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南非瑜著~
时空是个圆圈,我们最终都会再次相见。期待下一次见面时你笑起来的样子。
——《颜枝日记》
夜幕深沉如墨,仿佛一块巨大的黑色绒布笼罩着大地。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宛如孤独的守望者,静静地伫立在街道两旁。月色如水,洒落在电线杆上,仿佛一个慵懒的旅人,倚靠着杆子,向着遥远的山峦招手示意。
寒风凛冽,无情地吹拂着行人的颈项,带来阵阵刺骨的寒意。风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削过肌肤,让人不禁瑟瑟发抖。路上的行人纷纷裹紧了厚厚的衣物,加快脚步,试图逃离这寒冷的侵袭。他们的身影在路灯下摇曳不定,显得有些匆忙和疲惫。
宋泽宇身着一袭漆黑如墨的长款大衣,身姿挺拔地从出租车里钻出来。他抬手轻轻转动了一下腕间精致的手表,目光扫过表盘后,不禁皱起眉头。
原本约定的时间早就到了,只见宋泽宇脚步匆匆地走进酒吧的包厢,心中有些忐忑不安。当他推开那扇门时,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愣住了。
曾经的那些好哥们儿早已围坐在一起,桌上摆满了酒杯和酒瓶,酒吧的灯光摇曳着,映照在他们脸上,仿佛为他们褪去了昔日的青涩与稚嫩。
这些哥们儿们或微笑着看着他,或举着酒杯向他示意,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岁月似乎并没有在他们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让他们多了一份成熟与稳重。
“哎!怎么现在才来,迟到了可是要自罚三杯的。”杨柯从宋泽宇开门的一眼就认出了他,长高了也变得更消瘦了。
宋泽宇笑了笑:“不好意思哈,路上堵车我先自罚三杯。”
来的都是高中时的几个小混混,除了杨柯,其他人跟他都不怎么熟。宋泽宇自罚三杯后,便像鸵鸟一样抱着手机,找了个角落缩着。
高中毕业后父母花钱把他塞进国外的美院,在那边待了四年毕业出来,开了一家动漫公司,日子过得如沐春风,相当惬意。
人群中忽然有一道声音传来。
“既然大家都到的这么齐明天刚好是颜枝的葬礼,我们一起去看看老同学吧!”
“什么!颜枝她……”
“这么久不联系了她怎么就突然离开了。”
“怎么死的啊!”
宋泽宇听到这也好奇的抬起头,才发现刚开始说话的那个男生他好像认识,似乎是叫崔昊。
“说是什么肿瘤,她放弃治疗了。”崔昊说到这里有些伤感,毕竟从初中就是同学,忽然离开了谁也不好受。
几个人正兴致勃勃地谈论着颜枝高中的事情。他们的声音此起彼伏,充满了好奇和猜测。然而,其中有几个知道内情的人却在下意识间看了一眼宋泽宇。
但短暂的停留后,便迅速移开,仿佛不想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接着,他们若无其事地继续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而此时的宋泽宇默默坐在一旁,周围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似乎都被他屏蔽,吐着烟圈一言不发。
整个场面显得有些微妙,众人的表情各异,心中都藏着各自的想法。
可是此时此刻,作为事件核心人物的宋泽宇根本没有耐心再待下去了。他随便找了个理由,然后就急匆匆地转身离去。杨柯看到这一幕后,连忙伸手想要拦住他。
“好不容易见一次面才坐了多久就要走,下一次见面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宋泽宇对杨柯摆了摆手:“实在是有点不舒服回去休息休息,我这两天也都在鹿北待着下次请你吃饭。”
见宋泽宇真的急着要走杨柯也没有再阻拦,最终也只能看着宋泽宇渐行渐远。
入夜,宋泽宇独自一人漫步在归家之路上,仿佛失去了方向一般。就这样迈着沉重而又缓慢地步伐朝着家的方向前行着。当快要抵达家门口时,他路过楼下那家熟悉的超市,顺手购买了一箱冰镇啤酒。
或许是这两日工作压力犹如泰山般沉重,又或许是精神上的慌乱似无头苍蝇,宋泽宇像一个雕塑般一直喝着酒,时不时痴痴地望着夜空,仿佛那深邃的夜空能够吞噬他所有的烦恼。
他记得颜枝,从认识她那天开始她几乎占了他整个青春,即使后来他们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对方。
开始的时候他觉得这个姑娘很有趣,很蠢,但蠢的可爱。
喜欢和别人开些鸡毛蒜皮的小玩笑,笑的时候会露出脸上两个小小的酒窝,眼睛微微眯起来。
一起下棋的时候她总是输,看着她一边懊恼的挠头一边嚷嚷着要悔棋,宋泽宇就忍不住想笑。
有的时候她会闹些小脾气,和后面的小姐妹吵架,刚开始还觉得挺有意思的,但后来就有些烦了。
这么想着宋泽宇又开始喝酒,像是要把什么东西发泄出来一样,一瓶接一瓶。
这么活泼开朗的一个人,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宋泽宇就这样一直狂饮,直至后半夜,醉意朦胧中,他仿佛看到颜枝如同翩翩仙子般俯下身来,轻柔地擦拭着他嘴角的酒渍。
冰凉的地板上宋泽宇就那么呆呆的看着颜枝,啤酒瓶被他扔的到处都是,周围一片狼藉,唯有颜枝站着的那个方向泛着月光。
入冬的风如凌厉的鞭子,抽得窗户呼呼作响。宋泽宇像被惊扰的弹簧,从地板上弹起后,便直奔厕所狂吐。阳台上,遍地都是他昨晚喝完的啤酒瓶,如星罗棋布。
他用凉水狠狠地拍了拍脸,混沌的意识才逐渐清醒过来。打开社交软件,宋泽宇才看到群里的人已经抵达葬礼现场。他划拉了几下屏幕,好不容易才找到地址。随后,他随意套上一件外套,便如离弦之箭般飞奔下楼。
寒风如刺骨的钢针,扎得他脸颊通红,而他却浑然不觉。在路边,宋泽宇如雕塑般伫立了许久,终于等到一辆出租车。
“师父,去北山公墓。”宋泽宇略带焦急的说。
师傅皱了皱眉:“去北山可是要坐两个小时,你着急吗?”
