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这两天工作室一直没有新客户，温南茉就全身心扑在设计小璇和孟爷爷葬礼的事情上。
小璇的设计方案差不多已经定了，修改好细节就可以开始定制和采购了。
孟爷爷的却迟迟没有进展。
孟爷爷没有什么要求，但却比有要求还要难。
温南茉挠破脑袋想了好几个方案，最后又都被她全部叉掉，看着很热闹，但都浮于表面。
呆坐了一会，她关掉电脑。
出门时和夏栀打了声招呼：“我出去一趟，外面天气看着不是很好，你要是做完工作，就提前下班回家吧。”
夏栀家住得柳阳市的另一头，她又没有车，要是打雷下雨给她遇上，估计回家就成一只落汤鸡了，水都不用加，放点盐可以直接煲汤。
“嗯，看着像是要下暴雨的样子，茉茉姐你也注意安全。”夏栀说完弯下腰，想在办公桌下翻出一把伞来给她。
再抬头，门口的人已经没了。
她追出去，对着背影大声喊：“茉茉姐，你带把伞吧。”
“不用，我办完事直接打车回家，你自己带着吧。”温南茉头也不回地挥挥手。
旁边刚卖出一口棺材的刘阿姨正端着一杯茉莉花茶，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慢慢品尝。
吸溜一声后，她的声音缓缓在夏栀耳边响起：“小夏啊，人家小温有男朋友送，还是个小帅哥嘞，你多操心操心自己，什么时候也找个小帅哥啊？”
“刘阿姨，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不知道茉茉姐交男朋友了？”
“你这孩子，说了还不信，我那天早上亲眼看见的，那小伙子开的车好像还不便宜呢。”刘阿姨又吸溜了一口热茶。
“那说不定是茉茉姐的朋友呢？”
“朋友朋友，处着处着就成男朋友了嘛！”刘阿姨吹了吹杯子上方的浮沫，“阿姨儿子明天要回来，你们要不要见见？”
“谢谢你刘阿姨，不过我暂时不打算谈男朋友。”夏栀尴尬地笑笑，“您慢慢喝哈，我先忙去了。”
门打开，一阵凉气吹到身上，刘阿姨撇撇嘴：“一天到晚没见进过几个人，有什么好忙的。”
温南茉到医院的时候孟成峰病房没人。
房间里空荡荡的，收拾得干净整洁，被子也铺得没有一点折痕，看起来好像没人在这里住的样子。
孟爷爷不会……
她掌心不自觉地冒出一层冷汗，黏糊糊的，走廊人来人往，她却定定地站在门口。
“美女，请让一下。”身后一个中年阿姨拍了拍她的肩。
温南茉回过神来，往旁边挪了一步。
“你是来找孟老爷子的吧。”
“嗯，他是不是……”
“他外孙把他推出去散步去了。”阿姨提着一个拖把，“每次我来打扫卫生，小孟就会推他出去转转。”
“你稍微等一下，估计我把地拖完，他们就回来了。”
“哦，谢谢你。”温南茉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在走廊上的长椅坐下。
幸好孟爷爷没事，她刚刚差点被吓个半死。
打扫卫生的阿姨走后没多久，孟惟与就把孟成峰推回来了。
年龄大了，孟成峰眼神没有孟惟与好，刚下电梯，孟惟与就看到病房外坐着的温南茉。
她怎么来了？还像座石雕似得一动不动坐在门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请来的门神。
轮椅快推到门口时孟成峰终于看到了温南茉，他声音上扬：“小温，你来了啊？”
温南茉抬头，看向老人时眼睛弯弯的，站起身走过去：“嗯，孟爷爷你这两天身体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不好也不坏。”孟成峰哈哈笑了两声，“多谢你关心爷爷啊。”
“外公。”孟惟与双手交叉，撑在轮椅的扶手上，弯着腰凑在孟成峰侧耳，眼睛却盯着温南茉。
“您是她客人，她可不得跟您客气客气吗。”
“孟总，合同都已经签了，我客气多收不了一分钱，不客气也不会少赚。”温南茉加重语气，“请你，不要把别人想得那么不堪。”
“就是。”孟成峰用胳膊肘撞了一下身后的外孙，“你个臭小子，以后不许欺负小温。”
把自己媳妇欺负跑了，以后有的他小子哭的。
“走走走，小温进去坐，别理他。”
在沙发上坐下后，孟成峰笑眯眯地问：“小温呐，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啊？”
“孟爷爷，我这几天做了好几版策划案，但我都觉得不满意，您看了估计也会不满意，所以我想来找您再聊聊。”温南茉如实回答。
“这样啊，那你想聊什么，孟爷爷陪你聊。”
开口前，温南茉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孟惟与，他今天还是带的金丝眼镜，正一脸玩味的看着她。
仿佛是在等着看她出丑。
看出了温南茉的顾虑，孟成峰用拐杖戳了戳孟惟与的皮鞋：“我现在想吃西瓜，你马上给我买一个来。”
“外公，西瓜太寒，你不能吃。”孟惟与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他凭什么要走，搞得他才像是外人似的。
