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我可以养他吗？”
旁边穿着绿袍长须的榕青问：“我要是说不行你会不养吗？”
少女叉着腰大笑：“那当然不会啦。”
榕靑皱眉，原本就老相的模样显得更为苦情：“林沅安！把你的手收回去，看看你身上哪有一分像山神的，给山上那群家伙看见了，哪个还愿意服你。”
被训斥的少女梳着双髻，碧绿丝带垂在点墨色的浅碧色衫子裙上，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衬得笑靥如花，明眸皓齿，浑身自带一股钟灵毓秀的灵气。
林沅安睁着黑白分明的杏子眼，亲亲热热地挽着榕青的手臂：“现在又不在山上，没人会发现的。别皱眉头了，话说你什么时候能变个帅气的人形啊，我想看帅哥。”
在收获到榕青的死亡视线后，她识趣地闭上嘴，睨着榕青的脸色，小心问道：“那我可以养地上那个人类吗？”
榕青额前一条，曲起拳头，像敲打木鱼般格外有节奏地叩着林沅安的头：“你什么时候能改改这乱捡东西的臭毛病！”
榕青忍无可忍：“之前你捡了一条祸斗，瞒着我养，那条祸斗会！放！火！差点把整座山都烧起来了。”
林沅安抱头四处逃窜：“我以为它就是普通的一条狗。”
榕青像个定位器，追着她敲：“还有前年，去人家的坟里刨出来一只小僵尸，你是狗吗！好端端挖别人的坟做什么！！！”
“害得那小僵尸的爸妈拖家带口过来寻它！差点把我这颗千年老树也打折了！”
林沅安：“这不想着刨都刨了，带点战利品回去吗！”
榕青咆哮，敲得更有动感了：“你还有理了！”
林沅安跑到季跃白旁边，双手抱头蹲下，讨好道：“您老看看嘛，这小孩既不是祸斗又不是僵尸，就普通人类小孩嘛。”
她又凑进看过去，身上的银环伴随她的动作清脆地响起来，少女的脸猝不及防闯入季跃白的黑眸里，自顾自、强行地撞击他心房。
“呀！”林沅安像发现什么东西般，突然喊叫起来。
季跃白心脏一紧，敛下视线。
她看见了吧，看见他那奇怪的耳朵和尾巴，知道他人不是人，老虎不是老虎的怪胎了吧，她应该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对他避之不及。
没关系，他习惯了，毕竟他是怪物。
怪物就天生不配拥有爱的。
可是林沅安并没有像他想象那样离去，反而惊喜地喊道：“呀，这是哪里来的小老虎啊？”
“你有老虎的耳朵和尾巴！好特别呀！”
他那颗沉寂已久的心脏久违地剧烈跳动起来，他红着脸别扭地装过视线，身后的尾巴尖却小幅度地晃动起来。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他特别。
林沅安从怀里掏出帕子，仔仔细细地替季跃白擦拭着额头上的伤口。
“小老虎，你怎么伤得那么重啊，跟我回山上好不好呀。”
“哎呦。”榕青赏了林沅安一个爆栗。
“我有说过给你带回去吗。”榕青也走到他身边，观察着他，“嗯？是人和虎精结合生下的孩子？”
他察颜观色，看季跃白这幅惨兮兮的模样，连猜带估知道他定是被人类排挤了。
榕青叹了口气：“算了，带他回安元山吧。”
“好耶！谢谢榕青！” 林沅安原地蹦起来，举手欢呼。
她跪在季跃白身边，欢喜地凑在他耳边：“我们可以一起回山上了耶！”
榕青恨铁不成钢地说：“让你有点山神的模样，端庄一点。”
季悦白时其实压根就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时不时听到他们说“山神”“祸斗”之类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他只以为是哪家富贵人家的大小姐出来玩并没有把他们说的话当真，哪知榕青真的一把把他扛在肩上，径直地往山里面走。
这座安元山他也认识，之前他经常在山脚下摘捡树枝，但仅局限于山脚。山腰以上总有迷雾重重围着，每次不小心走进去都会莫名其妙地从山脚走出来。
所以他每次都只走到山脚，山脚以上的地方他从来没有到达过。
而这种奇遇也不是仅有他一个人经历过，不少人也曾经遇到，久而久之，甚至还有人开始说那里住着神仙，里面有修炼千年的精怪等等奇怪传闻。
季悦白向来没有把这些传闻当真。
但是当榕青走到山腰迷雾阵时，他翻着手势，捏出一个手决后，原本遮蔽前路的迷雾，刹那间散得无影无踪，纷冗杂乱的高大灌木树丛像长了腿般纷纷往两边移动，给他们让出了一条通往山顶的道路。
里面的景象别有洞天，清新自然，绿荫蓬勃，焕发着无限的生机活力，一路上都有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在偌大地山中忙碌着自己的生活。
