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乐日
风过无语，周梓玥心中翻起欣喜的波澜，眸底晶光点点，笑意被燃起，往唇角蔓延。
如果能借郑鹤遥之手，抓住陆枫源的确是断袖的证据，再让庄氏知晓，那么必然能改变周梓婷嫁给他的命运。
周梓玥道：“鲜少见男子对胭脂水粉上心，到真有趣。”
郑鹤遥瞪大眼睛，只觉不妥，他忽想起有一回见到陆兄摸一位同窗的手，急道：“表妹，此人……此人……”
周梓玥笑问：“此人如何？”
：“此人并非表妹所想那般，他……他爱摸同窗的手。”
周梓玥心里狠啐了一口，面上依旧保持端庄，：“兴许是表哥看错了，你们男子不是最爱切磋嘛，说不定他只是在比谁的力气大呢？”
郑鹤遥暗暗握紧拳头，恼恨给他找了对手，必要打消表妹觉着陆枫源好的念头！
：“他……他并非如表妹所想的那般！”
周梓玥微微歪头：“表哥为何如此说？”
：“我之往后与表妹细细道来。”
他不信，他还找不到陆兄不好的地方！
周梓玥轻笑：“表哥还有其他事吗？”
郑鹤遥回过神，抿住薄唇，眸底浮上万语千言，紧咬住白齿，摇头。
他不能说，若说了，表妹定会劝他。
少男情怀尽收眼底，周梓玥忽觉得有些对不住这位表哥。
有些事逃不开，那不如要往好了选，只靠情爱，并不能长久。
当下，她也没有心思沉溺于此，家人的命运尚未有定论，无论如何，梦里种种，都不能重演第二次。
周梓玥呼出热气：“先生还在等我，我先告辞了。”
：“学业不易，还请表哥照顾好自己。”
郑鹤遥心头一热，对着光彩熠熠的灿目，只觉快要化在表妹的眼眸中。
清风拂过耳廓，带来阵阵热意。
直至目送梓月倩影离去，郑鹤遥望着已消失街口的香车，定在原地，伸手抓了一把飘过的风，送至鼻下。
清幽的药香似还为来得及消散，沾染在指腹间。
回至书院，郑鹤遥与同窗打听陆枫源在何处，学舍都未回，就直往后山去。
必安觉着怪，问了一嘴，便被少爷说别多管闲事，便垂下头不多问一句。
往里处寻，一声低低的哎呀止住了郑鹤遥的脚步。
隔着一排密密的竹林，看见两道人影交缠在一处。
郑鹤遥心跟着颤抖，必安用手捂住嘴才没叫出来。
他在游历时，时而便会撞到当下的事，有时是男女，有时两位都是男子，有时不止两人。
：“叫什么……”又传来低哑的一声。
熟悉的声音令郑鹤遥耳内一颤，回头瞪了一眼必安，随后轻轻抬起脚步走近，秉着呼吸扒开竹林，撑大了眼睛。
眼帘一放，挡住混乱的风景。
抬手捂住嘴，掌下，嘴角微扬。
＊
月伴繁星，清香漫漫，热闹的笄礼归于在阵阵蝉鸣间。
青竹打开闭着的院门，灯笼的蒙蒙灯光洒照在梓婷的兰粉绣花百褶裙上。
：“二姑娘。”
周梓婷浅浅笑意带在唇边：“三妹妹等许久了吧？”
青竹提着灯笼引路，目光扫过金蝉手里的食盒，：“来的正合适呢，三姑娘刚布置好。”
屋内，周梓瑜望着八仙桌上满满一桌菜色，其中一半还怪异至极，又看了眼在扣金纸冠的梓月，旁边还有一个谁也不许动的食盒。
端茶起来抿一口，盖住心底隐隐的慕意。
：“姑娘，二姑娘到了。”
周梓玥眼前一亮，放下手中的纸冠，转身走去。
周梓婷窕窕走来，先与梓瑜见礼，由梓玥牵住手：“我还做了几样素日里大家常吃的点心带来，这下看，怕是多了。”
周梓玥牵梓婷坐下，笑道：“不多，吃法多着呢。”
金蝉将几盘点心放至桌上，红豆饼、绿豆糕、花生米糕、麻花酥。
：“我有件东西送姐姐。”
周梓瑜、梓婷看着妹妹走进落地罩，片刻后拿出一个框，喜笑颜开地走出。
从背面看，什么也见不着，只看见一块红绸 。
周梓玥轻笑，翻过裱框。
梓婷一愣，这是她随手画的仕女图。
不过，竟被做成了刺绣。
：“妹妹……”
周梓瑜也诧异地望着那副半活的刺绣。
梓婷在绘画上的天赋远超周梓玥想象，自从周梓婷开始作画后，时常会借韩先生教她的画去临摹。
都无需她指点，梓婷全靠自身便能将其中的画技完全领悟，并举一反三，运用精湛。
所做的每一副画都宛若实景活于眼前，诗情画意。
时而还会提一副诗赋，不过是直到提好为止。
便是韩先生都收存了几副。
周梓玥与韩先生提起，想与梓婷一齐进国子监时，韩先生欣然笑起，说你们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周梓玥：“我愿姐姐的画作，有一日能够被更多人所见，被如此精心的保存，它值得，姐姐更值得。”