孟成峰瞪了瞪眼睛：“不买苹果买别的也行，总之你现在马上出去。”
“？”孟惟与，“外公……”
孟成峰：“你要是不走，你就是不听外公的话，不孝顺！”
“走！”孟惟与无奈起身，“我这就去给您买行了吧。”
他走是走了，不过走之前给温南茉送了个白眼。
温南茉看都不看门口的他，直接扭头，对孟成峰竖起了一个大拇指：“孟爷爷，还是您能治住他。”
“你别看他嘴巴这么厉害，孝顺着呢。”孟成峰双手叠起来搭在拐杖上，“当初一听到我生病，立马就从国外赶回来了。”
“后来我到柳阳来调养，他也二话不说跟了过来。”
“他说的话你都别放在心上。”孟成峰抬头看她：“小时候他爸妈都忙，没怎么管过他，那时候老是受欺负，所以才变得难相处了些，他心里啊是好的。”
温南茉点点头：“嗯，我知道。”
不然他也不会在看到小璇抢救时那么紧张，也不会主动提出要给小璇捐款。
“那孟总他以前被欺负了，伤心的时候是怎么缓解的呢？”温南茉问。
孟成峰回忆了一下：“哭，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哭。”
温南茉脑补了一下幼年孟惟与在房间哭的稀里哗啦的场景，很难把他和现在的孟惟与联系起来。
他长大估计受了不少苦吧。
“他不是还有个哥哥吗？哥哥不会给他撑腰吗？”
孟成峰摆手道：“那不是惟与亲哥哥，是他爸和前妻的孩子，惟与小学毕业后才接来他们家养着的。”
！
难怪孟惟与和他哥哥长得一点也不像，原来还有这样的故事。
震惊之后，温南茉觉得自己刚刚有些冒昧：“不好意思啊孟爷爷，我不是有意要问的，我们聊其他的吧。”
“没关系，又不是什么秘密，只不过碍于利益关系，没有人敢明着拿出来说罢了。”
虽然孟爷爷说没关系，但温南茉也很礼貌的没有继续往下追问。
孟成峰继续说：“其实我真的不怕死，就是怕死了之后，他们母子俩过得不好，被人欺负，我害怕看到他们哭。”
孟爷爷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他用力眨了两下眼睛，这是想忍住流泪冲动的表现。
一个想法在脑子里冒出来。
温南茉想，是不是可以让孟爷爷亲自到自己葬礼上看一看。
让他亲眼看到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在井井有条地打理着一切，笑着迎接每一位客人，然后坦然地送他离开。
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就能放心些呢？
“孟爷爷。”温南茉扯了张纸递过去，“孟总她现在这么厉害，孟阿姨也在国外赚大钱，您放心，现在没人能欺负得了他们。”
外面乌云密布，天色渐暗，几分钟的时间，低楼层的房间黑得像晚上七八点一样。
突然间闪电划过天空，耀眼的光将屋子照亮了一瞬，紧接着就是一道震耳欲聋的巨雷。
豆大的雨水打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好像放鞭炮似得，吵得人心烦。
“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孟总回来没有。”温南茉看向窗外。
正准备起身去把房间里的灯打开时，听到背后传来清冽的声音。
“温小姐这么担心我，不会是。”他故意拖长了音调，“看上我了吧？”
屋内灯光亮起，孟惟与提着一袋水果走过来，特意从温南茉旁边绕了一下才坐回他一开始坐的沙发上。
“不说话就是承认咯？”
温南茉凝眉：“你想多了，雨声太大，我没听清你说了什么而已。”
孟惟与勾着唇：“没听清怎么就说我想多了？”
好吧，是他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
“我看上谁也不可能看上你，这么回答孟总您满意吗？”温南茉敷衍地笑笑。
好心关心他，却反倒被这么调侃，是可忍！熟……也能忍。
想想他悲惨的童年经历，估计这是他保护自己的方式吧，也是个可怜的小孩。
看到两个小孩在斗嘴，孟成峰默默坐着不说话，满眼笑意地看着他们。
他想，要是一直能这样就好了，多幸福啊。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温南茉说自己要走的时候，孟成峰也把孟惟与从沙发上赶起来。
“你也该走了，外面雨这么大，顺便把小温送回家。”
“孟爷爷不用，我在楼下打个车就好。”
“下雨天，你不一定打得着车，打车软件排队都不知道要排多久呢。”孟成峰催孟惟与，“快点起来走了，待会越下越大就不好走了。”
“走，这就走。”孟惟与起身，把外套拿在手里，对温南茉歪了歪头，“走吧，外孙女。”
孟成峰拍了一下孟惟与的脑袋：“你瞎叫什么呢，安全把人给我送到家。”
“您对她比对我这个外孙还上心，她可不就是您的亲外孙女吗！”孟惟与怕挨打，说完就跑出了病房。
“那孟爷爷我们走了。”温南茉打了声招呼也跟着走了出去。
孟成峰看着空荡荡的门口，笑了笑。
你小子说这些话迟早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