宋泽宇这才想起来这里离北山有多远,但还是咬牙对师傅说去了给他双倍的价钱。
提到钱师傅也不磨叽,拉上宋泽宇开开心心的走了。
一路上宋泽宇再次看到了高中时候的母校有些感慨。
人无法同时抓住青春的尾巴和对青春的感悟,总以为未来可期、机会无限,所以不懂得珍惜眼前人,直到最后才幡然醒悟、懊悔不已。
北山的狂风如饿虎般咆哮着,吹得路边的杨柳左摇右晃,发出沙沙的响声,整个天空灰蒙蒙的,不见一丝亮光。
宋泽宇仍清晰地记得,当时和颜枝一行人来到这里,满山都弥漫着夏日海盐的味道,沁人心脾,全然不似如今这般了无生机。
走到公墓门口,宋泽宇站在原地有些不敢走进去,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来到了颜枝的葬礼。看着中央的黑白照片,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照片上的女孩,和记忆中的模样相差无几,圆圆的脸上依旧透着些许纯真,只是更瘦了些,或许是因为遭受了疾病的折磨吧!照片中的她笑得温婉可人,然而眼中却流露出无尽的哀愁。曾经那个阳光、耀眼的小姑娘,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
由于宋泽宇来迟了,此时葬礼上留下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一个高个子男孩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他。
“你就是宋泽宇吧!”高个子男孩走过来问。
宋泽宇愣了两秒才点了点头:“你怎么知道我的?”
男孩低着头说:“以前偷看我姐日记本的时候看见过你的照片,还有她私密的相册也有和你的合照。”
听到这里宋泽宇呼吸一促,下意识红了眼眶但又不知道这忽如其来的情绪到底来自于哪里。
男孩继续说道:“姐姐曾告诉我,她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男孩,那时我好奇地询问是谁,姐姐并未言语,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姐姐离世后,我着手整理她的遗物,意外翻出了她高中时期的日记本,我猜她应该是不希望你看到的但我觉得还是给你比较好。”
宋泽宇猛然抬头,凝视着男孩,急切地问道:“日记本在何处?”
男孩转身从一个盒子中取出日记本,补充道:“这些可是姐姐高中时视若珍宝的物件。”
宋泽宇接过日记本的瞬间,心如鹿撞,他小心翼翼地将日记本揣入怀中,却没有勇气将其打开。
日记本已经有些破旧,背面还有用火烧过的痕迹,封面上还贴着她当时最喜欢的明星图纸。
他记得这个日记本,当时他和颜枝做同桌时她每天晚自习都抱着这个本子写写画画,那天他随意调侃了几句颜枝却说他什么都不懂。
许久,他才鼓起勇气说道:“带我去她的墓地看看吧!”
男孩看着宋泽宇失魂落魄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后带着他前往。
颜枝的墓地坐落在几棵白玉兰旁,这里环境清幽,仿佛是为了避免有人打扰她的安息。
“就是这里了,这是姐姐临终前特意要求的。”男孩言罢,便转身离去,留下宋泽宇独自默默地站在那里,凝视着眼前那冰冷的墓碑,仿佛能够透过墓碑看到颜枝的身影。
过了不知道多久,宋泽宇坐在墓碑旁主动翻开了那本日记。
只见扉页上写着几行很秀丽的字。
“时空是个圆圈,我们最终都会再次相见。期待下一次见面时你笑起来的样子。”
——颜枝
2016年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