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林屠户记得，那人当时捡地上的一副猪肺被老板抓包了，也是这幅龇牙咧嘴的泼辣样。
“诶，我想起来了！我见过你！你是不是叫刘春梅？你小儿子就是那家包子摊老板，你儿媳妇才是那个每天都捡我们扔掉喂狗的淋巴肉的人呢！”
李屠户一拍脑袋，像是发现者重大线索一般，直接把这番话秃噜出来。
李屠户这话一出，在场围观的群众顿时发出一阵嘘声，他们没想到，反转来得如此之快，这婶子居然是贼喊捉贼！
那婶子没想到这李屠户的眼睛这么尖，更没想到自己儿媳妇儿居然会亲自去菜市场捡淋巴肉，想到每次去给小儿子送菜送粮后带回家的包子，那婶子不免有些后怕。
她吃的那些包子不会就是用淋巴肉做的吧……
只是现在抱着一个滚烫的孩子，她只能继续把戏演下去，至少要讹下一笔医药费吧？不然这一趟岂不是白忙活了？
“你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什么包子摊的老板娘，我孙女就是吃了你们家的淋巴肉才出事的，今天必须把医药费赔给我！”
“你这人咋这么不要脸呢？”围观的客人们都忍不住了，“这事还有什么可说的，我要是你，早就羞得赶回家躲起来了。”
“是啊，现在世道是艰难，可是君子爱财也得取之有道，你拿自家孙女的身体健康来讹钱，未免也太狠心了吧。”
“老板娘也真是可怜，这一个中午就遇到两波人来诬陷她，也不知道是哪个在背后指使的，欺负三个女人……”
“我看就是那包子铺的老板，自从这秦记餐馆开了，那包子铺就越来越没有生意了，那老板不知道有多恨这几个女人呢。”
眼见着周围围观的客人都帮秦欢说话，那婶子的脸色越来越苦，婶子想逃出去，只是还没等她有动作，就有人呼喊起来。
“医生来了！医生来了！快让让，让医生给孩子瞧瞧。”
众人一转头，就见一个背着出诊箱，戴着老花眼镜的医生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哎呀，咋这么烫！”
医生一到，就摸了一把那发烧的孩子，顿时就是一惊。
“这孩子什么时候开始发热的？”那大夫一边说，一边准备了一支赖氨匹林，打算先给孩子退烧。
“就是昨天开始，吃了她们家的淋巴肉包子，吃了没多久就发烧了。”
那婶子还是咬着牙继续按照原来的话说，眼看着医生用药了，医药费总得有着落吧？
“淋巴肉？你这个不像，我可从来没听过吃了淋巴肉这么快就生病的。”
那大夫一边说，一边把孩子的马甲脱了，袖子和裤腿也挽上去，争取更多的散热面积。
“就是吃了淋巴肉，诶，医生你先别打针，先让她们把药钱给了。反正我今天是没带一分钱的。”
那婶子手一摊，就把这烂摊子都丢给了饭馆。
秦欢也舍不得孩子受罪，直接把这退烧针的钱给了。
“我帮孩子付药钱可不是因为心虚，只是舍不得孩子受苦，淋巴肉这事你也别再提了，小心我把你小儿子家的包子铺举报了。”
秦欢一边数了药钱出来，一边敲打着那讹人的婶子。
那人自然是心虚极了，只是还咬着牙，不肯松口。
“妹妹！妹妹！”这时候，店外来了一个约摸七八岁的男孩儿，跑得满身大汗，脸颊红通通的，不晓得赶了多久的路。
“林多金，你咋来了？这么远的路，你自己跑过来的？一个丫头片子，也值得你这么担心……”
那孩子也不管奶奶的责骂，只是紧紧攥着手里的一把毛票，见周围围了这么多人，稍微有些退缩了，但不过片刻，他又坚定地朝着医生走了过去。
“医生，这是我存了好久的钱，你帮我妹妹治病吧，她昨天被洗了冷水澡，今天一大早就发热了……”
听了这少年的话，大家还有哪里不明白的？
“呸！也配当这孩子的奶奶？世上哪有这么蛇蝎心肠的奶奶？”
“我就知道她就是来讹钱的，那孩子这么小，居然忍心把她丢进冷水里面洗冷水澡？”
“这孩子的哥哥倒是个好的，只是怎么不见他爹妈来救孩子？”
“嗐，这孩子我知道，就是我们村儿的。他爹妈这阵子都忙着去帮人收稻打谷，每年就靠这个能赚几个钱，怕是把孩子都丢给他奶奶照顾了，没想到这个婶子这么狠心……”
“要是这闺女真出了什么事，她爹妈不得把这婶子撕喽！”
“一个丫头片子而已，在她爹妈眼里也不一定金贵……”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秦欢也对这对兄妹更加怜惜了。
她递给那男孩儿一把馓子，又给他舀了一碗小炒肉盖饭。
“跑了这么久，肯定饿了吧？你是个好哥哥，姐姐奖励你吃一顿饭好不好？谢谢你说出你妹妹生病的真相，我相信你以后也一定会保护好妹妹的，对不对？”
