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喝得太醉
沈遐愣了一秒:“为什么要换。”
“不想唱这首。”明蔚回答得非常果断。
“诗汶说你第一期想唱这首的。”
诗汶真是个筛子,明蔚暗自发愁。
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可以唱给别人听,就是不能唱给我听?”
“不是,不是。”因为他猜对了,所以明蔚试图纠偏沈遐的思考方向,“我就是不想唱这首,你随便换个别的吧。”
“……你给苏衍唱的那首是什么?”
问得真不巧,“那是我随便哼的,改了别人的歌。”
完全是即兴发挥,要她再完全复制一遍都做不到。
沈遐道:“所以给他唱的是独一无二的。”
“……情况不一样。”苏衍是专业音乐人,她那么唱也是有点想表现的意思在,对沈遐就没必要,明蔚叹口气,说,“你酒醒了没?我要回去了。”耳环也捡回来了。
她动作利落,转身就走,怎么刚说好的歌又没了,沈遐情急之下一把拉住她手腕。
他力度大,明蔚没有防备,被直接拽得差点往他身上栽,退半步站住了,怒目而视:“沈遐你发什么疯——”
沈遐一不做二不休,将她抵在了旁边店铺紧闭的防火卷帘门上,眼睛沉沉的,像蒙上阴霾。
“别人都能听你唱歌,就我不行?”
……这是在演红楼梦还是歌剧魅影?
明蔚气极反笑:“你说的这个‘别人’是谁。”
“姜行云,闻翰,苏衍。”咬牙切齿地报起了菜名,“你还收了苏衍的花。”
什么跟什么,明蔚说:“那本来就是苏衍的花。”节目组送的。
她还承认收了苏衍送的花!沈遐深呼吸,眼睛都红了。
明蔚看他表情不好,眼睛湿漉漉地泛着光,心想沈遐果然还醉着,轻声问:“你怎么了,不舒服?”
何止是不舒服。沈遐深深地看她:“我的花你没有收。”
“什么?”
“香港那天,我带了花。”
是说失忆那天。
明蔚安静了一会儿,不知该作如何表情,只能笑笑说:“那不算吧。”
“为什么不算?”他很执拗地要问个明白,“是因为花没能送到你手上,还是因为送的人,不算是‘我’?”
……
先来后到。
既然他要和其他男人讲先来后到,那他现在这个失忆的状态,算先还是算后?沈遐在想的是这件事。
明蔚想到的是另一回事。她偏过头,眼神显而易见地冷下去:“十点了,沈遐,我不会和一个醉鬼在大晚上讨论哲学问题。”
这哪里哲学,沈遐索性另起一个话题:“我在上海的住所,是我们之前共同住过的家,没错吧?”
明蔚收起笑,没什么表情地看他。
“丘比特花园,从进门到后院栽满了蓝紫色绣球花。”他盯着她看,没捕捉到任何神色变化,“你既然从那个家离开了,所以你其实不会再被任何人的花打动了,是吗?”
明蔚和他对视了一会儿,启唇道:“你说得没错。”
她顿了顿,难得地有点真的动怒了,抬高了声音:“沈遐,你少自我感动。花是你要种的,婚也是你要离,也许我的确喜欢绣球花,也许我真的被你打动过,但现在别说是任何人、任何花,谁要送我,还是我要送谁,都和你没有——”
“所以我现在还能送你花对吗?”沈遐问。
明蔚止住了声音。
她没想到他要说这个,她情绪上来,一时间忘记眼前的沈遐记忆停留在七年之前,像一拳落空,打在棉花上。
而此刻他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凝视着她的眼神一如七年之前,像知晓自己在劫难逃的猎物,恼恨的逼视不是为了反抗,而是要拉她下水鱼死网破。
他无所谓被她察觉了,是他技不如人,自乱阵脚,反正在她这里他从没想过能赢。
明蔚怔了几秒:“你、你要送花的话,我没拦着你。”
沈遐点头:“是,你没拦着我。”但你也不在乎。
反正自始至终看到她和其他人走在一起,收下别人的花时,慌到神思不属,嫉妒得快要爆炸的傻子就他一个。
明蔚蹙了下眉,几乎怀疑沈遐刚才尾音的一点哽咽是错觉,可她耳力很好,不会听错。
“送花的事晚点再说。”明蔚不想和他纠缠下去,“你先放开我,我手痛。”
她撒了谎,他其实压得很轻,虚虚地圈着她手腕,一点也不痛,只是她挣不开,也不想和沈遐硬碰硬。
沈遐被烫到一般收回手:“对不起。”
明蔚没料到他这么听话,茫然地揉了揉手腕,想了想还是关心了一下:“你今天……”
状态这么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还是记忆混乱或者头疼了?总归他还是个病人。
沈遐冲她很淡地笑了一下:“可能是喝醉了。”
喝醉的人一般都不会觉得自己醉了。
明蔚没说出口。
她垂下眼,掩去一点担忧的眼神,语气轻快道:“那……唱歌的事,下次有机会肯定唱给你听。我先回去休息了?”