在场之人都是诧异愣住，几个丫鬟倒吸一口凉气，掩住口，周梓婷眼眸震了几下，心间似也被波及，尤如鼓舞。
周梓瑜的目光在两位见流动，吴姨娘的事并未在她们之间留下磕绊，反倒更加和睦。
吴姨娘的事不该牵扯梓婷，可他忘不了那日妹妹倒在他面前的模样，那一刻世间的光彩都从她身上抽离，而吴姨娘却只是进入庵堂带发修行，衣食无缺。
还在庵堂咒骂娘亲，再一次去庵堂时，他动手扣了吴姨娘大半的份列，剩余的一半，作香火。
此事，任何人都不知晓，也不需要人知晓。
周梓婷收下了礼物，双目透亮，转身看了几眼绣样。
周梓玥回头灵芝使个眼色，灵芝端来酒壶与塑花的玻璃酒盏，逐一斟酒。
玻璃晶杯中的紫红酒液流光溢彩，荡漾着果味的酒香。
周梓玥端起酒杯，笑眼盈盈：“今日是姐姐及笄的好日子，娘为姐姐办了宴席，我也做套席面做贺，先敬姐姐一杯。”
实际席面都是按着拟定的菜谱来，真正对胃口的菜几乎少有，但成人礼嘛，当然是要身心都愉悦。
语罢，周梓玥端起酒盏，虽说是一杯，但她只是浅饮一口，以免引起青竹的担忧。
周梓瑜也饮了一口，梓婷跟着回酒。
宴席上吃的半饥不饱，这会儿正好腹肌，喝完酒，便开始动筷。
酥脆的鸡块、酸辣可口的香软面饼、香酥的烤鸡、金黄的虾球.......尚未满足的胃口一下就被鼓动。
欢声笑语间，开怀畅饮。
灵芝探眼往里看，酒、肉、菜都齐了，但只吃这些也不好，转了转眼珠，杵了几下身边的青竹，：“我再去下锅面，姑娘若有吩咐，快些来告诉我。”
青竹点头，似想起什么，又道：“再备些消食的汤，不然夜里少爷与姑娘怕都不好受。”
灵芝点头，出了屋往小厨房去。
：“呀，哥哥念少了一遍！得喝一口！”
笑语声休息了一阵，又流动开来。
：“我是香瓜，二姐姐喝！”
：“三妹妹，你拍子不对。”
：“妹妹，我是莲子。”
欢笑间，灵芝端上一锅鸡汤面，桌上的菜也都吃了一半，：“少爷，姑娘，只饮酒夜里胃里易难受，不若吃些面，缓缓肠胃。”
周梓瑜立是先点了碗，他头已经有些晕了，若是在不缓缓，明日恐难读书。
因着姑娘还备了一道点心还未上，灵犀下的份量并不多，正好够三人分一碗，加了青菜与蛋丝，虽简单，但味道清爽，正好能解腻。
周梓婷挑着面吃，眉眼笑意浓浓，今年生辰，是她最有趣的一回生辰，虽然姨娘不在，但无可否认的是，她甚是欣悦。
吃过面，周梓玥笑着起身去紫檀木柜提食盒，几个丫鬟上前将菜撤下，另有几个丫鬟则用黑罩子将一半的烛台罩住。
屋内顿时暗下一半，烛火明灭间，周梓玥一手提食盒，一手拿着纸冠，在梓瑜与梓婷疑惑的目光注视下走近。
周梓玥：“我还为二姐姐准备了一个小惊喜。”
语罢她打开食盒，一个圆形的糕，其上布着五彩的瓜果，拼出一个笑脸，中间是竖着两个“十五”的蜡烛。
周梓婷疑惑，问：“这是？”
周梓瑜也望向梓玥，等待答案。
：“是生辰糕，特意为二姐姐做的。”
周梓瑜：“······”
周梓玥接着拿起纸冠，带着梓婷的美髻间，：“这是梓玥特有的生辰冠。”
周梓瑜默默垂下眼。
青竹上前，吹燃火折子，点燃生辰糕上的香蜡，几个丫鬟立时将另外一半的烛台盖上，昏暗的屋里，唯有梓婷面前那一抹明亮。
伴随着周梓玥的乐声起来，屋里的人都跟着三姑娘轻轻唱起来。
周梓婷眼内涌上泪珠，心内适才的奇怪当下都被一股暖意一扫而尽，眼前的温热从眸底流入心间。
围绕着、包围着她。
乐声止，周梓婷听梓玥柔声说：“二姐姐，对蜡烛许个愿，然后吹灭蜡烛，愿望就能实现。”
闻声，周梓婷红了眼圈。
愿，再无波折，从此安心度日。
念完，周梓婷双手合十吹灭蜡烛，屋内顿时一亮，她对上梓玥的笑眼，也跟着轻笑一声。
周梓玥：“接下来就要分糕吃，沾沾寿星的好运气。”
屋里人人都分得了一块糕，周梓玥蘸一抹白奶油，点至周梓婷鼻尖，笑道：“二姐姐，生辰快乐。”
周梓婷展颜一笑，笑意灿烂。
周梓瑜咬下一口蓬松的蛋糕。
入夜，送走梓婷，周梓瑜站在门口，一阵风声中，传来：“妹妹，我生辰二月十五。”
周梓玥：“……”
轻笑一声，她道：“我记得，年年我们都这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