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薛妙妙深吸一口气，强忍着那阵阵晕眩感决然起身。
她不知道小龙会不会答应，但似乎已经没了旁的法子。
无论成与不成她终是要面对自己的选择，手中的金绳刹那间幻化成鞭，闪耀出刺目的金色光芒，仿佛是一把能斩破黑暗的利刃。
“好，”小龙沉默良久，终还是应下了薛妙妙的请求。
她松了口气，整个人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般，迅猛地朝着大厅冲去。
大厅中的神像仿佛被彻底激怒，三只原本紧闭的竖瞳缓缓睁开。
藏在暗处的伥鬼似接受到什么指令，纷纷发出尖啸，随着薛妙妙的行动从阴影中跃出，向她的方向发动凶猛攻击。
大厅中威严狰狞的神像仿佛被薛妙妙的举动彻底激怒了一般。
那原本静静伫立、不断虚实变幻的神像开始出现细微的变化。三只一直紧闭着的竖眼睛，仿佛沉睡多年后突然苏醒，眼皮下不断有东西疯狂转动，接着缓缓地裂开一条缝隙。
那缝隙中青光隐现，三只眼齐齐看向她时，如冷水浇头，薛妙妙不自觉打个寒颤。
与此同时，藏在暗处的伥鬼们似乎接收到了某种指令。
原本潜伏在葫芦里，悄无声息，此刻却开始不断从阴影中闪现。
或许那些被用土法封印的葫芦并没有奏效，又或许是这尊鬼神手下的伥鬼实在太多。
薛妙妙来不及去细想去收拢葫芦的人此刻是什么现状，伥鬼尖锐刺耳的啸叫，仿佛能穿透耳膜，直抵灵魂深处，让人心中涌起无尽的恐惧。
它们的身影在空气中划过一道道模糊的轨迹，带着一股凶戾气息，迅速地朝薛妙妙扑来。
小伥鬼稚嫩的脸上狰狞又可怖。
扭曲的面容，尖锐的獠牙，青紫的小手，层层叠叠如同汹涌而来，一波接着一波仿佛要将薛妙妙撕成碎片。
薛妙妙忍下眩晕后带来的呕意，扬起长鞭眼神中却没有丝毫退缩，反而看向那尊神像充满决绝，准备迎接这场生死之战。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盆又一盆血水泼来。
血水泼在小鬼身上，那些小鬼似乎极为忌惮，纷纷闪避尖叫。
薛妙妙抬头，就见紧闭的院门已经被打开，那几个小厮竟和方嬷嬷站在一处，不断从脚边的木桶里舀出鸡血，猛地泼过来。
东院的胖厨娘正拿着菜刀不断向靠近的小鬼发出呼喝声。
方嬷嬷面目狰狞的用鸡血泼向不断靠近薛妙妙的小鬼。
几个跟来的小厮也趁着小鬼们慌乱之际，扯开伏地昏迷的下仆，艰难清出一条路来，对着薛妙妙大声呼喊：“姑娘，快走！”
不知是不是鬼神有意，那条路上几乎没有几个小伥鬼靠近。
院外晨光熹微，仿佛只要跑过去，就能把一切恐惧都抛在身后。
薛妙妙低头看向自己手中明显短了很多的金鞭，扬手挥鞭打散了他们身边聚集的少数伥鬼。
“你们走！”
方嬷嬷手下一顿，那双在此刻都没有丧失冷静的锐利双目，紧紧盯着薛妙妙。
见她面色丝毫未动，只是急声催促：“快！”
方嬷嬷扔下盆，转身抓住身边小子，面无表情的脸上眼泪肆意流淌，洇湿一片。她厉声呵斥：“走！去找薛大人！”
几个小子犹有不甘，却被方嬷嬷使唤东院剩余几个仆婢，连拖带拽把人拉走。
薛妙妙回望那尊神像，却发现天空陡然一暗。
院中灯火摇曳似乎随时都会熄灭，一个似男似女的威严声音在斥责她：“贪心不足的凡人！本尊已给过你生路不知感恩，竟还敢得寸进尺。”
薛妙妙笑出泪来，眼中恨极，“你是人族供奉的鬼神，却视我等人族为蝼蚁随意践踏，你说那不知感恩的东西到底是谁？”
语罢，在那些伥鬼再次攻来前。
薛妙妙提鞭，再次向那尊神像冲去。
她根本挡不住那如潮水般铺天盖地涌来的小伥鬼，索性不挡。
左不过被扒在身上啃下快肉来，它们又不敢真的对她一击必杀。
好在小龙招来一阵轻风及时阻拦片刻，这足以让薛妙妙来到厅中！
老管事静静趴在神像边上生死不知，可薛苗苗来不及察看。
在这尊神像面前，她渺小的可怕。
薛妙妙毫不犹豫的再次举鞭，这样的冒犯终于让神像显现怒容，六只手臂纠缠舞动，拿着巨大金瓜的手臂对着她狠狠挥下。
见薛妙妙毫无动摇，甚至不去阻挡。
小龙暗自咬牙，终于下定决心把自己偷偷藏了八年的剩余修为尽数展露出来，全力去拦那鬼神显露出法相的惊天一锤。
它高声对薛妙妙大喊：“躲开！”
巨大的冲击使薛妙妙再次被摔出去。
轰隆如雷的声音在此间回荡： “龙太子，你可想好了？当真要与本尊作对？”
小龙强撑着出声回道：“多说无意！小爷岂会怕你！”
“好好好——”神像怒极反笑，六只手臂全都高高举起眼看就要再次砸下。
薛妙妙却眼神微亮，唇边艰难扯出个笑来。
她这一次挥向神像的金鞭，并没有如意料中打在那尊威严的法相上。
