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哈哈哈哈……”尖锐刺耳的笑声划破了寂静的气氛，“你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林沅安吓得跌坐在地，惊慌地看着四周。
竟然这么快就追过来了，两条腿的还跑不过没腿的吗？
这不科学！
煞白可怖的脸皮鬼滴着血浮动在半空，瞧见林沅安抹眼泪的动作，露出了古怪的表情，
“你是在为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哭泣吗？”
它勃然大怒：“给我笑！不准哭！”
转脸吩咐着身后的群鬼：“把她给我抓过来。”
原本消失不见的乘客鬼竟再次出现，直直地朝她走来。
果然之前的一切都是脸皮鬼在做戏给他们看，真正的怨鬼就是它。
林沅安想逃，但是斜眼瞥见地上的“救命恩人”，瞬间抛下独自逃跑的念头，而此时的乘客鬼已经步步逼近，将二人团团围住，宛若瓮中之鳖。
脸皮鬼向着她这边飘，“你要是乖乖听我话，我保证你待会会少受些苦的。”
眼见脸皮鬼越来越近，林沅安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双手紧张在地上乱摸，突然抓到某样物品，她心里一稳。
脸皮猛然出现在她眼前，离她不过一掌之距。
“把你的身体给……啊！”
话音未落，脸皮鬼骤然收声——被迫的。
林沅安满意地端详着手上的平底锅，惊叹道：“没想到这平底锅这么好使，随手一打都能打中。”
看着缩成一团的脸皮鬼，她嘚瑟地挥舞着手中的平底锅，两脚不断来回运动，蓄势待发。
脸皮鬼活动着自己被打扁的五官，狠毒地看着林沅安，恨不得将她拆骨吞肚。
“给我上！”
群鬼蜂拥而上，林沅安心里大喊不好，但眼下别无它法，只能拿着她的“秘密武器”硬着头皮上。
左边的鬼刚冒头，她一锅下去拍得它眼冒金花；
右边的鬼伸头出来，一个挽花锅面扣住头颅把它甩到另一边；
后面的鬼想要偷袭，她拿起平底锅直往那鬼肚子捅……
林沅安觉得自己女武神下凡，瞬间信心大增，越杀越勇，手握平底锅就把群鬼拍得稀巴烂。
不多时，原本围着她黑压压一片的鬼已经消失不见，只剩脸皮鬼孤零零地浮在半空中。
林沅安眼眶湿润，不敢相信自己仅凭一个平底锅就能消灭那么多鬼。
她，难道，真的是天才？
好了，现在就是她痛打落水狗的时候了。
“你手下的傀儡已经全部被我消灭了，聪明的你就赶紧跑，”她扬着手中的平底锅，“不然我就让你见识我的厉害。”
脸皮鬼脸上没有出现林沅安想象中的惊慌，反而是一脸诡异，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忘了吗？”
“这里是我的结界啊。”
“鬼，我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眨眼间，林沅安周围再次凭空出现了一圈密密麻麻的鬼，数量是上次的几倍之多。
它们面目狰狞，嘶嘶嗬嗬地喘着声，双眼贪婪地盯着面前的活人，呲牙舞掌，仿佛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它们就会冲向前，撕咬着猎物。
她心中陡生绝望，哪怕是她再能打，也不可能一下子打死那么多鬼的。
难道她今天真的要命丧于此吗？
脸皮鬼把林沅安恐惧绝望的表情尽收眼底，它满意地看着向它挑衅的人类不知所措地呆愣在原地，放空视线，像是被抽空了所有的希望。
胜负分明已定，但不知道为什么，它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它一边环顾着四周，一边说：“你是永远逃不出我的手掌……啊！”
脸皮鬼地被骤然飞来的平底锅不偏不倚地再次打个正着。
“哼，等你长出手来再跟我说这种话吧。”林沅安扬了扬手中不存在的灰，强装镇定地说道。
脸皮鬼脸色黑得可怕，虽然不知道是被气得还是被打的。
它边怒吼着边直冲过来：“我要杀了你！”
林沅安视死如归地闭上双眼。
