道。
来人轻咳一声，稍稍整理了一下仪容，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姑娘切莫见怪，在下只是发现有人一直在打扰姑娘，故而警告一番，小惩大诫罢了。”
“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在下高远，家父乃是此次论道大会的东道主，高无咎。”高远说到这里，虽极尽克制，但还是流露出了几分与有荣焉的意味。
“原来是高公子。”秋欲晚多日蛰伏，就是为了钓这条大鱼。
听闻高城主之子高远，胸无城府，好管闲事。平生未曾出城，却对城中闲事了如指掌，简单来说，爱凑热闹。
她这样一位美人住在客栈里，一住就是多日，想不引人注目都难。美人就是争端，没有争端，她也可以造出争端。
秋欲晚向来擅长利用自己的容貌，算着时日也差不多了，没想到高远一来就盯上了春水，也省得她做局了。
于是秋欲晚收起了心中的不满，转而笑道，“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他不过是个凡人，高公子何必与他一般计较。”
高远闻言不再关注春水，区区一个凡人罢了，与他说话都是自降了身份。
“姑娘说得是，如今论道大会即将开始，城里也是鱼龙混杂。若姑娘不嫌弃，城主府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秋欲晚正有此意：“如此，就多谢高公子了。”
两人谈笑之间就定下了住处，无人询问春水的意见，也无人在意他是否会跟上来。路是他自己选的，想怎么走是他自己的事。
春水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却无法不在意秋欲晚的轻视。当日的话，究竟是秋姑娘为了逼他离开所说的违心之言，还是不得已而吐露的真心？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①”，他看不透秋姑娘的心。
不言看春水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但即便如此，都要缀在他们身后。
是因为此刻的真心，还是自己的性命呢？不言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他跟得这么远，是进不了城主府的。
不言抬头看了一眼秋欲晚，见她神色毫无异常，到底还是拎着春水一同进了城主府。
“你不是要修仙吗？”不言将人扔在地上，居高临下地说道，“你跟着我们姑娘，这样的事还会发生无数次，现在就受不了了？”
春水拍拍土站起身来，毫不在意不言话中的嘲讽，只是问道：“要修仙，去何处？”
不言闻言倒是高看了他几分，也不再针锋相对：“本来最正统的法子是拜入仙门，但我观你已过弱冠之年，这个法子便行不通了。我这儿有一本秘籍，你自己拿去练练吧。”
春水接过秘籍，向不言行了一礼，不言见状只是侧过身子，并未受礼。
“这些日子你就住这儿吧，姑娘那儿有我。”
言下之意是，别出去给秋欲晚惹麻烦了。
春水心中苦笑，收拾心思开始修炼。
他不知道秋姑娘想要做什么，但他希望有朝一日，她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再也不用委屈自己。
旁人削尖了脑袋都进不来的城主府，在春水看来，也只是委屈了秋姑娘。
他总是想更可靠些的，在她面前更强大一些，更好一些，这样她或许就能够卸下自己的心防，不必事事逞强了。
①佛教：《妙色王求法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