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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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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起青云,风烟俱静。

缱绻睡意尚还未在香枕散去,周梓玥轻翻过身,又眠了会儿,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夜里梦中所见。

她穿越了,这是她自车祸后来到这里的第二天,名字依旧是周梓玥,身份却成了祖上陈列爵位,科举入仕,礼部尚书周裕霖的嫡次女,母亲庄氏是镇北候的独女。

有位做王妃的姐姐与在国子监进学的哥哥,还有位大上一岁的庶姐,是吴姨娘所生。

年龄最小,又颇受家人宠爱,高门贵女,无忧无虑。

但这份无忧无虑只维持到她十六岁。

十六岁后,王妃周梓晗跳崖、新科状元郎周梓瑜悬梁自尽,庶姐周梓婷在嫁与陆枫源一年后抑郁而终。

庄氏遭受打击,服毒自尽,周尚书丧子丧妻,风度翩翩的探花郎精神失常,崩溃自尽。

家破人亡,尚未从一桩桩,一件件的丧事中回神,她一病不起,夫君夫君端着一碗良药,就此她暴毙身亡。

每一张脸,每一个情景都都直冲她的眼前,哭喊、血泪、包括痛意,都伴随着梦境,扎进她的脑海。

一夜噩梦,天微亮时,周梓玥才拥被熟睡。

心神不定,她睁眼伸手摇响挂在帐里的小铜铃。

今年,她十四岁,至少还有二年的时间去改变这一切。

即是为了周家,也是为了她,一个刚死而复生的人。

闭合的桃红绣花帐从外被一层层勾起,周梓玥刚坐起身,便有几个丫鬟捧来漱口的香汤、盏器。

繁复的梳洗过后,周梓玥指了几样金银珠翠的花簪头面。

青竹又对着清亮的铜镜细细比照,从梳妆台上的花梨雕花木盒里取出一对粉晶石珍珠耳坠,,道:“姑娘今日去定王府,耳坠不若就带王妃赐的这一副吧?”

圆镜中,是一面与前世五六分相似两张脸,但眼前的这副面容更精美,浓淡皆宜,动静生姿,见之望俗,豆蔻年华,便已是仙容不凡。

周梓玥嘴角微起,:“好。”

青竹笑着,轻手轻脚地将耳坠戴上。

周梓玥目光沉沉,聚在镜中的那对耳坠上。

绝不能再让梦境中,周梓晗心碎跳崖的结局,重蹈覆辙。

她这般品行皆优的人,值得更美的结局。

梳妆齐全,彩云端来提前熏香好的杏黄缂丝兰花短袄与桃红百蝶穿花马面,放至入屋处全身镜旁的紫檀雕花木柜上。

适才收理床榻的彩兰也走来梓月跟前,三人一起服侍她更衣。

还未有一盏茶的功夫,周梓玥便穿戴齐全,明媚鲜丽,面上却是淑雅且又带几分清冷。

这里的服饰不拘泥于眸一种形制。

就如昨日还穿得是短褙齐腰裙,今日便换成了短袄马面,都是成套穿搭。

在堂屋用了一碗燕窝粥,厨房送来了三架食桌,上有面点、小菜,类似与自助,周梓玥都各尝一个。

在这,做一切事都要慢,她慢悠悠地用过早饭,婆子撤下食桌,两三个丫鬟先后端茶送水服侍她净口。

饭后,四五个丫鬟的簇拥下,周梓玥走出院子。

门外已有一副小轿在候着,周梓玥稳稳迈上轿,摊开手,垂眸见掌纹交织,她坚定紧紧握住。

小轿出垂花门,最终停落在角门外,此处已置有两辆香车,一位衣着得体的仆妇上前引路,笑道:“姑娘坐后面的这辆。”

周梓玥答声好,由仆妇牵着上车,丫鬟打开帘帐,宽敞的里间已坐有两人,里册的置有个三层木架,摆有食盒、茶具。

:“哥哥,二姐姐。”

