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所成
尚未等到休沐,京中风云突变,颇得圣宠的恒王被削爵,降成郡王,淑妃也被至嫔位。
一石激起千层浪,恒王一派,涉案的大小官员皆数下狱。
国子监主要职员也由陛下钦点换职,另有专职收集往年来被监生欺压的检举书涵。
主使及从犯,罚教鞭,留观三旬。
容安喜笑颜开地将消息带至医馆,先说那三人之后又来打扰,他就下一包,给几位公子品尝好茶。
少爷康愈后,拿三位就虚弱地被教鞭罚了,躺在学舍里直呼痛。
监内被他们欺压的同窗没有不叫好的,但少爷叫他莫去参与。
周梓玥翻着案卷,笑道:“你便听哥哥的,莫去掺和这些。”
容安懂事点头,:“少爷还说,姑娘做的木雕更精致了。”
从长公主府回来,除去上课与功课,闲暇时间,周梓玥比着她扮男子的模样,重新刻了一个木人。
连带着每日的紫姜鸡、枸杞鱼丸、山药糕等等膳食一起送去国子监。
周梓玥:“嗯,还有呢?”
容按转溜一圈眼珠,挑起眉:“齐世子说点心不错!”
周梓玥微微挑眉,轻捏翻下一页,:“那以后都多备一份就好。”
容安摇头,:“不够,齐世子最后还是吃少爷的呢!”
周梓玥:“.......”
*
又过三日,金蝉一路小跑来请周梓玥去赏画,二姑娘为太后所绘的丹青已成图,吩咐她到曦和院请三姑娘来赏画。
步入院落,琴音轻扬,不远处的小亭内有两道身影,姑娘坐着,少爷站在身侧,正抚琴呢。
金蝉踌躇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两难间,侧边灵芝的一声笑唤:“金蝉姐姐。”
琴声止,亭内的两道身影都转过来,三姑娘笑脸盈盈,少爷依旧颜色冷淡。
金蝉咬一下唇肉,小跑着去亭里,先规矩地行礼,才道:“少爷,三姑娘,我们姑娘的画作成了,特请你们去观赏。”
周梓玥眼前一亮,抬头道:“哥哥,我们去瞧瞧吧。”
这些天梓婷一直专心于为太后作丹青图,下了学堂,回至兰欣阁便去书房作画,周梓玥忍住好奇,没去打扰,生怕影响梓婷作画。
周梓瑜直觉二妹妹兴许是只叫了三妹妹,只是见他也在,不得不叫上他。
梓玥目中清亮,盈盈流光,甚是期待。
周梓瑜无奈,:“好。”
走入兰欣阁,金蝉往书房引路,周梓婷一身碧衫,站在廊下等待。
见走来的人里还有梓瑜,周梓婷先一愣,而后暗叹一声糟糕。
哥哥休沐日,除去功课,更多时间确实常与梓玥在一处,从前还需要去朗文轩请。
当下,哥哥无需再去请,会主动来,玩乐一阵,在曦合院用过晚饭才回去。
她近日忙于作画,一时间忘了这回事。
周梓婷叫住个小丫鬟,:“告诉紫云沏盏荷花茶,还有山药糕、核桃米糕也带一盘来。”
小丫鬟忙跑去厨房。
周梓婷面上露有微笑,:“哥哥,三妹妹,随我来。”
梓婷的书房与从前一般无二,画卷又低至高排放,紫檀书架上的书册,则低至高、由厚至薄依次排放。
书案上,当下只铺着一副画卷,旁边绘盘上的岩彩还湿润着。
与往日不同的是,未有熏香。
:“哇!”周梓玥目光落在那副逼真的丹青像。
画副上的菩萨一手握玉净瓶,一手持滴露柳条,慈眉善目,目中似容着世间大爱,下一刻便要将人间映入。
仙袍规整,一纹一饰,一衣一带都宛若实现,刻画精细,风轻轻一吹,便会随风轻舞。
莲花宝座栩栩如生,粉白相间,圣光烁烁。
几处地方,墨迹都还未干。
周梓瑜目光顺着画服一寸一寸细赏,只觉若不细赏,便是亵渎。
如此精湛的画技,详略得当,动静相合,少看一眼,都会遗憾。
二妹妹的画技,竟已达此境界!
再望向梓婷,周梓瑜眼底难掩欣赏。
周梓玥看了一道又一道,感叹:“这是我看过的,最佳的丹青像。”她抬眼望向梓婷,:“比前一阵子画的都要更好!”
她竖起一个大拇指:“二姐姐真厉害。”
周梓婷面上染粉,垂眸,目中珍惜着望画,唇角温和,:“这一副画的时间最长,画时,我思索了许多从前未留意的地方,推敲琢磨后才落笔,也算是我当下最佳的画作了。”
周梓玥笑眼望向梓婷,将一件事情坐至拔尖,需要的就是这样永不满足的心态。
韩先生说,为太后作画这件事,是梓婷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的。
说明在一定程度上,梓婷更加认可自己、更加自信。
这正是她最想看到的。
只要在抓住陆枫源的把柄,周梓婷就能够摆脱命运。
转念,周梓玥又想起要与她详说陆枫源不端的表哥。
过去许久了,还不见一点动静。
他到底搜集了多少证据,要拖这样久?
