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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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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之后。

景珩带着许妙愉来到了他所说的暂且安全之处,位于农舍旁的小山之上,半山腰树林环绕之中,一个小小的山洞。

洞口地势较低,被藤蔓遮得严严实实,许妙愉起初还疑惑哪里有藏身之所,待景珩将藤蔓扯开一条缝,才惊觉此地别有洞天。

山洞很小,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干草铺在一块削平的大石上,做成一张简易的石床,正中央有黑色的痕迹,似乎被火烧过,旁边还有些树枝。

许妙愉拧着头发上的水走到中间,他们身上都湿透了,水珠滴在地上,汇聚成水流,向洞外缓缓流动。

她看了眼石床,有些担忧,“这里以前有人住过?”

“是。”景珩升起火堆,火苗闪烁,他向其中添了些树枝,火烧得更旺了,照得两人的脸通红,他看出许妙愉的担忧,“放心,那人不会说出去。”

说完,将手伸到火苗旁,试了试温度,又对许妙愉说,“将外衣脱下来烤烤,你也过来坐吧,小心着凉。”

不说还好,一说许妙愉就感觉冷得直打颤了,今天发生的事情太过惊险刺激,她险些忘了,这会儿可是寒冬腊月。

许妙愉赶紧过来,火堆旁有几个小石块,她坐在其中一块上,与景珩隔了一人宽的距离。

火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山洞中几乎没有风,不一会儿就暖和起来,听声音外面的雨也小了一些,许妙愉将外衣脱下,还好最里面的衣服没有被雨水侵蚀,她还不至于过于狼狈,可是在景珩面前只着里衣还是让她感到了难堪。

她偷偷觑他,见他还穿着湿透了的衣衫,脸色在火光的照耀下有些红,不由担忧道:“你怎么不脱?”

“我没事。”

景珩的声音很平静,却有点儿莫名的低沉,许妙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一时又想不到,她只当他是在逞强,倾身靠近他,“不行,你要是生病了,我们都完了。”

她作势要去脱他的衣服,手虚虚一探,景珩却反应激烈,一下子蹦出去很远。

许妙愉的手还伸在半空中,着实有些尴尬,她悻悻地收了回来,往旁边坐了一点儿,“行,我不管你。”

过了好一会儿,景珩才又在火堆旁坐了下来。

两人沉默地看着火苗不停跳动,也不知过了多久,景珩终于开口道:“等雨停了,如果许少将军没有找来,我送你回去。”

不容置喙的口吻,许妙愉听得心里烦躁,再也忍不下去,“你就这么不想跟我扯上关系?我有哪里不好,让你避之不及。”

这些天,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面,可是许妙愉始终记得那一日的情形,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心里为他解释,事情不是自己看到的那样,又一而再再而三地回去找他,结果呢,结果就是听到他在沈怀英面前贬低自己。

她也是人,也会心寒,她明明已经发誓,绝不再去见他,可是得到他被免职的消息之后,还是忍不住担忧。

该不会是因为自己吧?

许妙愉当然知道,自己的种种行为,在外人看来,有多么一厢情愿,可是她,可是她……

越想越伤心,心里就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喘不过气来,许妙愉将头埋在肘窝里,忽然控制不住地低声啜泣着说:“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许妙愉一向要强,除了蒋熙怡去世那一晚,何曾在旁人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结果今天已经第二回哭了。

景珩不由得慌了,“不是,你很好,是我的问题。”

客气谁不会,这话完全不能让许妙愉感到好受,她连头都没抬一下,哭得更厉害了。

一时间,山洞中只有她的哭声,幽咽委屈。

景珩紧抿着嘴唇,眉头也皱得很深,他实在不会安慰人,更何况眼前的人对他来说是如此的特殊,他的眼中没有不耐烦,只有心疼。

许妙愉边哭边问:“你说是你的问题,那你倒是说说,是什么问题?”

“真的想知道吗?”

