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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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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瞬而逝,很快到了琼花宴当天。

琼花宴在长公主位于长安城外的別苑中举行,每年到了琼花宴这一日,通往別苑的路上定是挤满了宝马香车,似乎一整个长安城的达官显贵都出动了最豪华的马车,生怕被别人比下去。

所谓冠盖满京华亦不过如此。

虽然已经是今年的第二场琼花宴,其热闹程度比之第一场却有过之而无不及,理由十分简单,常年不在长安的许家女也要出席这场琼花宴,而且她年逾十七仍未婚嫁,连人家也不曾许。

长安城中适龄未娶的广大青年,听闻这个消息,心思都活泛了起来。

毕竟这可是许家。

当年许妙愉的祖父在大夏风雨飘摇之际,挽大厦于将倾,南征北战,破虏寇,诛逆贼,战无不克,天下谁人不知许老将军威名。到许妙愉父亲这一辈,许家依然荣宠无限,许熠颇有其祖父遗风,亦是百战百胜,若不是建兴十年因上书谏言建兴帝重修宫室一事被建兴帝贬斥,此时官拜丞相也不为过。

更何况,许熠如今正在西边同西戎交战,捷报频传。

时至晌午,收到邀请参加琼花宴的少年少女们陆续到来,将別苑外的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其中有人早预见了这幅场景,骑一匹枣红色骏马前来。

辗转腾挪间,骏马行至别苑门口,他翻身下马,等候在一旁的仆从牵过骏马,恭敬地将他迎了进去。

一进入别苑,满目都是衣袂翩跹。

赏景的赏景,下棋的下棋,琴棋书画,一样不缺。

人们有的三五成群,有的两两结对,其中又有许多门道。

“沈公子,别来无恙。”有人向他招呼道。

沈怀英微笑以应,目光在宴会中逡巡一阵,终于在某个角落里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于是推脱掉逐渐聚集在身边的人群,向那个角落走去。

沈怀英幼时便能出口成章,有神童之称,年岁渐长,文才愈发斐然,加之风流不羁的性格,每每现于此类宴会,身旁总会围绕一批拥趸。

不过琼花宴还是略有不同,沈怀英感慨,为儿女婚事而着急的母亲又岂止许夫人一人,他业已束发,至今未娶,简直愁死了沈母,无论如何也要他来这琼花宴。

然这琼花宴,在他看来也无甚稀奇,瞧那三三俩俩聚在一起的,无一例外门当户对,世家与世家,官吏对官吏,品阶都不能差上太多。

自个儿受人追捧,很大一部分原因不也是自己有个官至刑部尚书的父亲。

不提宴会上的暗流涌动,就说沈怀英来寻的这个人,实在有些特别,别人都是成群结队言笑晏晏,他却独自一人坐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却也没给人严肃不可靠近的感觉。

他仿佛是在享受这无人打扰的宁静。

他的周围也不是一个人都没有,但众人都很有默契地与他保持着距离,只有几个眉眼怀春的少女会偷偷瞟他几眼。

沈怀英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扫一眼宴席上随处可见的琼花,感慨了一番也不知道长公主是从哪儿找来的能工巧匠,竟能让琼花在九月开花。

身旁的人对此兴致缺缺,随意应和了两句。

沈怀英沉默片刻,轻咳一声,认为是时候进入正题了,于是话音一转,对身旁的人说:“阿珩,此前几次琼花宴,你都推脱有事不肯参加,怎么这回突然想来了?为兄听说周小姐也来了,莫非是因为她?”

