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信任
到底是陛下的妹妹,季无虞和祁舒窈这一路都走得极其顺利,直到来到栖梧宫门口。
祁舒窈示意了一下身旁的丫鬟,说道:“辞盈,去打个招呼。”
辞盈点点头便去了。
季无虞望着宫门外牌匾上写着的“栖梧宫”三个字怔了怔。
祁舒窈见辞盈那边似乎还在僵持,便想亲自上前来说。
季无虞知道已经耽搁这般久了,不能再拖下去了,心一横,走过去,和门口守着的人说道:“麻烦和摄政王爷通传一下,就说季无虞回来了。”
祁舒窈闻言微微一愣。
但那人却连通传也没通传,听到这名字便直接放他进去了。
临走时,季无虞和祁舒窈极其诚恳地道了谢,
“宜安公主,今日之举,无虞不胜感激,如若日后有能所需之处,在下必尽全力相助。”
祁舒窈收起自己的惊愕,笑道:“举手之劳罢了,本宫只祝姑娘来日高中。”
…………
季无虞一进去便急冲冲地朝寝殿奔去,尚在廊中之时就闻到好大一股药味。
遇到的宫人也大都愁眉苦脸,低着头匆匆走过,手中不是端着热水就是汤药。
季无虞的心,如坠谷底。
走近门口时,终究还是犹豫了。
门内交谈声传来。
是祁言还有辜振越,以及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是药三分毒,本就旧病缠身,你还指望着要靠药石吊着多久?”
这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找不出解药,我就干脆派兵把映雪山庄给围了直接!”
这样蛮横的语气,一听就知道是辜振越。
接下来应该是祁言在说话,但他的声音实在是太虚了,季无虞根本听不清他说了什么。
最后几番交谈,没再有人说话。
然后就是房门忽然被那个女人打开。
她一身素衣,玄色裹之,连蒙眼用的布都极尽白净,不染纤尘,唇极薄,色极淡,多了几分清冷之意。
这应当就是那传说中的无明道人。
她在江湖上的名气在季无虞浪迹四方的那几年便有耳闻,据说常年她行踪不定
季无虞猝不及防与她以及后面的祁言辜振越对视了。
空气在此刻凝住。
季无虞不知该说什么,辜振越和祁言也都是一脸错愕,倒是那个女人开了口,调侃道:“这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被叶重梅拐跑的小姑娘吧?”
此话一出,场面都有些尴尬。
“无明,你先去煎药吧。”
祁言先开了口。
无明听罢撇撇嘴,便要出去。
季无虞还没来得及去拦住她,辜振越开口了,语气不善,
“你怎么来了?”
他向来直来直去不扭捏,想问什么便问了,如今这一问,季无虞听得出几分不满。
“我难道不该来吗?”季无虞反问道。
在床上半躺着的祁言望着季无虞偌大个人投射下的影子影影绰绰,他打断了有丝丝火药冒出的对话,开口说道:
“回来就行,先进来吧。”
季无虞推开了门。
两人近半月后,头一次的对视,显得有几分局促。
季无虞一时间不知道开口说什么,反而一反常态地给祁言行了个礼。
“请王爷安。”
祁言瞬间失笑,脸上不知是何神情。
上一次季无虞规规矩矩给他行礼,都不知道是何时的事了,不过本就是他乐意见得的事情,就一直没说,只是偶尔会提醒在外人面前好歹装一装。
可现在,也没有外人啊。
“才走了多久,就这般生分?”祁言的喉间有些发涩,声音也沙哑着。
“能回来就可以了。”在一旁被晾了可久的辜振越没什么好气地说道。
季无虞感觉到他带着怒气,便想先打个招呼,却没想辜振越似乎看着很不欢迎她似地,说话也变得很是粗鲁,他挥挥手,说道:“看了眼就出去吧,临弈差不多要休息了。”
季无虞离了栖梧宫许久,不知道辜振越这几日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整日里脑中一团乱麻,但都又全围着祁言转,什么胡思乱想都有。
尤其是在祁言中毒后,首先失踪的季无虞。
他比谁都清楚季无虞在祁言心中的分量,也自然知道像季无虞那般聪明的人,耍几个小伎俩不在话下。
辜振越不是不在意季无虞,而是……
在他心里,祁言的重要性,远超于任何人。
自然也包括季无虞。
但这些季无虞自己是不知道的,只是一向多心眼的她,只觉着重逢时再见的辜振越,对自己显然多了一分莫名其妙的敌意。
而这份敌意也很显然来自于自己这几日的失踪,还有现在躺在床上的祁言。
季无虞脑中飞速旋转,想到这时只觉着真真无语了。
就算那日辜振越没和她二人在猎场,事后未必不知道自己是被掳走的吗?
他未必还觉得是我设计去害祁言的?