许妙愉抬起头,她的额头上被压红了,眼睛也是红红的,看起来楚楚可怜,她用期待的眼神盯着他,显得无辜又单纯。

景珩压抑着拥她入怀的冲动,垂眼看向筚拨作响的火堆,嘴角漾起一抹苦笑,“刚刚你问我,这里之前是不是有人住过。没错,而且那个人你也见过,他是卢啸云的下属,前些天他奉卢啸云的命令来长安城里找我,行踪暴露被全城追捕,就躲在此处。”

许妙愉抹了抹眼泪,带着些许鼻音惊讶道:“你还与卢啸云有联系?他们还在长安?”

也不知道这两个问题哪个更令她惊讶。

景珩低声道:“我骗了你,那天在兰若寺,不是因为你们被弘真抓住我才被迫与他们合作,而是我猜到了他们的身份,主动与他们合作之后,才知道弘真在帮他们,已经将你们抓了。”

如果说之前的事情只是让许妙愉惊讶,那他现在说的话,就让她感到恐慌了,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为什么?”

卢啸云可是反贼,就算他们是被逼无奈,就算景珩对朝廷本就有怨言,可是主动与反贼合作,还是让她费解,难道他就不怕因此惹祸上身吗?

景珩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许妙愉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眼中的挣扎,他并不想说,许妙愉眨了眨眼,有些不忍,但她没有制止。

须臾之后,景珩终于下定决心,将一切和盘托出,“如果我说我是为了你,你会不会信?”

“为了我?”许妙愉一脸地不可置信。

景珩毫不意外,心中的秘密终于不用再继续隐藏下去,他突然感到了轻松,连声音也轻快了不少,“那时我听到他们的对话,得知卢文元就是意图欺辱你的贼人,而卢啸云和卢文元之间多有罅隙,便想了一招借刀杀人。我和卢啸云合作,帮他们从搜捕中脱身,而卢啸云需要做的就是,放弃卢文元。”

说是放弃,像卢文元那种草包,放弃他无异于杀了他,景珩冷漠地想,卢啸云在反叛军中威望仅次于卢啸义,却在卢啸义死后不得不屈居于卢文元之下,加之卢文元言行荒唐,他早就心生不满,有取代之意,自己不过是推了一把。

许妙愉檀口微张,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她下意识问道:“那卢文元现在——”

“已经死了。”

许妙愉“啊”了一声,卢文元竟然已经死了,如果不是听景珩亲自告诉自己,自己一定想不到。

她忍不住想,景珩没有必要在卢文元的死讯上欺骗自己,可是真的如他所说,他是为了自己才和卢啸云合作吗?

想了想,她将自己的质疑说了出来,“你、你真的是为了我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就算卢文元是个人渣,他毕竟没有得手,我想不到你出手的理由。”

也许是出于正义?

许妙愉想不明白。

语罢,她脑海中灵光一闪,好像突然有了一点儿猜测,心跳变快,不禁捏紧了袖口。

“当然是。”景珩不再犹豫,斩钉截铁地说道,“理由?其实只有一个就足够了。”

许妙愉屏住呼吸。

“我心悦你。”

猜测成为现实,许妙愉眼前一热,雾气蒙住了她的双眼,脑中一片混沌,她忍不住发问,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景珩道:“我也不知道。”

一开始只是觉得有趣,后来不知从何时起,眼前总会浮现她的笑颜,当局者迷,他一直试图否认,最后却不得不承认,他就是喜欢她。

许妙愉已经懵了,这和她一直以来的认知并不相同,景珩此前明明一直表现出不喜欢她,甚至讨厌她的样子。

“真的吗?你真的喜欢我吗?”她重复问道,似乎想从他的回答中得到更多的信心。

景珩轻轻点了点头,声音中蕴含着痛苦,“我不能再骗你。”

原来那些让她心碎的不耐烦都是装出来,许妙愉忽然感到了一丝愤怒,她难以抑制自己的怒火,起身走到景珩面前,“为什么要骗我,你知不知道我因为你有多伤心,为什么不骗到底,我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喜欢你了。”

