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周洋：“季同学，你在干什么呀？”
林沅安抬头看去，来人的确是印象中的那副斯斯文文、沉默内敛的模样，横看竖看都不像是会做出利用狐仙杀人害命这种事的凶手。
霎那间，她的脑海里涌过很多未曾注意的细节。
周洋曾经说过，他是几周前才来学校教书的，而怪事也是从他回来之时开始的。
还有在办公室遇到袁晨燕的时候，她原本以为袁晨燕是因为看到方怡的头颅才会脸色煞白，目露惊慌。
其实非然，当时她看到的不是方怡，而是站在她旁边的周洋。
周洋才是那个偷窥袁晨燕的人。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枚她曾经拒收、印着狐狸图案，趁着她不注意被周洋塞进她手提包的香囊。
就是害她今晚差点跳楼的元凶。
所有的一切都是周洋搞的鬼！
林沅安惊怒交加地看着周洋，却因为变身成兔子，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她。
但她却意外看到让她永世难忘的一幕。
面前笑得温文尔雅的周洋的身后有一只狐狸。
一只体型庞大，周身轮廓深红得仿佛在渗血，像背后灵一样紧紧吸附在周洋后背的狐狸。
狐狸并不像她平时接触到可爱无害的模样，是邪性、阴森、诡异，让人看了一眼心生寒意的。
尤其是这只血狐狸似乎还通了人性，完全复刻着周洋的表情神态。
一人一狐，一个笑得纯良，一个笑得可怖。
两者像复制粘贴般重叠，迷乱了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季跃白此时半蹲在地面，右手握着匕首直插徐大海的大腿，左手不动声色地轻轻推开林沅安，用宽厚的脊背遮挡视线，示意她快走。
林沅安自知自己确实帮不了忙，悄悄地跑到旁边的石墩躲了起来。仅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林沅安心里一上一下，惊魂不定的。
周洋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身后的是狐仙吗？如果真是狐仙，季跃白对上他会有危险吗，面前的人可是有狐仙帮助的！
被担心的当事人，季跃白确定林沅安已经躲好后，像是无事发生般慢慢起立。
“没什么，赏月罢了，”他直视周洋的眼睛，风轻云淡，丝毫不带一点胆怯，“那老师呢？”
“老师为什么会在这里？”
周洋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陈强刚刚打电话，说我有位学生大半夜不睡觉，在致知楼游荡。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呀。”
“不过，季同学，”周洋话锋一转，“撒谎可是不对的哦。”
他一步步走近季跃白，皮鞋嗒嗒作响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尤为突兀，在旁边观看的林沅安双爪紧紧扒拉着水泥石墩。
但季跃白却还是一脸淡然，仿佛是真的站在那里赏月般。
周洋蹲在徐大海面前，用脚踩着徐大海的手掌，阴恻恻地说：“好学生不要和这种坏人混在一起哦。”
他果然能够看见徐大海，那岂不是意味着……
“你是不是知道了我的秘密！”
周洋的声调骤然变得尖锐起来，样子也和方才的模样判若两人。
林沅安看见周洋渐渐地和身后的狐狸重叠在一起，周洋的脸庞一时变成狐狸，一时又变成人类，如此循环反复，周洋和狐狸最终竟然融合了在一起。
他歪着脑袋，对着季跃白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老师，要给你惩罚哦。”
“不过首先，”周洋转头看向在地上试图扭着逃跑的徐大海，一手抓着他的脖子，“老师要把这种害虫解决了。”
被扼住命运咽喉的徐大海嗬嗬直叫：“放……放开我！”
周洋手掌越来越用力：“你知道吗，当年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没有亲手杀死你，你把我最爱的方怡害死了！”
“但是没关系，我可以再杀你一遍。”
力气之大，林沅安甚至可以听见骨骼咔咔作响的声音。
“让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手中的徐大海头一歪，直接没反应。
而周洋仿佛只是捏死一只蚂蚁般，直接把徐大海的尸体扔在地上，身体逐渐透明直至消失。
目睹全程的林沅安又惊又怕，震惊的是周洋竟然法力如此高深，毕竟连季跃白也要借助武器才能把鬼杀死，但他竟然可以徒手杀鬼。
害怕的是周洋这么厉害，季跃白能不能对付他？
周洋起身，仰天大笑，仿佛自己真的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诡异的笑声响荡整个楼层，突然，笑声戛然而止。
“轮到你了，”周洋缓缓移动着脖子，直奔季跃白：“坏学生可是要被惩罚的哦。”
哪知手掌离季跃白还不到十厘米时，他闷哼一声，连连倒退，林沅安定睛一看，周洋右肩上出现了一个大洞，而伤口处还有一些还未烧尽的黄符碎屑。
