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鬼菩萨(7)供奉
漆夜彩说服了童子，可以放两人通行。
但是——
无缘无分的人，无法通过这扇门。
说完这句话，童子就消失了。
夜慕烬一脸不高兴：“羡慕嫉妒恨阿烬跟姐姐的感情好。”
漆夜彩无奈：“……你高兴就好。”
夜慕烬不满地哼了声：“本来就是。”
漆夜彩拉着夜慕烬去推门，门纹丝不动，她甚至触摸不到门的实体。
她改用法术，法术直接穿门而过，这整座寺庙仿佛是假的一般，根本不存在。
身后传来夜慕烬阴阳怪气的声音：“看来阿烬设置的结界很成功么，居然把姐姐挡在外面了呢。”
漆夜彩没好气道：“夜慕烬你耍我？”
夜慕烬无辜地眨了眨眼：“阿烬没有。”
漆夜彩懒得理他，这个小骗子，拉着她玩过家家呢？玩也行，但也不带这样的。
夜慕烬轻扯了扯漆夜彩的衣袖，漆夜彩一把甩开，没有情绪地问：“这里怎么离开？”
夜慕烬低着脑袋：“阿烬没有骗姐姐。”
漆夜彩笑了：“你确实没有骗，只是没有不打自招，是我自己太笨了，没有早点发现。”
夜慕烬像是犯了错的小孩，弱弱地认错：“阿烬本来是想给姐姐一个惊喜的，可是没想到会这样……真是好奇怪啊。”
这小骗子的每一句话都比上面一句话更加搞笑，漆夜彩真是对他没脾气了。
“惊喜？你自己看看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蹦出一个鬼来，你在这鬼地方给惊喜？我看是惊吓还差不多吧！”
漆夜彩捧起夜慕烬的脸，让他好好看看周围，不料这一转头，就看见后面的枯树上挂满了红嫁衣。
嫁衣挂在树枝上，就像上吊的新娘。
“……”漆夜彩第一反应都不是惊吓了。
夜慕烬发出弱智的声音：“好红哦……”
漆夜彩顺手掐了把他脸蛋：“你的惊喜？”
夜慕烬沉吟道：“……不是哦。”
漆夜彩再问：“你故意吓我？”
夜慕烬撇了撇唇角：“姐姐冤枉阿烬。”
漆夜彩：“那这是怎么回事？”
夜慕烬勾唇一笑：“阿烬带姐姐去看。”
未等漆夜彩反应，周遭场景就敞亮了起来，两边烛光摇曳，眼前香火未熄。
一对人类跪拜在一座神像前，许下海誓山盟，三拜三叩首。
这应该是在庙里，没有屋顶。
神像纯白色，青苔铺满裳，像身很高，在底下看不到顶，只能看见祂手中托举的花瓶，手指上缠绕着青藤，爬上瓶口。
不出意外是菩萨像，还是鬼菩萨。
这对人类好像看不见他们，因为他们所拜的方向，正对着他们。
夜慕烬换成了菩萨装扮，白衣墨发，眉间点红，美貌无双，雌雄莫辨，不开口说话的模样，真就是慈悲为怀普度众生的菩萨。
漆夜彩搞不懂他想干嘛，夜慕烬跟主持婚姻的司仪一样。
只听呯啷几声，后面案上的香火、贡品，通通被夜慕烬扫到了一边去。
跪着的两人吓了一跳，以为是触犯了忌讳，连忙说更多的话来体现自己对爱人的真心。
“……”漆夜彩见状很难评。
不过这男的长得有点眼熟，好像是那些“新郎”中的其中一员，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夜慕烬似乎没在意，悠然从袖中抽出白绫，听着身后那对人说着深情的话语，耐心地将案上擦拭干净，修长的手像白骨爪一样。
漆夜彩正思索着，就觉视野一高，自己被一手搂住了双腿，以她的视角，她就是当着那两人的面被抱起来了。
菩萨模样的少年，小心翼翼地将女人放在神像前的香案上，专注的视线从女人的头顶缓缓向下，低头耐心地抚平她衣裳褶皱，就像在给神像拂去尘埃。
夜慕烬本来就怪，总干些莫名其妙的事，漆夜彩就随他去了。