被称为阿珩的少年生的一副令人艳羡的好皮囊,剑眉朗目,神采斐然,不同于寻常世家公子的端方清贵,他的言行举止间始终带着几分属于市井的烟火气。

“周宛宛也来了?”少年声音中的惊讶不似作伪,连脸色也没有先前那般好了,脸上显出懊恼来,他低声嘟囔了一句,“失策。”

原来他并不知道,看来是自己猜错了,沈怀英如此想着,反而更加好奇他是为谁而来。

面对沈怀英的好奇,少年扶了扶额,正要和盘托出,别苑的入口处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引得众人纷纷闻声看去,两人的对话也暂时被中断。

身边有人惊喜道:“许小姐到了。”

沈怀英和少年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一句话来,主角终于到了。

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门口,少年看了一眼表情严肃的沈怀英,低声笑道:“我听说义母也曾有意于许小姐,前几日还与许夫人见了一面。”

沈怀英无奈,他这是刚被自己调侃了两句,立时就要把场子找回来。

真是一点儿亏也吃不得。

不过他这两句还真是戳到了自己的痛处。

“阿珩你是从哪儿知道的?该不会又是阿远那小子——”说了一半,沈怀英又觉得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苦笑道,“不是曾经,我和父亲劝了一次,母亲本来已经打消了念头,也不知道许夫人说了什么,她又犹豫了。”

“我看你和许小姐也算门当户对,你为何不愿?”少年颇感惊讶,沈怀英自由散漫惯了,对娶妻一事有所抗拒他是知道的,可此番的抗拒却更像是针对许家和许小姐。

沈怀英折扇轻摇,一脸神秘地摇摇头,不打算多言。

少年也不客气,扬手夺过折扇,“都九月份了,你不嫌冷?”

沈怀英猝不及防,眼前一花,折扇已落入少年手中,少年从小学武,他惫懒不肯,半点儿武艺也无,这般情况不知发生过多少次,他连气也生不起来,“许家如今正盛,细说起来,是我高攀不上许小姐——当然这只是表面的理由,你有所不知,两年前许小姐刚刚及笄,陛下就有意愿让她嫁入皇家,那时也有几位皇子年龄正合适,不过被许大人拒绝了。此事知者甚少,父亲正好就是其中一位,要是我娶了许小姐,就怕陛下心里不舒服。”

说完严肃的,沈怀英又笑道:“况且你想,这许小姐的曾祖父、祖父、父亲,甚至连她堂兄都以军规严明著称,她耳濡目染之下,想来也是个老成持重的姑娘,这种性子我怎么受得了。”

世人对许家的印象多半如此,少年曾经也不例外,只是这时,他的眼前忽然浮现了一个灵动娇俏的身影,不禁嘴角微勾,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倒也未必。”

话音未落,门口的骚动终于停止,两个亭亭玉立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

左边的身影稍矮,穿一身淡青色齐腰交领梅花纹襦裙,额头点梅花形花钿,面容清瘦,身姿轻盈,虽有妆容遮掩仍显一分病态,正是传闻中久病缠身的英国公之女蒋熙怡。

蒋熙怡从未出过长安,偶尔也会在人前露面,是以在场的人中有不少认得她。

那右边的就是——

少年看过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右边的身影螺髻翘然,上着阔袖白衫,肩披鹅黄霞帔,行走翩然,如仙雾缭绕,下身却着团花红裙,艳若朝阳。但衣裳再华美,都难以掩盖来者的玉容仙姿,面若皎月,眸似星辰,一颦一笑都美得无可挑剔。

怎么是她?

不对,原来她就是那位许家小姐。

经过了最初的惊艳,人群又逐渐散开,恢复了方才的热闹游戏场景,少年坐回原来的位置上,一时有些走神。

沈怀英没注意到他古怪的神情,兀自感慨道:“许小姐与我想象中大相径庭,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他没明说,少年却懂他的意思。

在沈怀英眼中,皮囊只是外在,长安美女如云,许小姐确实出挑,但也不能激起他的波澜,真正可惜的是许小姐举止有度落落大方,如今却因朝堂上的风波担误终身。

然而此时此刻少年所想,却与沈怀英不同。

此前曾有流言,说许家千金久居宣州,来往的都是乡野粗鄙之人,近朱者赤,她也沾染了偏远之地的乡野气。

如今一见,撇开令人惊艳的容颜,她的一举一动雍容华贵,无不是标准的世家贵女模样。

与自己那日所见,倒像是两个人。

也不知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不过刚才两人曾有一瞬四目相对,他能够感觉到,那一瞬她也认出了他,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她就主动移开了目光,可是一刹那的愤怒却不会作假。

