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张小莉看向吴庆宇：“听说升职了，恭喜啊，吴所长。”
吴庆宇笑着赶紧摆摆手“副所副所，离所长还远着呢。”
张小莉歪了下头，调笑“哎，都副所了，离所长还远吗？这不早晚的事嘛。”
“嫂子笑话我。”
张小莉正色，意有所指的“我说真的呢，我觉得你这提所长也快。”
吴庆宇心领神会，也染上点严肃：“谁知道呢。这事也不好说。”又释然大笑：“反正给啥咱就干啥，也不挑，能不能的都是命。”
张小莉笑了，转了话题：“听说你们要搬家了，恭喜恭喜啊。你家这行啊，双喜临门，得请客啊。”
吴庆宇大笑“哈哈，嫂子，等我林哥回来，肯定请客。”
冉冉听到妈妈说吴家搬家时候，原本软软抱着妈妈的身子僵住了，看看妈妈，又扫了吴叔叔和吴婶子，最后的直勾勾的看向吴曜坤。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但此时她很难受，像听到奶奶说爸爸妈妈抛弃她一样难受。她不知道说什么，也说不出来话，嗓子眼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心脏像被谁呃住了似的。
吴曜坤也愣住了，马上看向林冉，觉得好像要失去了什么。比上次林冉去找孟雪玩难受，比林冉有了新朋友更难以接受。他也有些无措，担心林冉以为他故意没有告诉她。
此时大人们正围绕着吴家两件喜事有说有笑的，谁也没有注意到两个孩子。
忽然“哇”的一声，林冉撕心裂肺的哭声响起，吓的三个大人低头看向她。
只见林冉，前屈着胳膊，仰着头，紧闭双眼，大张着嘴，眼泪噼里啪啦的嚎啕大哭。
三人慌的不行。
张小莉赶紧蹲下身子，两手握着林冉胳膊，一脸紧张：“冉冉，怎么了？是哪疼吗？”
李雪也蹲下身子，帮忙问：“冉冉，跟婶儿说，咋了？是身子不舒服还是想要什么？”
吴庆宇也着急的不行，林冉也不回话光是哭，看了看儿子问：“曜坤，你惹林冉了？”
其实他也觉得不可能，毕竟自从他俩上次吵完架连说话都很少了，再一个他记得自打放学以后，两个孩子之间最短的距离就是在自行车上一个前面横梁上坐着，一个在后座坐着。除了自行车上，两人距离都快两米远了，也实在欺负不着。
听见吴庆宇的问话，李雪也看向吴曜坤。
张小莉一直哄着冉冉，给冉冉擦眼泪，听了问话，也没转开视线，直接说：“不可能是曜坤。”
吴曜坤连忙说：“我没有。”
但看到林冉这个样子，也举足无措，想近前又不敢，犹犹豫豫的。
心里不好受，抬头看向爸爸，眼里有着难过：“爸，我们要搬家吗？”
三人同时一愣，随即好像明白了冉冉为什么哭。
林冉听到吴曜坤的问话，哭的更大声了。
张小莉噗嗤一笑，边给林冉擦眼泪边轻快的说：“我当我家冉冉为啥哭呢？因为吴叔叔要搬家了？舍不得坤哥哥是不是？”又哄劝道“好了，别哭了，以后在家玩不了，可以在学校玩啊。也不会看不到的，对不对？”
吴庆宇两口子也跟着笑着说：“对啊，冉冉，别哭了。以后没事吴叔叔就接你来家里住好不好？正好还多了一个房间，就留给冉冉好不好？”
“可不嘛，刚刚还说房子里多了个房间，正好给冉冉了。”
...
大人哄着冉冉，吴曜坤站在旁边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看着林冉。
林冉也只是紧闭着双眼哭个不停，也不知道她听没听到大人说的话。
张小莉一看劝不住林冉了，天寒地冻的，也不能一群人都围着一个孩子在这吹冷风“好了，你们收拾收拾吃晚饭吧，我也带孩子回去了。”
吴庆宇：“冉冉哭这样，带回去能行吗？不行的话，你们就在这吃吧。”
“是啊，在这吃吧。他俩还有个伴。”
“不了，你们忙你们的，我带她回去。再说，一会还得接小羽，你们一会还得接菲菲呢。”
说完就拽着林冉回了林家。
两个孩子，虽然已经不再形影不离，说话也变的比以前少了许多，但是每天上学、放学、回家都是能看到对方的身影的，似乎这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便不再过多在意。
好像无论身边有再多的好朋友，无论有多有趣的玩具，他们都可以肆无忌惮去享受，而对方依然存在在生活中，不会离开。
而搬家这件事似乎给他们的人生上了真正的一课，他们不懂这节课具体是什么，但他们从中体会到了难过的滋味。
这一晚，漆黑的卧室，这个时间早已过了每天林冉睡觉的时辰，她躺在床上，妈妈已经抱着她熟睡。
睁着两个肿的像核桃似的大眼睛，用刚刚四岁孩子的心里想：
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长大了就不用去哪里都非得大人说了算，就可以想找坤哥哥，就去找坤哥哥。
妈妈不理解她，说上学还能看到坤哥哥，是一样的。可她觉得，不一样，但是除了回家看不到坤哥哥以外她说不出来还有哪里不一样，却认定是不一样的，这种不一样让她有些怕。
坤哥哥为什么不告诉我搬家呢？是还在生我的气吗？我应该怎么让他不生气呢？
除了这些，她还有个生坤哥哥气的原因，她觉得自己应该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必须是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
这一晚上，同样，吴曜坤也睡不着觉，他舍不得林冉，脑中回想着记忆里林冉乌黑如绸的头发，五官小巧，一双饱满的大眼睛，瞳仁乌黑，闪亮似星辰。高鼻梁，小而翘的鼻尖，浅色红唇，一笑脸颊两个深深的梨窝。
她有时软糯乖巧，有时俏皮灵动，有时娇气撒娇，还有委屈低泣，嚎啕大哭...