怒火中烧后便脱口而出。
“辜振越,你这是什么意思?”
辜振越没想到季无虞反应会这么大,被这一吼,直接横眉一竖,声音也倏地一下立了起来,说道:“我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几日不见,你脾气倒是变挺大。”
?到底是谁脾气大。
季无虞被辜振越给气笑了直接。
“行了。”祁言望着面前剑拔弩张的这二人,咳嗽了两声,打算和稀泥,“差不多可以了。”
辜振越没再继续往下说。
“我现在不想和你吵。”季无虞好歹也是冷静了下来,便语气也放柔了,看起来似乎在和辜振越打商量,“临弈的药平常是谁负责的?”
辜振越眯了眯眼,问道:“你干什么?”
“是方才那位女子吗?”
本平静下来的辜振越被季无虞这话一刺激到,向前走了两步,低头直视着季无虞,带着几分审判,反问道:“你怎么知道临弈中毒了?”
季无虞一愣。
“临弈同我说,你是在我来之前就被带走了,毒是在这之后中的。”
季无虞被辜振越一说,无端地感到后怕。
不被信任感油然而生。
“我似乎一直也没有说他中毒了吧。”
她打了个马虎眼。
“这就奇怪了?季无虞,从你走后我便一直在想……”辜振越步步逼近了她,边向前边问出他一直以来的疑惑道,“隐居多年的叶重梅亲自带人来对临弈围追堵截,意欲杀之,却唯独放过了你。”
“哦不对,是掳走了你,但在半个月后的今天,你竟还能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你说,这合理吗?”
辜振越最后一句话几乎是凑到了季无虞的耳边,低吟道。
季无虞这下算是确定辜振越这无名火哪儿来的了,怎么?
敢情是真怀疑到自己头上来了。
她念着祁言好,想要祁言好,为此甚至还和从小带自己长大的师父闹,还差点没把映雪山庄给掀翻了天。
就连着叶重梅,也被自己折腾了大半月。
他可倒好!
直接暗示自己和悬云峰勾结暗害他?
季无虞不在意这些,可总归不是木石之心,这样被误会,怎么会不委屈?
她冷哼一声,直接一脚踩辜振越靴子上。
纵然对方武功高强,对这忽如其来的偷袭也是直接被打了一个猝不及防。
而趁着他打空档的那一小段时间,季无虞直接伸手去掐了他的脖子。
“玉面修罗的脖子,也是这般软么?”季无虞一笑,目光里带着审视,低语道,“一掐就能断似地。”
一旁的祁言见到此举,面色一沉,他知道季无虞这是真被气着了。
辜振越眼中尽是不屑,冷哼一声,语气里颇带着几分嘲讽,“季无虞,所以你现在连装都不装了是吗?”
“所以辜将军觉得我之前都是装的?”季无虞眼神沉了下来,问道,“你有什么资格去拿你以为来揣测我?”
还未等辜振越回话,季无虞松了钳制住辜振越脖子的手,放下来。
似乎不再打算和他纠缠。
辜振越望着这双平日里最喜欢眯着笑的眼睛,此时平静如水,毫无一丝波澜。
“辜振越,我管你信不信,我自始至终都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祁言的事情。”
辜振越承认,此刻他有些懊恼于自己的冲动。
同时也有想要和她去解释的想法。
季无虞显然不打算领这情,直接扔下这一句便跑出去。
…………
季无虞在隔间拦住了无明。
无明本还觉得莫名其妙,直到季无虞把她一直藏在袖子里的帕子递给了她。
无明翻开来,一向和药打交道的她自然一眼认出来了是什么。
“这是?”
“这是解药。”
无明皱了皱眉,问道:“你为何会有乌水藤的解药?”
季无虞没说话。
无明反手抓住了季无虞的腕子,直接就去探了探她的脉搏,随即冷冷说道:“你体内的毒素,倒是清理得干净。”
“不过我记得摄政王与我说你并未中毒。”无明眼神中充斥着探究,问道,“那么为什么,你会有解药的药渣?”
季无虞趁她忙着审自己,松弛了下来,便立马挣脱她的钳制,想要去抓住她,却被无明躲过只抓到了半截衣袖。
辜振越方才的质问虽然令人气愤,也同时也点醒了季无虞。
至少在祁言和辜振越面前,她身上有很多疑云未解,但这些都和丘独苏有关。
既是丘独苏,那她便万万不能说。
虽然这几天自己估计把他气得不轻,但自己也做不到把从小便伴着自己长大的师父全盘供出。
毕竟……
又是指使映雪山庄刺杀祁言,又是当着他的祁言面把自己带走,甚至在多年前曾潜入大内行刺先帝。
丘独苏怎么看怎么不干净。
她的眼神里满是哀求。
“只当是机缘巧合得了这药,别和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