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主子您不知道,皇帝老儿气得当天就病重了,可惜不能亲眼看见他的表情,一定很好笑!”
小八讲得眉飞色舞,看上去就像是亲眼看见了一样。
谢君意莞尔:“看来确实是亲生的,不是亲生的都不能气成这样。”
“那可不,属下觉得,你不如直接把尸体送给老皇帝,他肯定当场就气死了。”小八建议道。
谢君意摇头:“现在还不是他死的时候。”
但这个“他”到底是皇帝还是洛起征,谢君意没有说明白。
就在此时,阿七从门外走进来,谢君意看向阿七。
阿七道:“主子,有人想见您。”
谢君意疑惑道:“谁?”
“莲花诀。”
阿七话音一落,谢君意的脸色一沉:“我不是说了不要吗?”
阿七回道:“他有东西给您,您现在应该会很需要。”
“什么东西?”
谢君意刚刚问出口,一道黑影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房间内。
小八杏眼一瞪,下意识拔出利剑将谢君意护在身后,警惕的望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
男人全身裹得紧紧的,脸上还带着诡异的黑铁面具,面具上刻着莲花图案,一双死水一般的眼睛随着他单膝跪下的动作缓缓垂至地面:“属下夏一,是太子殿下的死士。”
谢君意拍了拍小八的肩:“没事。”
小八才缓缓放下了剑。
谢君意走到夏一面前:“你家主子现在怎么样?”
夏一恭敬回道:“太子殿下有令,自莲花诀转交阿七姑娘之后,所有死士再不许见太子殿下。若郡主接受莲花诀,属下们便成为郡主的死士,若郡主拒绝。属下们便在暗中保护郡主,永不现世。”
谢君意心中一震。
她知道夏侯越决绝,但听到夏一的话仍旧感到心头酸楚。
他当真为她想好了一切。
“主子……”小八担忧道。
谢君意摇摇头:“我没事。”
她深吸了口气,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夏一,今日你为何事而来?”
夏一当即从怀中取出一份图纸交给了谢君意:“请郡主过目。”
谢君意伸手取过,打开一看,皱紧了眉头:“这是……”
“金轮寺中密道纵横交错,主子上次夜探金轮寺画下了此图纸。”夏一解释道。
“上次……”
谢君意突然记起他为她取来解药的那一次,原来他不仅取到了解药,竟连密道图纸都画下了。
“为何给我?”谢君意疑惑不解。
夏一答:“主子被囚禁之前曾经吩咐过夏一,若是有一日郡主把矛头对准了皇帝,那时属下便把这份图纸交给郡主,这份图纸会对郡主很大的帮助。若是郡主没有这个想法,那就烧毁图纸。”
“主、主子……”小八亲眼看着谢君意把那珍贵的图纸捏成一团,纸张迅速收缩泛出丝丝褶皱痕迹,她咽了咽口水,担忧地提醒道。
“抱歉。”谢君意回神,猛地松开手,图纸掉落在地,显得这句道歉毫无诚意可言。
她弯下腰捡起图纸,对夏一道:“图纸我收下了。”
咻——
一道人影从窗桕上闪过。
谢君意侧眸。
有人偷听!
阿七和小八相视一眼,阿七道:“属下这就去追!”
谢君意思忖片刻,眼神一深:“应当是皇帝的人。看来,他监视我许久了。但那人不仅能进入谢府,甚至能长驱直入来到我铁桶一般的院子……”
小八眼中惊疑不定:“主子,有内鬼!”
谢君意握紧图纸:“小八,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怀疑自己的同伴。”
“主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阿七问道。
谢君意眼眸渐渐幽深,犹如黄昏走向黑夜。
“现在就看谁更快,看谁更狠。”
*
养心殿内,听到暗卫禀报的皇帝双眼一翻,差点当即昏厥过去。
“孽畜!”
他浑身发抖,怒骂道:“他可还记得他姓什么,居然帮助外人来对付夏侯家,孽种,孽畜!他跟他那个母亲一样,都是坏水!朕早该一把掐死他!不,朕现在就要掐死他!”
皇帝挣扎着、摇摇晃晃站起来,连外衣都未穿就怒气冲冲就想往外走。
“陛下,现在不是找废太子麻烦的时候啊!”大伴在后面提醒道。
“对,对,孙致新,你说得对。”皇帝停住了脚步颤颤巍巍的扶住一旁的柱子,强撑起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不,朕不应该生气,朕应该庆幸,庆幸在朕还在的时候遇见如此狼子野心之人!”