周洋用左手捂着右肩伤处，眼里尽是愤怒：“你是什么人，竟然能够伤了我。”
季跃白吹了一下捏着黄符的双指，淡然道：“伸张正义、路见不平的好人罢了。”
周洋：“你不要含血喷人，我才是好人！我替我的女朋友报仇，有什么错！”
“利用狐仙谋取私利，这是你第一错。”
“因为你的贪婪导致方怡无辜惨死，这是你第二错。”
“事情发生后，你不知悔改，杀死徐大海，这是第三错。”
“你甚至死性不改，还想用同样的手法用在袁晨燕和林沅安身上，错上加错。”
季跃白总结：“总之，你无药可救，非死不可。”
说罢，季跃白又掏出一叠黄符，作势就要往周洋身上用。
周洋见势不妙，撒腿就想跑，但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他意味不明地朝季跃白诡异一笑，然后昂首对着上空呜呜直叫。
林沅安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周围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一只接一只的狐狸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团团围住季跃白。
季跃白根本寸步难行。
而这些狐狸的双眼空洞无神，呲着牙，目露凶相，仿佛是被人操控着般。
林沅安一看这些狐狸就知道，这些都是附近山林的狐狸，她经常到竹园逗弄狐狸，而且她天生就是吸引小动物的体质，基本上没有小动物都不喜欢她的。
喂养得多，一来二往，N大的亲人的小动物她都认识个遍，这些狐狸虽然胆小怯懦，但绝不会像现在这幅残暴的模样。
面前的狐狸绝对是被周洋操控了！
周洋得意一笑：“给我上，撕开他。”
一声令下，几十只狐狸纷纷朝季跃白扑过去，它们抓的抓，咬的咬，俨然一副要把面前的男人当杀父仇人般撕碎泄恨。
林沅安知道季跃白杀鬼很有一套，但对付这种无辜的小动物显然是下不了手。
他紧皱眉头，收着武器，想要在尽量减少对它们伤害的同时甩开这些狐狸，但狐狸们丝毫不考虑这个，它们只听令周洋的，直下死手。
眼看季跃白衣服被抓破，身上也渐渐渗出血迹，林沅安忍不住了。
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季跃白倒在她面前。
究竟有什么办法呢？
这群发狂的狐狸她肯定是打不过的了，进去也估计是送死的份，还能怎么办呢？
她眼神瞄到正在猖狂得意大笑的周洋身上。
试一试吧，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于是她敛去呼吸声，蹑手蹑脚地蹦到周洋身后，对着小腿处，用力一咬。
“啊！”
周洋痛得大喊，瞬间就捏住了林沅安的后脖颈：“哪里来的兔子，这么大胆竟然敢咬我。”
他伸手就像拧断林沅安的脖子：“让我送你一程吧。”
林沅安视死如归地闭上了眼睛，哪知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取而代之的是跌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她连忙睁开双眼，果然是季跃白。
季跃白浑身都是血，看上去奄奄一息，但他却竭力从疯狐狸群中跳出，救下命悬一线的她。
此刻的季跃白揽紧她，一个跟斗翻过，挣脱出狐狸群，来到天台门口。
他用尽全力为她送上一吻，林沅安霎那间变回了人形。
“快跑。”
林沅安感觉手上被塞过一样东西，是一颗青色珠子。
季跃白虚弱地笑：“如果我回不来，拿着这颗珠子到安元山。”
安元山？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个名字，林沅安心中泛起一阵无来由的悲恸，像是沉睡在骨子里骤然苏醒的哀伤，势不可挡地涌上心头，无法阻止。
眼泪不知道为什么从眼眶落下。
她怎么了？
季跃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尽是说不出的眷念与温柔，他抹去她脸上的眼泪：“不要哭，快走。”
季跃白在看见她变回人形的那一刻，用力把她推出楼顶门口，自己则拖着破碎的身体返回去阻挡再次袭来的狐狸群。
跌跌撞撞走下楼梯的林沅安愣愣地看着手上的珠子。
她不能走，她要回去！她要回去救季跃白！
但转身没走几步她又停下来脚步，她觉得手上一热，摊开一看，青色的珠子正在发出盈盈绿光。
她下意识用手抓紧这颗珠子，没想到珠子迸发出亮眼的绿光把她团团围住。
而另一边的季跃白手持匕首，勉强半撑在地面，用力地喘息着。
周洋哈哈大笑：“看你这狼狈样，何必呢，只要你愿意杀死面前这些无辜的小狐狸，你完完全全可以轻松逃脱。”
他一脸可惜：“但你偏要做这个圣人，不愿意杀生。”
“那你就去死吧！”
他朝面前的狐狸呜呜大叫，原本已筋疲力竭的狐狸撑着摇摇摆摆的身体再次冲往季跃白。
眼见狐狸们的利爪即将碰触到他的身体。
一道好听的女声传来：“住手。”
所有的人和生物停止了动作。
季跃白不可置信地睁大双眼，一向毫无波澜的俊脸竟然浮现出几分惊喜。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