“嗯。”沈遐见她还疑问地看向自己,补充,“我再待一会儿。”
明蔚慢吞吞地往外挪移脚步,离开被他笼罩的阴影。
走到灯下时还是不太放心,回过头叮嘱一句:“你之后别喝这么多了。”酒量不行,害人害己。
“嗯。”沈遐怕她听不见,温声应道,“知道了。”
他一路目送着她在光里走远。
这一周里明蔚没有再和沈遐对话,但与他微信确认过,沈谦那边等项目进度,他俩会在潞安待到下期节目录制之后。
一个重要原因是……她太忙了!苏衍来潞安不仅带了改编的表演曲目,把本在工期内的她新专歌曲半成品也带来了,每天从早到晚她不是练习《月亮小酒馆》就是研究调整新歌,闻翰也特别上进动不动拉着她排练,舞美又做了设计,日程彻底排满。另外冉疏这一周有其他通告,明蔚不得不承担大部分女声唱段,累得无以复加。
也不是没有遇见过。有一天灵感比较丰富,和苏衍在录音室研究新歌到半夜。
苏衍来自中国香港,骨子里流淌着熬夜的血液,又是搞艺术的,通宵达旦是家常便饭。她就不行,短暂爆种后,一走出录音室就头晕目眩,步子都踩不实,被搀着回的酒店。
偏偏又在一楼等电梯的时候撞上沈遐,三个人一同上的电梯,电梯里苏衍小声问她困不困,明天需不需要早起,明蔚半个灵魂都在漂浮,含混不清地回答了几个字,自己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16层到达之后,苏衍带她出去,电梯门合上。
明蔚走了几步后才回头看他:“你不住这层吧?”
“先送你回房间。”苏衍说。
明蔚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说:“送到这就可以了。”怎么可能困到几步路都走不了。
苏衍看她一眼,笑说:“好,我走了,晚安。”
“晚安。”
她半梦半醒地回房躺到床上时,无端地想起电梯门合上之前,沈遐看向她和苏衍的眼睛。
她不太喜欢沈遐的脸上出现那样的神情。有点凶,但是像是被抛弃的犬类身上的那种凶,不能真正威慑到人,只是对他那张脸来说,太过阴郁了。
……好看是好看的,就是成了苍白病态系,看着开心不起来。
《N重唱》这一季热度一路上涨,这期演出现场观众爆满。明蔚很早就到后台,是被Yvonne提醒,说门口有粉丝花篮,才跑出去看。
她喜欢什么花不是秘密,翻过她早年微博的都能发现,所以门口一排花篮里面,一眼就能找到两个蓝紫色绣球花花篮,毋庸置疑是给她的。
花篮上都配有文案牌,明蔚拍了照之后去读留言,发现一个花篮上写明了后援会赠送,另一个没有署名,只写了演出顺利。
明蔚想了想,转头问诗汶:“你会拆装花篮吗?”
诗汶说:“不太会。”
也没指望她会,明蔚说:“Yvonne一般会联系花店看有没有回收,不过这个花我想留着,你跟她说一声,结束后放车后座带回酒店,我来处理。”
诗汶点点头。
这一整周的努力得来的结果尚可。《月亮小酒馆》拿了全场第三,对于闻翰来说真正应和了逆袭二字。
录制时间比预计长了一个多小时,结束后回酒店的车上,Yvonne提醒明蔚:“下周潞安有电视节颁奖礼,节目暂停录制,缓一周。”
明蔚记得这事:“噢,我准备——”
“你最好没有准备。”Yvonne说,“伊夏之前约你时间拍物料,在上海。”
伊夏是明蔚长期合作的化妆品品牌。
明蔚松一口气,巧了,她就是打算回上海:“我没有准备了,你来安排。”
这一周过得昼夜颠倒心烦意乱,《N重唱》录完像是神经猛然放松,明蔚第二天就开始发烧。原本答应苏衍陪他游玩潞安的事也告了吹,他很快回香港,明蔚心怀内疚,想亲自送他去机场,被苏衍和Yvonne两人一起拦了回去。
她还是披着毛毯把苏衍送到了楼下,回身的时候看到沈谦沈遐提着行李出来,也像是要走。
明蔚问:“你们回上海?”
沈谦不和她对话,沈遐点点头。
“怎么偏偏今天。”明蔚笑了下,“我明天也回上海。”
她通知完此事就往上指指,表示自己上楼回去了,转身就走。
沈遐在原地愣了下,被沈谦拽了一把,问:“不走?”
“要不大哥你先回去。”沈遐飞快地说,“我再留一天,改明天的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