那男孩儿看着一大碗小炒肉盖饭，早就咽了好几口口水，只是他依旧坚持着不肯吃。
“我没给钱，不能吃的。而且我奶奶今天还来害你……”
男孩儿一边说，一边羞愧地低下了头。
“你是个好孩子，跟你奶奶无关。这顿饭就是我奖励你的，勇于告发自己的长辈，敢于保护自己的妹妹，你很勇敢，我有个弟弟，他和你差不多的年纪，你们以后可以一起玩儿。”
秦欢又劝了几句，林多金才大口大口吃起来，专心极了。
他一路从村里跑过来，早就饿坏了，一碗满满都是肉的小炒肉盖饭，就算是过年都不一定能吃上呢……
吃到一半，林多金把剩了一大半肉的盖饭放下，喏喏问道：“我能把剩下的留给妹妹吃吗？”
听了林多金的话，那婶子撇了撇嘴，嘟囔着说了一句孙女的坏话。
秦欢却摸了摸林多金的头，道：“吃吧，待会儿给你妹妹煮一碗番茄肉丸汤，她可吃不了这么辣的菜。”
听了秦欢的话，林多金这才放心捧着这碗盖饭继续吃。
看着爱惜地扫光每一粒米的林多金，秦欢心里又酸又软，真是歹竹出好笋了，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居然有个这样的奶奶。
……
“好了，待会儿就能退烧了，可别再着凉感冒了，要是再发高烧，说不定把脑子都烧坏了。”
那医生收起出诊箱，把孩子递给了她奶奶。
只是那婶子不愿意接，最后反倒是林多金这个哥哥把妹妹抱了过来。
警察眼见着这件事儿平息了，也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造谣的事情，婶子你去外面警察局做个记录吧，到底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你那个开包子铺的儿子的主意，咱们好好探讨探讨。”
“对了，同志，还有二狗，他往我们店里的菜盆里面放蟑螂，我猜他也是那包子铺的老板派来的，我还要以危害公共卫生安全罪举报那家包子铺捡淋巴肉做包子的肉馅……”
秦欢追上去，把自己的诉求说了个明白。
那婶子和二狗自然是连声哭求，只是大伙儿没有一个人可怜她，包括林多金这个孙子。
捣乱的人都被带走了，赵文娟也去了警察局做笔录，饭馆又恢复了清净。
造纸厂的工人们看完了热闹，也吃完了饭，急急忙忙赶去上班了，不过一会儿，饭馆就冷清了起来。
只有林多金抱着妹妹，还有曹老三一群人还在桌上。
秦欢让桂花婶子去供销社买了一壶好酒，又炒了几个好菜，顺便给林多金的妹妹煮了一碗番茄圆子汤。
经历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天，秦欢总算是可以歇会儿了。
“曹三哥，刚才多谢你帮我抓住二狗，也多谢你帮我说话，这样，这一顿饭我请你和各位兄弟们吃，待会儿酒也买回来了，你们今天吃好喝好。”
曹老三怎么会占一个女老板的便宜？自然是万分推拒。
“就当是和各位交个朋友，以后我们店说不定还要托各位去省城带东西回来呢，甚至还能把东西卖去省城，你这个朋友我可交定了。”
秦欢劝了一会儿，曹老三才总算是答应了。
“那好，以后有啥事，你就和哥几个说一声，要是再有二狗那样的人找麻烦，我保证把他打得满地找牙！”
气氛一上来，曹老三忍不住放了一句狠话。
又和他们几个寒暄了几句，桂花婶子把酒也上了桌，秦欢便去照看林多金和他妹妹了。
四岁的小女娃打了退烧针，现在已经迷迷糊糊醒了。
“哥，我们在哪里？奶奶带我来看病了吗？”小妹妹刚醒，就软软糯糯地问道。
林多金放下手里的蒲扇，把妹妹扶着坐起来，“她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的奶奶了，等爹娘回来，我就让他们和奶奶分家，让奶奶去小叔那边住。小叔的铺子肯定开不下去了，正是需要奶奶当牛做马的时候。”
“多银，你不要想这么多，这个好心的姐姐给你煮了汤，你吃一点儿。”
林多金一边说，一边搅拌着番茄圆子汤，把里面的圆子碾碎，混着番茄粒喂进妹妹的嘴里。
秦欢更是觉得这里的孩子都不简单，这么大点儿的孩子，就如同当家做主了一般，开口就是分家，清醒极了。
林多银吃着番茄丸子汤，只觉得这是天底下最美味的东西，不知和秦欢说了多少句谢谢。
不一会儿，曹老三和兄弟们吃完饭，起身告辞后，赵文娟也总算是回来了。
“那个包子铺开不下去啦！”赵文娟还没坐稳，就忍不住分享了这个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