怒气冲冲的,生机勃勃的,这才是她。

景珩仰头看着她,神情平静,“因为我们不会有结果的,你不应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说完,他也站了起来,他的身量很高,挡住光源之后,将许妙愉完全笼罩在了他的阴影之中,许妙愉想起了在兰若寺的那个晚上,同样的压迫感也曾出现过一瞬。

她强忍着没动,可是景珩却主动后退了几步,靠着山洞的墙壁站立。

他还在逃避,意识到这一点,许妙愉步步逼近,“你凭什么这么说?”

景珩道:“因为许将军是忠臣。”

许妙愉疑惑,“这跟我爹有什么关系?不过你说的没错,我爹的确忠心耿耿,也不知陛下为何执意怀疑他,明明他无论如何也会忠于大夏。”

景珩看着她,俊脸一半被火光照得通红,一半躲在阴影之中,“有朝一日,也许我会跟他站在对立面。”

许妙愉心里一惊,不久前他也曾对自己表达过类似的想法,自己竟然忘了。

她不禁想,若真有这么一天,她会怎么样?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景珩又说:“更何况,你和吴王好事将近,许家总不可能抗旨不遵吧。”

许妙愉又是一惊,“你怎么会知道——沈怀英告诉你的?”

建兴帝想为她和吴王赐婚一事知者甚少,景珩唯一的消息来源,只可能是沈家。

“是。”景珩爽快地承认了,他话音一转,“长安城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处,过些日子,我就要离开了,你、你就当我们不曾认识过吧,不过和吴王的婚事,我希望你就能再好好考虑一下,他并非良人。”

短短的几句话,蕴含的信息着实不少。

许妙愉愣了愣,一时不知该从何问起,最后,她最关心的还是,“所以那天你对沈怀英的话,其实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景珩默认,许妙愉终于想起了她今天的本来目的,她佯装洒脱,摊开白嫩的手掌,“我的玉佩呢?”

景珩倒是忘了还有这回事,“在我家中,靠墙的柜子中间第二个抽屉里。”

许妙愉心里嘀咕,说的这么详细,该不会他不会再回去了吧,她赶紧又问:“为什么说长安城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我听说你在金吾卫犯了错被免职了,是真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许妙愉闻言松了一口气,不是真的就好,“你好歹是蒋家和许家的恩人,再怎么说,也不能冤枉人,你跟我回去找他们说清楚。”

“不必了。”景珩拒绝道,他始终没有表现出愤慨或者不甘,让许妙愉觉得他也许是真的不在乎,“我也想出去走一走,天下广阔,仅被困在长安一隅不也狭隘?”

话说到这份上,许妙愉不知该如何劝了。

更重要的是,她还应该继续劝下去吗?

她有些茫然,咄咄逼人之势渐息,她又退回火堆旁,最后觉得自己应该澄清一件事,“我不会嫁给吴王殿下,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

终于轮到景珩惊讶一回,但他没有问为什么,沉默逐渐蔓延。

外面的雨仍没有停,山洞中的柴火逐渐燃尽,许妙愉躺在石床上,感受着景珩的呼吸声,忽然有了最真切的感触,他们主动或被动纠缠了这么久之后,终于要彻底结束了。

“你想去哪里呢?”许妙愉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就已经说出口了。

可是她很久也没有等到回答,直到她忍无可忍回头看去之时,才发现景珩靠着墙边坐在地上,脸上的表情很是痛苦。

他的额头出了细密的汗,借着最后的光亮,许妙愉看到他的脸红得可怕,她一下子想到了自己前些天生病的时候,心里担忧,他生病了吗?

许妙愉走过去,小手去触摸他的额头。

景珩闭着眼睛,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许妙愉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担心你生病了。”

景珩声音低哑,仿佛压抑着巨大的痛苦,他甩开许妙愉的手,“离我远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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