有些胆大的，例如眼下的这只棕色野猪。
它哼唧哼唧叫：“山神大人，这次你带回来了什么？”
榕青淡淡地瞥了一眼自从进山以来便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林沅安。
林沅安此时面容淡然，一举一动都透露着端庄大气，和方才又跳又窜的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林沅安淡淡地回答道：“在山下救了一个人类罢。”
野猪精围绕着他们转了好几圈：“这个不是普通的人类罢，我看他还长着耳朵和尾巴，是什么怪胎呀，真丑。”
其它小动物闻言也凑上前围观，看见季跃白这副模样，也嘻嘻哈哈笑个不停。
季跃白还被扛在榕青的肩膀上，羞愤地挣扎着，想要下去。
“慎言。”林沅安睨了野猪精它们一眼，围着的动物们瞬间安静了下来，“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勿要对他人容貌妄加判断。”
“是，山神大人教训得对。”
林沅安继续说：“这段时间我会在清心堂闭关修炼。”
总动物齐声回答：“是。”
看着面前这幅景象，季跃白这下是真切相信面前的少女就是安元山的山神这件事实。
安元山真的有神仙！
林沅安和榕青就这样带着季跃白来到山峰的清心堂，等榕青把他放在藤蔓围成的床上时，里堂出来了一个穿着白衣的美貌女子。
“回来了？”
看见床上躺着的陌生人，美貌女子看了看季跃白，又看了看一旁心虚乱瞄就是不敢和她对视的两人，又看了看季跃白，直接操起旁边的鸡毛掸子，咻咻咻地往人身上打。
榕青熟练得让人心疼地躲避着，但还是被棋高一着的女子找着机会打了好几下。
他委屈道：“藤秋双，干嘛只打我，人是林沅安带回来的。”
藤秋双叉着腰：“你还敢说，说了多少次让你看着山神大人，不要让她乱来，你倒好，又让她乱捡什么回来了！”
“还有！不要用这张皱皮脸装委屈，您不适合！”
她又用鸡毛掸子指着林沅安的鼻子：“还有你，给我扭着耳朵到墙角那边罚站。”
林沅安不敢置信，试图挣扎：“我可是山神哎……”
藤秋霜瞪圆美目，娇艳的红唇笑得那叫一个妩媚，只是内容不太友善：“你再顶一句嘴，你信不信我弑神。”
林沅安连忙嬉皮笑脸地拧着耳朵，落荒而逃。
至于榕青唰地摇身一变成一个嫩脸帅哥，撑墙站在藤秋双面前，试图用自己迷人的外表唤醒她的良知：“亲爱的，这不是想着在外面那群小的面前立威嘛。”
藤秋双又打了两下：“立威是这样立的吗，尽用这种旁门左道！”
榕青被打得嗷嗷叫，两人闹得不可开交。
趁着两人没注意到这边时，林沅安拽着耳朵，悄咪咪地挪到季跃白床前。
她看见季跃白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争吵的两人，准确来讲，是藤秋双单方面打，榕青单方面挨打。
林沅安用手在季跃白面前挥了挥：“害怕了吗？”
季跃白轻轻摇着头。
林沅安却是自顾自地拿起旁边的橘子，掰了起来，“别担心，他们整天都这样，不是真的吵起来，过一会就没事了。”
季跃白说：“嗯。”
他知道，因为他娘亲和阿爹亦是如此，看见榕青和藤双秋，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双亲。
林沅安确实惊喜喊道：“嘿，你终于说……啊，你怎么哭了。”
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擦季跃白的眼泪，但是顾及他身上的伤口，又不敢下手，只能一股脑地把手上剥好的橘瓣塞在他嘴里。
“嗳，你多吃点，别哭了！”
“林沅安！你怎么把人惹哭了！”藤秋双走过来蹂躏着林沅安胖胖的脸蛋。
林沅安：“不是我！”
榕青幸灾乐祸的：“对对对，打她好了不要打我！”
林沅安震惊：“你不讲义气，秋双姐，他肉厚打他。”
榕青不甘示弱：“她年轻抗打，打她。”
林沅安：“你这么大年纪怎么……”
藤秋双拿着两个一大一小的没办法，干脆不管他们两个人，让他们掐架打个够。
她拿起一旁的药草，细心地敷在季跃白的身上，温柔地问道：“没吓着你吧，他们就是闹着玩的。”
“你伤势有点严重，要好好静修，不嫌弃地话就现在这里住下来吧，你……”
藤秋双没有继续说话，因为他看见眼前的少年用手臂捂着自己的双眼，只是眼尾红润的模样暴露他正在流泪的事实。
季跃白想，他好像找到一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