:“三妹妹。”

问过好,周梓月落坐于梓婷身边,眼带笑意将她打量一道。

今日梓婷着套丁香紫团花裙,头面首饰都要比往日富贵许多,但整个人看上去依旧清丽静婉,宛若一株丁香花。

目光一转,又落到坐在对面的清俊少年身上,他身着淡蓝色祥云袍服,冷峻的面上未有多余情感,只眼下乌青格外显目。

周梓玥笑意未减,心却是一紧。

命运终点的画面历历在目,熟悉的面容与当下重合。

这既不是电影,也不是游戏,没有暂停,没有存档,他们存在于世间,只有一次机会。

周梓玥暗暗捏紧掩在长袖中的白拳。

事情没有发生,一切尚还有改变的余地,慢慢影响她们,迈出自爱、自信的第一步,之后再见招拆招。

无论如何,都要让她们避免走向原本的结局。

马车咔踏一声行起,行过朱雀街,四下越发安静,少闻吆喝声。

周梓玥掀开窗帘一瞧,当下已行至长安街,此处多是京城皇亲国戚,定王府便坐落其中。

进入王府,亭台楼阁、绿瓦青砖、一尘不染。

周梓玥少一步地跟在身着华服的庄氏身旁,先是惊艳,走往后便暗暗觉着压抑。

行至花园,万花之中,她一眼便瞧见了淑美至不染凡尘的周梓晗。

周梓玥对定王越发厌恶。

兰因絮果、宠妾灭妻,将如此美丽、贤淑的妻子逼至生无可恋,在去山庄调养的路上跳崖自尽,才追悔莫及。

没一年就将侧妃扶正,这时又怀念梓晗,贬低众人,将梓晗视作不可攀比的白月光,一副深情模样。

迟来又虚伪的深情换不回梓晗的性命,也无法弥补她被辜负的碎心。

周梓玥目露沉思,目光投向梓晗。

按原定的命运走,再过几旬周梓晗便会被诊出喜脉。

在此之后,定王便辜负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接二连三的纳妾,纵容妾室,宠妾灭妻。

梓晗到三个月的时候无故小产,从此身体便十分虚弱。

周梓晗掐指一算,距离时间点已经只有两旬,她深一口气,心中早已有决断。

必要在事情发生之前,使梓晗慢慢将情爱放下,握住手中权利与金钱,

至于定王,最后也捏在掌里。

如此想着,周梓玥转头与庄氏道:“娘,可否让我在王府住几日?”

庄氏满眼笑意,:“我自然是同意的,不过要看王妃的意思。”

周梓玥微笑,轻慢地至梓晗面前,欠身过行礼,语露思念:“姐姐,我近来总梦见你教我识字,我极想你。”

梓晗牵起她,杏目温和,语若兰馨,:“我也想你。”

周梓玥凑近她耳畔轻语,:“姐姐可否让我陪你几日?”

梓晗笑意更深,答了个好,:“近日我想着去玉林山赏春,可惜无人作陪,正巧你来,我们便在玉林山住几日。”

周梓玥笑着答应,凑至她耳畔边碎语:“我就知道,姐姐会答应。”

庄氏来,周梓玥丹唇轻扬,:“娘,姐姐答应了。”

庄氏轻笑,正要说话,梓晗就道:“娘放心,王爷这几日去安州办事了,不在府上,玥儿在,正好能陪我解解闷。”

周梓玥意味深长地笑起,办事好啊,不在府上,她更好发挥。

芳花簇簇,艳阳添媚,香意浓浓。

院里的女眷渐渐增多,侯夫人、伯爵夫人、国公夫人,以及落落大方又举止端庄的大家闺秀,相互问候几句,便结伴游园赏花。

女宾在内,男宾在外,中间隔有座假山。

周梓玥、梓婷,与手帕之交唐梨在山前的翡翠湖边观鱼。

湖面广阔,距离假山还有百米的距离,因此也无需太避讳。

周梓玥洒下鱼食,锦鲤便一个压一个涌上来抢食吃,忽得对面多了三四个人,鱼一下就跑涌去那边。

唐梨瞅了一眼,:“真讨厌!”