吴曜坤把他记忆中林冉的样子都回想了一遍。
觉得这半年来没有怎么理她自己是不对的，要跟她说对不起。
还想到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没有告诉她搬家的事？会不会生气？说起这个他也不高兴，为什么爸爸妈妈之前都没有告诉他一声。如果告诉了他，他是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冉冉的，这样她就不会生气了。
还有，爸爸以前总说长大了以后冉冉就是我的，那么现在呢？是不是我的？是不是可以抱走呢？虽然他心里没底，但他还是想...
说干就干，第二天吴曜坤就找到坐在炕上看电视的爸爸，提着气，带着一丢丢的侥幸，小心的问：“爸爸，你说过长大后冉冉就是我的了，对吗？”
吴庆宇刚喝一口茶，听这话差点没呛着。这要是搁平时，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毕竟这话的确是自己说的。而且吧，本来这话后面原本还接了“媳妇”俩字，但是为了避免儿子像大多数孩子那样问啥叫媳妇，媳妇是干啥的这类问题，就把后面那俩字省了。此时听到这句话，怎么奇奇怪怪的。
再一个，以前虽然自己这么说，但是儿子听完了也没说过什么，听过就拉倒，此时乍一问出来，总感觉憋着什么坏似的，于是半眯着桃花眼，警惕的问：“咋想起忽然问这个了？”
吴曜坤听爸爸这么问，以为他是要反悔，皱起小眉头，着急的问：“你就说是不是吧。”
吴庆宇一噎，为难的表情：“是..吧”
吴曜坤面上放松，紧接着一喜，与吴庆宇如出一辙的桃花眼一弯，面上带着期许“那我们搬家把冉冉也带走吧。”
吴庆宇瞪大了眼睛，一脸惊骇：“你说啥？”
不是他夸张，儿子是什么德行他太知道了，一高冷范儿，一天天没什么表情，好像无欲无求的，夏天摔个跟头，四岁的孩子玻璃碴子扎腿上都没哭一声的人，既然要抱走人家孩子。
“为什么长大才是我的？现在是我的不行吗？”
吴庆宇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什么，表情都要扭曲了，一脸便秘的样子。
调整了一下情绪，试图讲道理，严肃说：“怎么带呢？冉冉也是人家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宝贝，怎么能让你带走呢？”
“那你和他们要来不行吗？”
“我有那么大的面子吗？”又软了下声音：“你想想，如果冉冉是咱们家的，有人跟你要她，你给吗？”
吴曜坤一愣，想到如果有人现在跟他说要把冉冉带走，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心里一激灵。但不能抱走冉冉还是有些失落，只低下头点了点：“我知道了。”
周一上学。吴曜坤先到学校的，自从到了座位一直盯着窗外，直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的出现，一套黄色的外衣外裤，冲向教室。
冉冉进了教室就奔向吴曜坤，两人对视着，都着急的先开口。
“你...”
“你...”
俩人有一点特有意思，吴曜坤本身是个不让分的主，林冉呢，是个亲和体贴的性子，但只要是两个在一起，那基本都是吴曜坤依着林冉，此时也是如此。
吴曜坤，收了声，习惯说：“你先说。”
林冉也不会像跟别人似的推辞一下，直接就说：“你搬家为什么不告诉我？是还在和我生气吗？”
吴曜坤觉得，果然如此，赶忙解释：“我就知道你得这么说。我是和你一起知道搬家的事的。”
如果是别人，林冉可能觉得是在骗她，可坤哥哥说的，她是无条件信的。
“那你如果知道搬家的事，会告诉我吗？”
“当然了。”
“第一个告诉我？”
“肯定啊。”吴曜坤理所当然的说。
...
要说孩子的世界真的是太简单了，一句话可以坏，也会因为一句话就可以好。
林冉说：“我们和好吧。”
“嗯”
俩人到搬家前无比珍视在一起的时间，掐着挂历倒计时，每天见面，俩人都会说：
“还有45天”
“还有30天”
“还有18天”
“还有7天。”
到这一天，冉冉是每天都会哭，吴曜坤也是越来越寡言少语，但是时间并不会因为他们的不期待而停下，这一天还是来了。
1991年元旦前，吴家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