想到这里,少年摸了摸下巴,心道:“愤怒?我有得罪过她吗?”掌心仿佛又感受到了那日呼在掌心的热气,湿润温暖,带着点儿痒。

好吧,也算是得罪了,只是这种程度还不至于让她露出那样的眼神吧。

与此同时,许妙愉拜见过长公主,携蒋熙怡找了个僻静之处坐下,众人虽有心与她攀谈,但她初来乍到,态度不明,便不好太过热情。

众人不知道,许妙愉想的是,能躲一会儿清净是一会儿。

蒋熙怡很是清楚她的性子,也知道她此刻的真实想法,正好自己方才走得快了些略有些喘,也就由着她来了。

两人略坐了一会儿,蒋熙怡呼吸稍稍平稳,与她闲聊起来:“妙妙,那日我自兰若寺回府,一直以为你会来找我,没想到直到今日我们才终于见上面。”

说到这个,许妙愉气不打一出来,碍于不能跟蒋熙怡说明原委,委屈道:“我也想来来着,这不是被我娘给关起来了嘛。”

蒋熙怡惊讶道:“你又惹伯母生气了?”

一个“又”字用得十分传神,许妙愉不能反驳,点了点头哀叹两声,却不肯再说,将话音一转,“别总说我了,我许久没回来长安,怎么觉得人都变得陌生了起来,你看那边那位拿折扇的公子,是不是刑部沈大人之子?”

蒋熙怡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眼便看到了沈怀英,颔首道:“正是沈怀英沈公子。”

许妙愉哦了一声,貌似无意继续问:“他旁边的又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她面上看着只有好奇,暗地里牙都要咬碎了,都是因为他,自己才会被母亲禁足,他竟然还敢出现在自己面前。

原来那一日,她不仅引来了蒋府的管家,许家的下人也被惊动了,这下,两家都知道了她穿着丫鬟的衣服翻墙却遇到觊觎蒋熙怡的歹人,并最终凭借聪明才智将歹人吓跑的“丰功伟绩”。

蒋家很是感谢,也加强了护卫,而她娘一怒之下,再不准她出门,天天把她摁在房间里学习礼仪。

京兆府和金吾卫果然是吃干饭的,人没抓住也就算了,怎么还让他光明正大地混进了琼花宴中。

许妙愉只知道蒋家担心蒋熙怡担惊受怕身体出岔子,没将此事告诉蒋熙怡,却不知因其中牵扯进了两家贵女,京兆府和金吾卫也不好插手,消息被封锁得很严。

沈怀英旁边的人,蒋熙怡一眼望过去,看到是个俊朗英气的少年,有些眼熟,大约从前见过一两次面,至于是谁,突然一问还真把她难住了。

许妙愉没等来蒋熙怡的答案,眼珠一转,怒道:“该不会是什么歹人混了进来吧,不行,我要去向长公主殿下陈明……”

“妙妙,别冲动,我想起来了。”蒋熙怡连忙拦住她,轻扯她的袖子拉着她又坐下,脸上有些为难,似乎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他叫景珩,是沈大人的义子,沈公子的义弟。”

这来历大大出乎许妙愉的意料。

蒋熙怡继续说道:“好些年前的事情了,那时你不在长安,所以不知道。他的父亲是刑部的小吏,当时沈大人刚破获了一起大案,有狂徒袭击沈大人,他的父亲为救沈大人身亡,母亲也伤心欲绝不久后病故,沈大人惜他年纪小,为报恩情接到沈府收为义子,不过听说最近他和沈府闹了点矛盾,已经搬离了沈府。”

许妙愉听得心里沉重,她早注意到景珩周围的人对他的态度古怪,眼神不屑鄙夷,又不敢在面上表露出来。

他们是觉得要不是有沈家这层关系,景珩这种出身怎么配与他们同桌共饮,可还是因为沈家,他们还是得和他虚与委蛇。

真是毫不意外的虚伪。

这么一来,景珩在她心中,忽然就变得可怜了起来,察觉到这一点,许妙愉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不能心软,他可是觊觎蒋熙怡的登徒子。

得找个机会警告他一下,若是他能知难而退就好了,许妙愉想着,又看向景珩的方向,那里却空无一人。

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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