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不好。”李随昱困惑地盯着虚空，仿佛面前有一只看不见的洪水猛兽。
汪夏摊手，“洗耳恭听。”
“若是……”李随昱总觉得一个大男人说出“她喜欢的是假的我”极为矫情，若了好一会也没若出个所以然，最后只苦恼道，“我于她有愧。”
汪夏毫不意外，甚至他早就料到有这一天。
就算世子没有对华挽月动心，亦或者他选择的人是其他什么人，他都会有愧。
愧疚无关真心，只因为他是李随昱。
汪夏咂摸着嘴里的苦味，“何必想太多，从我们到了渌州把主意打在挽月小姐身上开始，她就注定要与我们绑在一起。现在愧疚，未免太晚。”
李随昱拧着眉心不说话。
汪夏劝道，“世子妃喜欢殿下，殿下也喜欢她，如今你们还成了亲，这不是皆大欢喜？至于其他……反正这次借着聘礼的名头从王府套了一批军费，暂时不急了。”
李随昱仍旧愁眉不展。
汪夏手腕一转，一颗极小的药丸出现在他手上，“殿下。”
李随昱看向他，“做什么？”
汪夏趁着他张口说话，极快将药丸弹到他口中。
药丸转瞬滑进他的肚子里，李随昱咬牙切齿：“给我吃了什么？”
“我劝殿下赶紧回挽月小姐那里吧，不然……嘿嘿嘿……”汪夏邪恶地仰天长笑。
李随昱想到了什么，腾得起身，“汪夏！解药拿来！”
“这东西哪有什么解药，赶紧躺床上才是正经事。”汪夏耸耸肩膀，“你要是再不回去，我就要叫挽月小姐来了。”
李随昱恨恨地瞪他一眼，只好拢了拢寝衣，快步回了房间。
华挽月已经睡了，她背对着外面，整个人缩成小小一团，绸缎一般丝滑的长发铺在枕头上，露出一直小巧圆润的耳朵，呼吸安静均匀。
李随昱缓慢地躺在了她身后，盯着她的后脑勺犯愁。
若是待会儿起了药效，他要对她做什么吗？
她应该会同意的吧。
刚刚她还主动了呢。
李随昱等着汪夏的药起效，等着等着，凶猛的困意席卷而来。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李随昱只剩最后一个念头：汪夏，老子明天一定要发配了你！
成亲第二日，起床后本应去给家中长辈请安。不过华挽月睡到自然醒才听黛衣说楚王妃已经打过早上招呼，让他们不必过去，她带着楚王爷出去玩了。
华挽月闲不住，丢下仍旧睡得很熟的李随昱，到书房请了修德馆的曹管事来。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舒晴。
华挽月让舒晴先等一等，对曹管事吩咐道，“山洪应该稳定下来了，城门口因水涝聚集的难民正缺活计，你过去召集些人过去救灾，工钱日结，千万不要拖欠。”
“是。”曹管事应下，“昨日小的去拜访了知府，但只见到了知府大人的幕僚和知府夫人，他们说会按照华府往年和官府合作的派人来。”
还算方知府没糊涂。
华挽月道：“那幕僚可是姓林？”
“正是。”
华挽月心中有了猜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幕僚不足三十岁，谈吐稳重得益，但颧骨高耸，眉毛杂乱眉心连结，应是个心机深沉善于伪装之人。”
华挽月笑道，“我竟不知道曹管事还会看相。”
曹管事谦虚道，“只懂些浅显道理罢了。”
“那依管事看，我的面相如何？”
“面如满月，朝霞之色。小姐是极尊贵的面相，若是男子，封侯拜相也有可能。”
华挽月笑吟吟，“什么尊贵，我只想富贵。好了，曹管事下去忙吧，舒晴来。”
舒晴早就望眼欲穿了，一听叫她，忙跑到华挽月面前邀功道，“我昨日将世子安全带回来了！”
华挽月拿出两张准备好的银票，在她眼前晃了一圈。
舒晴可爱得跟只小狗似的，眼睛紧紧追随着银票，“小、小姐，给我呀！”
华挽月将银票按在自己手下，“可以给你，你先把昨日跟着世子遇到的事情说说。”
“昨日我找到世子的时候他正在跟当地村民一起挖人呢，只不过他们找不到人的准确位置，只能乱挖，没救出来几个人。然后我就过去帮忙了，我能听到一些还活着的人的呼救，救人的速度一下就快了，我们救了三十多个呢！”
“做的很好。”华挽月道，“我听闻中间还发生了几次小型的山洪？”
舒晴回想道，“是好几次，大概有……七八九十次吧，因为那地方的土已经跟滩涂一样软了，还有很多石头，有时候挖走一块石头，傍边的泥啊土阿就会冲下来——哦，世子也被埋了两次，都是我救出来的。”
将银票递给她，华挽月低眉敛目道，“去吧。”