周梓玥:“二姐姐这样用心,丹青像必然无可挑剔的。”
周梓婷抬眸,眼中流光,:“我觉着,我还能能画得更好。”
周梓玥点头,:“我相信二姐姐。”
周梓瑜嘴角浮出抹淡不可察的笑意:“有志,事便可成,二妹妹若坚持下去,将来必能学有所成。”
说着,他目光又落至梓玥,:“梓玥也是如此。”
周梓玥展颜一笑,:“是,不过莫忘了劳逸结合,身体才是第一位。”
周梓瑜:“……”
又赏了会儿画,三人才去堂屋品茶闲聊。
*
梓婷的画在八月初送至长公主府,长公主看完画叹为观止,趁着梓婷随梓玥去练武场,悄悄拉着韩千语感叹:“你这是什么运气,遇到两个奇才。”
:“我可听冷玉说了,梓玥当下都能够赢她们了。”
韩千语吃茶,:“我若拿梓玥最初写得文章与近日写得文章、策略给你看,兴许你还会觉着,许多学子甚至官员,都未必有她的文采、胸怀。”
:“梓玥与梓婷,她们都是用全部心思去琢磨一件事,单拿出哪一项,她们都不输旁人。”
逸辰长公主轻笑,:“我明白你的意思,国子监一事,也要待梓玥及笄后再来,太小,皇兄也不会答应的。”
:“这便靠长公主了。”
逸辰长公主:“哎,谁让我心软呢,见不得这样好的姑娘就只能呆在后院。”
韩千语:“……”
午后,建宁公主与安王到访。
建宁听闻周梓玥在武场,便直接去了,安王忌男女有别,没有同去,而是到距离武场最近的楼台坐下。
逸辰瞧安王渐行远的迫切,意味深长看一眼韩千语:“安王怕是看上梓玥了,他从前那有这般爱往我这来。”
韩千语淡淡一笑,:“看上又如何?”
梓玥是一个有主意,又有眼界的姑娘,皇子,她也未必就稀罕。
:“毕竟是我侄儿,做姑姑的,当然要推一把。”
:“长公主,担心过犹不及,情感之事,还需讲究你情我愿。”
:“……”
:“梓玥便是当日的我,熟练医药,行事,甚是方便。”
:“全看她愿意不愿意。”
逸辰长公主想起病榻久缠的驸马,淡淡一笑:“我明白。”
*
武场旁的楼台共三层,第二层,视线尚还被林树所挡,上至三层,淡蓝身影清晰可见。
安王趴在栏上,探身,目光随着梓玥抗击近卫的身影而行走。
派去的暗卫在前几日来回话,梓玥并无婚约在身,总不过是有一位青梅竹马的表哥,当下正在书院进读,一旬也见不到几面。
其余的,便再无旁人,唯一亲切些的男子,恐怕也就是她的兄长,周梓瑜。
可为细致入微,甚至周梓瑜在国子监被欺负,都能让她忧心忡忡,闷闷不乐。
不过此事在七哥的筹划下,建宁添油加醋地告知太子,又成了太子一派参恒王的奏本,好不热闹。
参来参去,到把七哥显了出来。
这份细致入微,到让安王羡慕中又多了几分酸意。
若何时,梓玥能这般待他一次,便是让他摘星揽月,他都愿意。
虽然当下他只能在远处默默看着梓玥,但能见到她,知晓她一切都好,已是心满意足。
思绪飘远间,隔着林木高楼,四目相对。
阵阵慌乱的心跳间,安王握紧栏杆,移开视线片刻,在看去时,梓玥已背过身与进卫说笑。
场内,周梓玥与冷棋道:“我适才在树上见到只松鼠。”
冷棋什么也没看见,:“哪有什么松鼠?”
周梓玥比划着:“真的,一节小臂那样长,棕色的,扬着长尾巴。”
:“兴许是躲到进里了。”
冷棋:“待我那日上去看看。”
冷玉喝尽一杯茶水,走出亭子,:“你别去打扰它,它安生地落个窝,你飞上去,反倒影响它。”
:“三姑娘莫学她。”
周梓玥无奈,:“我……飞不上去。”
她的武术课中轻工只占很少一部分,即便她非常想学,想感受飘飘欲仙是什么心情,韩先生教得浅薄,自然冷棋与冷玉也不会深入。
她的武术课,主要就是近战、格斗、冷兵器相结合,她的轻功水平,大概也只达到翻墙自由。
至于飘飘欲仙,怕是没有机会了。
周梓玥试过,普通高矮的院墙,她已经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出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