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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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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风卷进来,吹着阿漓面颊,恍惚间她想起梵幽谷时,宋听时一声不吭独自上山采药,阿漓寻遍山谷未见其人,又在小院里等了一晚,那天夜里她失而复得般抱着与他说,即便要走,也不要不辞而别。

他应下了。

可如今他仍是这么做了。

阿漓不由苦笑,也是,刺客围剿别苑那夜,她也这么打算过不辞而别,算是扯平了吧。

北齐大军到了边境,已是败兵折将,两年前他在这驱逐了大朔,也是那一次,他重伤失了音信,被阿漓在梵幽谷救起。

宋听时领着宋家军奋勇抗敌,大朔在北齐的几场胜战之中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神气,越是如此,便越容易陷入骄兵必败的境地中。

当遇上强势的援军,由于过于自信和放松警惕的打法,在第一次遇上宋家军时就被打的措手不及,只好退回三十里后重整旗鼓。

之后一个月里,两军交锋多次,势均力敌,战事胶着谁也占不到上风。供给粮草因为运输阻碍迟迟未到,夏日的暴雨如期而至,冲塌了途中的山体,延误军情不说就连补给辎重也延迟了。

迫不得已宋听时只能像别隔壁州城借粮。

只是等到粮草送到边境,余量恐怕已维持不久,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仗那就是活生生去送死。

就在宋听时为军粮发愁之时,和颂带着援军赶到,以她带来的军粮尚可能够维持一段时日,那时候补给也该到了。

自打北境被攻,和颂就察觉出异样,直到朝中派了宋听时出战,又收到粮马道被堵的消息,她断定北境此刻急需粮草和兵马,便带了人马来驰援。

她身在西境多年,也不是没遇过军粮补给不及时的,可往年夏日暴雨再瓢泼,也没遇过粮马道被堵的情况,莫不是有人有意为之。

上京城将军府,阿漓近些日子能听来一些北境的战事,宋听时不在府上,风婉来过一次兰雪园,可阿漓压根懒得搭理她,关在屋里继续看医书。

定安侯府老太君递过几次帖子,阿漓去了两次,慕风问起别苑被挟持一事,阿漓都含糊敷衍过去了。

慕风没再追问,他将北境战情与阿漓说了大概,阿漓虽嘴上不提,可心里也是担忧的,战场上刀剑无眼,况且他从前就伤过还险些丧命。

因着这层原因,慕风给阿漓分析着,两年前宋家军大获全胜,宋听时杳无音信,唯有副将陆鸣珅领兵回京,升官嘉爵,前段时间曲阳王与宋听时还斗得死去活来,又让陆鸣珅随军,不免让人多疑。

阿漓听完后,也只是淡淡一说:“这些事我不懂,我也没法插手,他既然身处其中,你能想到的,他那么聪明的人又怎会想不到。”

“你不担心吗?”慕风脱口而出。

阿漓扯出笑意,坦诚说:“他出征并未与我说,我也是五日后从旁处知晓的,他不在意我是否担心他的安危,也未曾给我写过一封家书,那么我的担心是不是显得很可笑?”

慕风怔了一瞬,又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岔开话题。

“我在上京城没有朋友,你算一个吧?”阿漓突然煞有其事说。

“自然算的。”慕风注视着她那双清眸。

回了宋府之后,阿漓与银杏说,要搬去定安侯住上几日,为老太君诊断。

银杏心有余悸,这事早先宋听时就下过令,不让她给人看诊,即便看诊也不能夜宿别人府上,空青也是这个意思。

阿漓不在意这些莫须有的命令,他总有许多禁令,都是为了满足他的一己私欲。

“我已经应下了,谁也拦不住我。”她这话是要讲给空青听的,宋听时没有禁足,也没有不让她出府,空青没理由拦着,只是她会暗中跟着。

阿漓自然知晓空青的意图,她能药晕她一次,就能药晕两次,且这次时长更久。

待空青醒来,再去打探之时,得知阿漓根本没去过定安侯府。

早在三日前阿漓就离开了上京城,她一直北上,沿着两年前的记忆,寻着回梵幽谷的路线,边走边问,一个月后终于抵达北边,可越是往北,因着战事的缘故,越是民不聊生,百姓提心吊胆度日,边境战事胶着没有赢面,阿漓听得不少。