皇帝眼神混沌,喃喃自语。
孙致新望着皇帝花白的头发,布满皱纹的苍白、削瘦的脸庞,心中一阵心酸。
连日的打击让陛下的病越发重了。
他艰难道:“陛下圣明。”
“朕的儿子,朕的儿子找到了吗?”皇帝踉跄着走近暗卫。
暗卫垂眸:“属下无能……”
皇帝怒极:“朕不要你无能,朕要你找到朕的儿子!禁军呢,朕的禁军呢?”
“陛下喜怒,李丹将军还在搜查,不日一定就会找回公子。”大伴劝慰道。
“好,好,好……”皇帝颤巍巍地走回床边,整个人瘫坐下去,他的目光越发浑浊。
“若朕的儿子还在,还活着,朕要朕要……朕要做什么……对,朕要为他扫清障碍,朕要让柔柔的孩子登上皇位,朕要把一切最好的东西都给他,柔柔才会原谅朕吧……”
“可兰兰不会原谅朕了,柔柔你说的是对的,她恨朕,她那一生只爱夏侯煦,她不爱朕,她从未爱过朕。不爱便不爱了,是她先不顾忌她与朕之间的情谊的,朕没错,朕不会错……”
“还有安阳,安阳怎么能背叛朕,她从来都在演戏,她演得可真好,她演了十五年,把朕的暗卫都骗过去了,她真是好样的。朕就不该给她和那孽畜赐婚,都是那孽畜的错,那孽畜的错……”
皇帝说话颠三倒四,听得人越发心涩。
“没办法,朕没办法,是她逼朕的,对,是她逼朕杀她的,朕也不想……”
皇帝浑浊的老眼从迷茫、无助变成了凶狠,逐渐清明。
他看向暗卫,说出的话却狠戾、决绝:“安阳一定会从金轮寺的密道来,你们所有人全部出动,一定要在暗中将其截杀。”皇帝命令暗卫道。
“孙致新,你去把剩余禁军调来,你告诉李丹,就说报仇的时候到了,他知道该怎么做的。”皇帝又对大伴道。
大伴垂眸:“是。”
“至于那个孽畜……”皇帝咬牙切齿,从定在墙上的剑鞘中抽出那把一向用以装饰的长剑:“朕要亲手了结他!”
*
皇宫中风声鹤唳,气氛一片肃穆,而玉芙宫中也是这样肃然的景象。
“外面出什么事了,这么吵。”
德妃枯坐在大堂里,人肉眼可见地憔悴下来。
大宫女回道:“是禁军。”
德妃迟钝地看向紧闭的宫门:“禁军啊,哥哥也在吗?”
大宫女道:“娘娘的兄长是禁军首领,只听从陛下的命令,若无大事,是不会进入后宫的。”
德妃眼神黯淡下来:“你说得对。”
大宫女略微有些不忍。
自从公主去后,娘娘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对自己也不上心了,对陛下更是疏离至极,宫里的人都说娘娘终于要失宠了。
若非还有个位高权重的兄长在,这玉芙宫恐怕早就被人骑到头上去了。
大宫女忍不住劝道:“娘娘,宫中虽然有大公子坐镇旁人不敢明着欺辱咱们,可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在这宫里,只有陛下的宠爱才是真正的底气,您就算不为了您,也得为殿下考虑考虑啊。”
德妃如何不知,可是她一想起那日燕燕尸骨未寒而皇帝不仅不以为意还斥责她不够懂事,她这心就热络不起来了。
数十年的“懂事”和“隐忍”换来了什么,换来了她女儿的尸体。
“有哥哥就够了。”德妃冷淡道,皇帝若是靠得住,哪里会查不出燕燕为何身亡,无非是不想查罢了。
“妹妹。”
说曹操曹操到,德妃眼睛一亮,她的视线中大步走来一个人影。
李丹佩着剑走到她面前。
“哥哥,您带了佩剑,宫中发生什么事了吗?”要知道,皇宫禁地,若无要事,佩剑就是大罪。
李丹道:“今日你就待在宫里千万别出门。”
“你就是特地过来告诉我这句话的?”德妃寻出了这里面的不寻常。
李丹抚摸着佩剑:“妹妹,为兄知道你因为燕燕的事情很难过,也许今日就是为燕燕报仇的时候了。为兄希望你振作起来,亲眼看看仇人的下场。”
德妃一怔:“哥哥知道燕燕被谁所害?”
李丹点头:“纵使那人权势滔天,可天下到底没有不透风的墙。妹妹,别恨我。”
别恨他?
什么意思?
德妃还未反应过来,李丹就大步流星离去,似乎是故意不想和她说个清楚。
“哥哥,哥哥!”
德妃连忙去追,心下有种不好的预感。可是刚追到门口就被两个禁军持剑挡住。
“德妃娘娘,回吧。”
“哥哥,哥哥!”
李丹的背影越走越远,德妃心下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演越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