漆夜彩注意着他身后祈愿的人们，方才那对居然已经离开了，随后又来了一对新人，他们的脸色都不太好，吵吵嚷嚷地离开了……
后面来了很多人，其中有一方的面孔都有点熟悉，似乎就是那群“新郎”。
他们身上必然有共同点——会是什么？
漆夜彩沉思，置于身侧的双手忽然被冰凉覆盖，趁她不经意间穿入指缝，丝丝缕缕的寒气缠绕在手指上，像丝滑的绸缎。
高挑的身影倾压下来一片阴影，遮住虚弱摇晃的烛光，纯白的瞳似冷刃穿灵，让灵魂僵硬在原地。
冷霜覆唇，冰寒入骨。
陌生无比的气息，依旧温柔的眉眼，恍若不是那个夜慕烬，却又只会是那个夜慕烬。
清澈的双眼盯着她，好似天生带笑，却也天生凉薄，笑也无情。
即便温情脉脉，也好像在试探什么。
——窥探什么。
洞悉灵魂的窥视。
他很清醒自己所做的一切，漆夜彩很肯定这个猜测，正是因为他这样的清醒又冒犯，让她感到怒火中烧。
漆夜彩在真相的边缘不断临摹，可就是怎么也找不到突破口。
听着来往的脚步声，满脑子都被夜慕烬这小子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给冲刷了。
她狠心咬了下去，没有预料中的血腥味，只有糖水一般的甜味。
夜慕烬的血，居然是甜的。
唇前温凉的柔软撤去，漆夜彩迫不及待地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
其实夜慕烬的亲吻根本不算亲吻，他或许根本不会亲吻，只是贴上而已。
但她却感觉窒息。
漆夜彩抬眸，少年菩萨背倚着香火灯烛，神情温和而宁静，定定地望着她。
此刻，万籁俱寂。
漆夜彩无端觉得心慌，心跳在这时候变得无比清晰，一声一声，被放大了。
瞬间，她怀疑，夜慕烬真的只是……
只是在看？
他的眼睛，他的感官……是否又在看，或者听、闻着什么？
在以一种她无法感知、理解，更无法接触的维度——看着她，直击灵魂。
而他的目光，依旧那般清澈，好像自始至终都很清醒，亦能平静抽身离去。
好似，完全不曾在意。
普度众生的菩萨，方才吻了他的众生，此刻又如吻众生一般，看他的众生。
漆夜彩看夜慕烬这副样子特别不爽，那股难以描述的恼火，让她很想给他来几巴掌。
但莫名其妙，明明是同一个人，又好像有哪里不同，同一张脸，眼前的却难以下手。
漆夜彩不再看夜慕烬，她想下来。
她在想，她为什么会坐在这。
夜慕烬这个傻叉。
腿上的衣服落下一层深色的阴影，那股清幽的冷香再次缠了上来，充斥周身。
“夜慕烬！”漆夜彩启唇，便觉唇边一凉。
冰凉的指腹擦去她唇边的零星湿润，夜慕烬低首将指尖含入口中。
漆夜彩嘴角抽搐，想骂他恶心，却见那指尖又飞快地划过，溢出血液。
少年噙着清浅的笑意，指尖点在她眉心，落下一点血红的印记。
接着，夜慕烬摘下头纱，及地的头纱盖在漆夜彩的头上，洁白披在漆黑的衣上，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包裹住了。
做什么啊这是……
夜慕烬摘下瓶中一朵青莲，放在漆夜彩的掌心，这一刻，好似她才是被供奉的神，而夜慕烬是她的信徒。
信徒放肆又克制，指尖从发丝缓缓向下，小心翼翼，临摹着神的轮廓。
“阿烬本来想自己去演的，但是姐姐说，阿烬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少年声音很轻，好似只是在说给自己听。
染血的指尖点在花间，愈合了伤口。
“这样血腥的戏，阿烬不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