她原本只是想回梵幽谷,途径此处之后才惊厥原来那战报上的聊聊几字并不能让人真切感受到因战事而处在水深火热中的生灵。

北齐军一次交战中受了重创,原本布局好的攻打,被大朔来了个瓮中捉鳖,损失惨重,军营里伤员过半,能出战的人数越来越少,伤员太多军医没法来得及救治,宋听时只能让沧州知府在城内寻医,阿漓入城后便见到告示,她深思熟虑后选择了去军营做军医,至于梵幽谷,她会回去的。

城卫见告示被揭,立即上前将阿漓带去知府府衙,经过知府一相盘问,阿漓才被送入军营。

阿漓在伤兵营里已待了三日。

对于这位刚来的女军医,年纪不大,可医术却好,用药大胆,士兵伤势也好得快,就连营里的老军营也不吝啬夸赞。

对于伤病,她不紧紧给予治伤,还会抚慰人心,往往越是这种时候越要稳定军心,伤者□□上被摧残本就容易失去意志。

她治起伤来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她最引以为豪的伤药,此刻也派上了用场。

长风掺着一个伤得及重的将领入了伤兵营。

“军医!军医!”长风扫视营内,寻着军医。

右侧军榻上阿漓替一位士兵上了药,闻声侧回头一看长风正搀着人,那人通身是血,阿漓同身侧的医助说一声,“你来替他扎。”

随即放了手心的药叠,起身过去同长风说:“扶他躺下来。”

长风不经意扫了一眼,忽觉这声音无比熟悉,他不可置信又落回视线,低声又诧异地喊了一句:“夫人?”

阿漓那头已经在准备了,止血药,绷带,锋利的短刀,还有烧热的铁板。

完全将长风的愕然置之脑后,待阿漓准备齐全,长风仍愣在原地,阿漓冷冷道:“还愣着做什么,等人死了再抬上来吗?”

长风这才扶着伤员躺下,阿漓让长风剪开他的甲胄,周身的血液都源于他胸口处的刀伤。刀伤深可见骨,让人触目惊心,可阿漓内心毫无波动,她极为冷静地处理着伤口,将伤口周边的血渍擦干,让长风按住伤处别在流血,长风面上还带着许多疑惑。

却也配合着她,只要她下令一声,长风便习着照做。

待阿漓处理完,又转身去看了别的伤员。长风在伤营里观察了许久,逮着一个军医细问,才得知原来沧州知府送来的医官里就有阿漓,已有些时日了。

这事他需得向宋听时禀报,出了伤兵营他便朝主帐去。

宋听时与和颂在看着地形图,商讨着下一次的打法,此次之所以会溃败,宋听时不觉得他的打法出了问题,那么一定是这营里出了内线。

帐子外长风朝里唤了声,宋听时与和颂的谈话戛然而止。

和颂收了布防图,起身出去了,长风朝她颔首行礼。

“进来。”宋听时在长案前唤着。

长风挑起帘子大步流星进去,宋听时心思细腻,不等他报就先问:“军中可是有何事?”

长风抿抿唇,咽了一口,才回道:“主子,前些日子让沧州知府去寻了一批军医……”

“嗯,有何问题?”他翻阅着手里的兵书。

“今日四营的伤了一个将领,我送去了伤兵营,看见了一个人。”

宋听时觉得长风今日说话不爽利,眉头皱起有些不悦,“什么人?”

“是,是夫人。”

翻阅的手杵在桌面,他险些以为听错了,可长风的反应不像是假的。

“阿漓?”

长风重重点头。

“带来。”他面上平淡如常,不像是什么大事。

倒是让长风有些意外。

长风以为他会动怒。

可宋听时即便再平静,说这话时长风仍能察出他的威慑。

他拱手退出帐外,小半刻钟,阿漓被带回主帐。

长风来唤时,阿漓并不意外,爽快答应去了,自打她接下召示,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长风掀起帘,站在帐门外说:“主子,夫人来了。”

阿漓走了进去,长风放下帐帘立在帐外。

宋听时抬眸望向走来的阿漓,阿漓与长案隔着一段距离站定,没再往前。

她一身军医装束,发丝被盘成一团的头巾包着,那修长的脖颈露出一截白,清秀的面庞与这军营格格不入。

宋听时实在想不出她是如何在伤病营里待了几日的。

阿漓声音平静,“参见将军。”

一句参见将军,一股疏离感顿时刺激起宋听时的记忆。

“谁让你来的?”宋听时言语不冷不淡,可那双眸子隐忍着几月不见的情愫难以按下。

阿漓眼睛正视着前方,却始终没有看他一眼,模糊间只瞧得见一抹修长挺立的身形,端坐时宛若屹立不倒的青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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