舒晴欢欢喜喜地谢过她，拿着银票小鸟儿一样飞跑了。
黛衣进了书房，端了一碗燕窝给她，“小姐是在担心世子殿下？”
华挽月取了一根毛笔，点了墨汁后在宣纸上落下一笔，“不，我只是在思考，是否应该在世子作死成功前，留下一个孩子。”
黛衣无奈道，“小姐想得早了些，可以等到与世子圆房之后再做打算。”
华挽月轻哼一声。
圆房而已，她昨日只是太困，一不留神才让李随昱跑了，若是她真的想，勾勾手李随昱那呆头和尚就会过来的。
由于华夫人给她准备的嫁妆在成亲前一天变更过，华挽月吃完早饭便先去重新按照单子清点了一番。
江南首富之女，亲事办的仓促，嫁妆却没有半点儿苛待。
敏德小院地方不大，给从京城和封地赶来的李家人分完房间之后就没剩什么地方了，可华挽月大大小小的嫁妆箱子还是摆满了最后两间库房，多出来的就摆在花园里，时时刻刻派人看着。
华挽月在这之前还没有拿到详细的嫁妆单子过，如今一箱一箱清点下来，满心欢喜，眼睛都被各种金银玉器珠宝首饰闪花了。
李随昱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床，跟在了她身后，盯着她一项一项勾掉单子上的名录，不由得道，“要这么仔细？”
“当然，这可是钱啊。”华挽月说着，看见一串青金石手串，随手捡起挂到李随昱手指上，“这看起来挺配你，改成佛珠，送你吧。”
李随昱一脸复杂，盯着手串看了几秒，还是没有还回去。
华挽月又捏起一颗珍珠，“之前那副绯色海珠耳坠我打算卖出去，被一些恶心的人碰过再戴总觉得别扭。你可知京城里哪里有能卖的地方？”
李随昱亦步亦趋地跟着她，道，“京城有很多当铺。”
其中还有他手下人的，若是能把耳坠压价收进来，再高嫁卖出，又能地不少军费。
下一秒华挽月就打破了他的幻想：“不好，当铺压价，最好是我稍微换一下样式，直接卖给京中的贵人。”
“……”李随昱平静道：“若是不急，到京中之后慢慢了解就是了，若是着急，就让我娘手下的人帮你打听。”
“那就交给母亲的人去办吧，她圈子里的人应当有余钱。”华挽月打开一箱字画，挑了一副打开看了看：“《十六罗汉图》你喜欢吗？”
李随昱：“……喜欢。”
喜欢吧，反正听起来挺值钱的。
华挽月把画一收，送到他手上，“送你。”
李随昱：“……”
华挽月回头，看见李随昱对着手上的手串和画卷怔神，笑道，“你那是什么表情，还不愿意要啊？”
“并非。”李随昱嘴巴不受控制的秃噜出来，“喜欢一个人，就想给他花钱，是吗？”
华挽月一顿，随即低头，肩膀耸动。
李随昱渐渐红了脸。
“你说的对，不过……殿下是从哪听来的这话？“华挽月拍拍他，手掌落在他的肩膀上，还能感觉到她的抖动。
李随昱抿起唇，淡淡甩锅，“汪夏说的。”
“汪大夫啊……嗯，说得对。”华挽月仰起头，正面对着他靠近，她的面容清丽姣好，此时却红唇潋滟，眉眼绮丽，“不过呢，我的东西也不是白拿的。”
她的视线滑落，落在李随昱鼻尖下面，“殿下要用什么来换？”
李随昱喉结重重的滚动了一下，霍然把画还给了华挽月，双手合十，闭眼嘀咕了句“阿弥陀佛”：“挽月不要作弄我了。”
华挽月心满意足地欣赏了一会他面红耳赤的样子，退后一些道：“不逗你了，其实这些是用来感谢你的。”
李随昱沉默，黑润润的眼珠被眼睑遮掩。
华挽月道，“若不是殿下闭关前还记得将王妃从京城叫来救我，如今我指不定已经被作践成什么样子。送些小玩意给殿下不算什么，我还想给王妃、王爷、姐姐都送一份礼，殿下可知他们喜欢什么？”
“……”
没等来回答，华挽月奇怪地回头，李随昱却已经不见了人影。
说走就走，也不知会一声，什么毛病？
华挽月转头继续清点，最终给楚王妃挑了一对成色极好的翡翠玉镯，给王爷挑了一只同料子的玉冠。
至于李百灵，华挽月打算去亲自问问她想要什么。
李百灵正在后院空地耍枪，破空之音如惊雷炸响，枪如游龙寒光凛凛，旁边围了好几个李随昱的侍卫拍手叫好。
华挽月也看不出来好不好，反正确实挺酷的，她在角落观望了一会儿，直到李百灵发现她，把一群糙汉子赶走，自己朝着华挽月跑了过来。
“弟妹！来找我的？”
李百灵跑到一半忽然停下，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没有什么怪味才继续来到华挽月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