脸皮鬼怒气飙到了顶点，它今天非要杀了面前这个人类不可，等她死了它还要霸占她的身体，然后，然后……
然后做什么来着？
脸皮恍惚了一阵，记忆里突然出现了几道完全不属于它的声音。
“姐姐，我好害怕。”
“姐姐，我们能活着出去吗？”
“姐姐，救我！”
这些是什么？谁在说话？谁是姐姐？
但是很快，它便清醒过来，瞧见面前的林沅安，立马把方才别样的情绪抛之脑后，它直冲往前。
突然，它发现身边泛起阵阵金光，金光化成绳索将它团团捆住，动弹不了半分，而刚刚被它召唤出来的群鬼，也一个接一个尖叫着在金光中消失。
它挣扎着往下看，底下是一个阵法。
“这下还不把你抓住。”林沅安得意洋洋。
脸皮心中惊骇，这是怎么一回事？
会道术的那男人不是晕倒了吗，他不是还躺在……嗯，他人呢？
白衣男子斯斯然地从它背后走出来，“找我吗？”
脸皮鬼一脸震惊，似是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的。
林沅安悄悄地躲到白衣男子身后，瞬间安心地舒了一口气。
果然还是躲到高手旁边最安全。
方才上演“鬼多欺负人少”的时候，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但是余光却突然瞄见地上的白衣男子不见了，她抬头寻找时，发现白衣男子掩在不远处的一颗树后面。
察觉到她的视线，白衣男子轻轻勾唇，随即无声地坐着唇语。
[不要害怕。]
像是有魔法般，林沅安的心奇异地安稳下来，她连忙转过视线，生怕被面前的脸皮鬼发现端倪。
在脸皮鬼四处张望的时候，林沅安担心会发现白衣男子的踪迹，心里一急，顾不得那么多，把手上的保命平底锅扔了出去，成功吸引它的注意力。
幸好成功了。
脸皮鬼疯狂地在阵法中乱窜，试图想撞开阵法。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林沅安看着面前气定神闲的男子，心里突然有个疑问。
她轻轻扯了扯男人的衣摆：“你是什么时候醒来设下这些东西的？”
男人转身，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看了她几眼后，突然轻笑出声。
林沅安感到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心中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男人偏下头，附在她耳边，媲美得可以当配音演员的低沉磁性声音钻进她脑袋，让她耳梢发红，心脏忍不住砰砰直跳。
但是内容就不怎么让人心动了。
“在你脱我衣服，流口水的时候。”
林沅安涨红了整张脸，她结结巴巴地反驳：“那…那是眼泪，不是……不是口水。”
男人愈发可恶：“哦~你不否认脱我衣服，那就是真的咯。”
林沅安一噎，随后反应过来：“我没有！我是在替你检查伤口！”
“你说是就是。”男人嘴上这样说着，但眼底尽是抹不开的挪揄之意。
林沅安想要解释，但男人向她投来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便直直地朝着脸皮鬼走去。
纵然她没修过“眼神学”，但不知为何，她偏生读懂了那人的意思。
那眼神意思是——小色胚。
啊啊啊，她不是！
林沅安连忙跟着白衣男子的步伐，来到还在挣扎大喊的脸皮面前。
“你们快点放了我！”
男人默不作声地审视着面前的鬼，惯来温和的眉眼隐隐透着肃然，即便只语不发，也能感受到那股使人噤若寒蝉的压迫。
“方婷，你已经死了。”
听到这个名字，原本暴躁的脸皮鬼露出几分茫然和疑惑，它喃喃自语：“方婷，方婷，谁是方婷？”
男人直视它的双眼：“你是方婷。”
“你是一名警察，为了破一桩连环剥皮杀人案，潜伏到凶手附近，为帮助被困的受害者，你不幸被凶手抓住并残忍杀害。”
“在你的帮助下，警方已经成功救出其余受害者，你已经做到你对受害者的承诺了。”
“方婷，放下执念，安息吧。”
脸皮鬼慢慢地想起了过去。