周梓玥又洒几颗,抬眼朝对岸一扫,手是在喂鱼,但两双眼睛都直盯盯地落在她们三人身上。

梓婷已经退到湖边的树下,只探出半张脸,轻声叫快走。

周梓玥视线一扫而过,目光一凝,眉头蹙起,手随之握紧,恼气浮上她的眼底。

那人再往树后看,但身子紧贴着前面哪位公子。

陆枫源,梓婷的夫君!!

表面英俊轩朗,却是一个断袖,碍于礼法与传承,只能娶妻子,传宗接代。

婚后甜蜜了几旬,周梓婷怀身孕后便再见不到人影,直至梓婷小产,他不关怀,却责怪梓婷无用,肆无忌惮的把“门客”带去了书房。

梓婷被厌弃,终日不得关怀,又被陆家的人针对,整日寡欢,寝食不安。

诀别时,瘦得只有一把骨头,等来的就是一句——没了就没了,大不了再娶个。

生了儿子,谁也别再来逼我,我又不喜欢她们。

最后吐血而亡,死不瞑目。

:“真讨厌。”周梓玥咬牙,目似冷针。

说完,分几次将鱼食撒干净,淡淡一笑,拉起唐梨转身离开,:“我们去别处。”

周梓婷得了救,一眼都不敢往身后看,心中惴惴不安。

行至几个侍女前,周梓玥目光扫过她们手里端着的鱼食,她轻轻一笑,对那侍女道:“你们将鱼食送去岸边,就说王妃听几位公子在此喂鱼,特吩咐你们送鱼食给公子们。”

得让他吃点教训,小小报复一下。

侍女闻言,轻回声是,端着鱼食去了。

周梓玥目光扫梓婷慌张的模样,贬道:“真无礼,知晓我们在喂鱼还从假山出来,白读圣贤书了。”

唐梨轻哼,:“他们读什么圣贤书,去学院装装样子罢了,也就能写几句酸诗。”

周梓玥目光落在梓婷身上,她是看到他们就躲去树后面的,之后,陆枫源的目光也才跟着落到树后。

兴许陆枫源看中的便是梓婷守规矩,胆怯,好拿捏?

周梓玥收回目光,微垂眼帘,性格难改,但可以慢慢培养。

只要推动梓婷迈出第一步,一切都还有可能。

至于该如何使陆枫源,若是他露出马脚,那是最好的。

德行有亏,生活不检点,他在京城也绝对混不下去。

行至桃林,芳菲翩翩。

想着,周梓玥问:“你怎知道?”

周梓婷亦觉得奇怪,望向唐梨,闺阁女子,怎会晓得府外的事。

唐梨捏下枝桃花,转头:“我把兄长灌醉,他酒后吐真言,同我说的。”

周梓玥抬眼赏花,目光灼灼,噗嗤一笑,伸手接下几片粉朵,:“待那日我也把我兄长灌晕,瞧瞧能套出什么趣事。”

见梓婷震惊的投来目光,周梓玥牵过她的手,:“二姐姐可与我一起?”

周梓婷:“……”

唐梨嗅闻桃间清香,轻笑调侃:“你就不怕他醉了套不出话,张口就背文章?”

周梓玥:“兴许没有背文章的机会就醉倒了。”

话虽如此,但周梓瑜的话……

很难说。

没有其他兴趣爱好,只知埋头读书,家人寄予厚望,对他也少有恰当的关怀,反而使他无法及时排解心里的压力又更深。

科考似乎就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金榜题名,又无其他追求,再加上积攒心里压力,积病成疾,最后精神崩溃……

在夜深人静时,穿着状元袍服,悬梁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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