那天，她像往常那样监视着嫌疑人，跟着他走进阴森窄短的小巷后，无意中撞破他想对一名无辜女孩下手。
救人心切的她，直接冲了出去和凶手扭打了起来，结果一时不察被凶手偷袭。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和其余被抓的女孩困在一个地下室。
被抓住的孩子们年龄不大，本应是最美好的年华，却被残忍的人扼住命运的咽喉。
看着哭得眼睛红肿，浑身淤青的女孩们，她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把她们都救出去。
方婷把逃生计划告诉了女孩们，接下来囚禁的几天，她们忍着恐惧和凶手周旋，一次又一次地被毒打折磨，但是她们没有放弃。
她们看似脆弱，却是这世上最坚韧的存在，她们就像在寒风雪地中行走的旅人，虽然环境绝望得让人想要放弃，却能默契地聚在一起，互相报团取暖，互相鼓励。
里面有个眼睛大大的女孩，是里面最胆小的一个，但也是最粘她的一个。每逢晚上总喜欢缠着她讲述她上班日常的趣事。
“姐姐我们能逃出去吗？”
她看着被打断了肋骨，躺在她怀里的女孩，颤抖着声音，“一定可以。”
女孩往她怀里费力地钻了钻，笑着说：“我相信你，姐姐。”
大眼睛女孩终究还是闭上了她的眼睛。
方婷泣不成声，更加坚定要把女孩子们救出去的念头。
终于一个晚上，她们趁凶手外出的时候，找准机会，逃出了地下室。结果凶手因为落下东西，意外折返，刚好撞见。
为了拖延凶手，饿了几天几夜的她不知道从哪里迸发出来的力气，竟然无视凶手手上的匕首，奋身搏击，只为给女孩们挤出的逃跑的时间。
她倒在血泊中，睁眼看着女孩们逃跑的方向。
一定要逃出去。
再后来……后来她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情。
再次能够动弹时，她被凶手残忍地从尸体剥下脸皮，她已失去了心智，只能麻木地看着凶手在警笛声中仓惶逃跑。
阻止他，阻止他，不能让他逃。
她悄悄地钻到凶手的背包中，跟了一路。
她看着凶手慌不择路上了一辆公交车，她听着凶手蛮不讲理地要求司机停下车，然后……然后意外发生了。
所有人都变成了和她一模一样的模样，她也记不起来自己要做什么，她只依稀记得她要做一件事，但是她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身体。
是了，她需要一具身体。
那天她发现了林沅安——最合适的身体。
于是她制造了一个幻境，从善如流地挽着林沅安的手把她引至公交车上。
方婷眼神逐渐清明，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也渐渐显出身体，不多时，脸皮鬼恢复成原来的模样——一个扎着马尾，眼神坚定，时时刻刻挂着笑容的女孩。
她的身体如沙漏般逐渐消散，但她似乎毫不介怀，半是庆幸半是新奇地看着自己的身体。
她望着同样有着大眼睛的林沅安，出了片刻神。
“对不起，”虚影逐渐上至脑门，方婷拢了额前的碎发，对他们感激一笑：“还有谢谢你们。”
至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沅安还未消化得面前的一切，愣愣地问：“她……走了吗？”
白衣男子点点头，“我们也该走了。”
林沅安望着面前又陡又高的山坡，陷入了沉默。
怎么走？飞上去吗？
白衣男子似是察觉她心中所想，甫一挑眉，对着她说：“闭眼。”
她听话地乖乖闭上眼睛，只觉腰间一热，男子揽住了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忽然感到一阵失重感。
“睁开眼睛。”
林沅安谨慎地半眯着眼，依稀看到熟悉的场景后，才完全睁开双眼。
她回到了学校门前的公交站。
站牌前还是热热闹闹的模样，天空却褪去了之前乌黑的外衣，露出湛蓝的色彩，宛若新生。
“林沅安，我们下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