小龙和神像都以为是她打歪了。
却没想到，鞭随心意动，在快打到神像的瞬间突然回转，狠狠抽在神像背后那坐画屏之上。
在神像发怒之时，他身后那座与周围精秀摆设格格不入的山水画屏，本因为金鞭抽打泛起层层波纹，可停留在其上的气运金芒不断闪烁，画屏终于支撑不住猛地炸裂。
“轰隆”一声巨响，神像愕然回头！
山水屏碎裂开来，画中远山上的一尊外形粗糙的泥塑神像开始渐渐变大，最终从画里出现到大厅之中。
小龙难掩惊愕，“你竟找到了它的本体？！”
那尊开始不断闪烁的六臂神像，三眼霍然盯向薛妙妙，声音怒极，“你当真好胆！”
说完，六臂神像化作虚幻尽数被吸入泥塑神像之中，周围尖啸靠近的小鬼都是一静。
泥塑神像似乎时代久远，身披彩甲的人像已变得斑驳，实在看不出它的身份。
薛妙妙躺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张张嘴却再压制不住喉中痒意呛咳起来。
小龙观察着没了动静的泥塑，兴奋道：“它是好久没回本体，竟驱使不动了吗？薛妙妙快去找你爹来，叫人把它封印住。”
薛妙妙努力翻身，趴在地上用力撑起身体，打量着周围呆立在原地没有了动作的小伥鬼，边咳边笑，“哪有怎么简单，说不得它在骗我呢？且等我砸了它的神像再去……”
话刚出口，趴扶的地面开始猛烈颤动起来，不远处的神像发出瓮声瓮气的怒吼：“孽障安敢！”
小伥鬼再次发出嚎叫！
泥塑的神像开始颤动，它缓缓站起，身上斑驳的彩块开始簌簌掉落，沉重的步伐踏在地上，似乎能把整间残破的屋子震塌。
趴伏在地上的老管事低咳起来，在神像一步一步向努力挣扎起身的薛妙妙走去时，一直装死的老头终于咬牙跃起，双手紧紧的抱住神像迈出的左腿，用尽全身力气向后扯。
却被那强大的力量拖着不断前行，他脸因为憋气涨得通红，冲着薛妙妙声嘶力竭地大喊：“快跑！”
薛妙妙咬牙挣扎起身，高喊：“小龙！”
小龙心领神会，骂骂咧咧运起修为，用风将她轻轻托起。
薛妙妙死死盯着泥塑神像，气运金鞭在她手中竟神奇地变成一颗璀璨明珠。
薛妙妙闭眼手托明珠，在风的推送下高高跃起，用尽全身力气，整个人如流星般狠狠撞向神像的胸前。
撞击上的那一瞬间，五脏六腑似乎都在发出哀鸣。
她疼到意识麻木，却依旧如计划中那样毫不犹豫地将明珠撞向神像胸口！
这颗明珠是她的所有气运汇集，本就无形无质，在她操控之下更是迅速钻进神像体内！
泥塑的神像发出痛苦哀嚎，它拼命挣扎，试图把气运明珠挤出来！
薛妙妙死死按着，额头上青筋暴起，感受到自己无法阻挡那股被排挤的巨力！
她想也不想将自己最后一点维持性命的气运全都投注进去。
小龙瞬间尖叫出声：“住手！你会死的！”
在气运全都投入的刹那，天地哀鸣，这片被鬼神封锁的黑暗空间被从外打破。
神像发出凄厉的尖叫将她甩出数丈，在鬼神行动中损坏的房屋彻底化为废墟！
此时整个神都的人都能看到，天空风云突变。
先前还朝霞遍布的蓝天转瞬被乌云掩盖，一只金凤虚影在天空中盘旋哀鸣，嗓音清越，声声泣血。
屋中被叶皓怼回去的老内侍陡然色变，来不及放下小怪物就直接往屋外窜去，叶皓也紧跟而出。
乌云密布的上空仿佛缓缓睁开了一只巨眼，看着虚空中不断盘旋哀鸣的金凤。
叶皓即使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也直觉出此事不对！
即将被无尽虚弱感淹没之际，薛妙妙突地有种被温柔注视的感觉。
这是天地的注视！
心中一念生起，薛妙妙霍然睁眼。
小龙焦急的声音唤回她恍惚的神志，“快！这是你唯一一次可以上达天听的机会！”
薛妙妙深吸口气仰头望向天空巨眼，用尽全身气力发出哀鸣，“我有明珠一颗，撞破此间山河！求天地开眼！罢黜此獠神位，还枉死者一个公道！”
许是因为这是身负天命的气运者最后的垂死挣扎，在金凤泣血中，薛妙妙虚弱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直至神都上下都能听到那个虚弱的女声发出最后的嘶喊：“还枉死者一个公道！”
“人皇将死，金凤泣血，我人族大气运者尽数被除！人族危矣！”
老内侍老泪纵横。
皇宫内城中，虚弱的武宗朗声大笑，“好——今开此先例，我辈之后当不惧鬼神！好！真、真好啊……”
只有叶皓听出这声音来自昨天还在软软唤他叶郎的小姑娘，面色陡变，扯开还在感叹人族未来的老内侍，大步向外跑去。
小怪物敏锐察觉叶皓要走，毫不犹豫挣脱老内侍的手掌，闭着眼就往叶皓身上扑。
吓得老内侍发出惊叫伸手去接，就怕它抓不稳叶皓背后衣袍从上面摔下来。
小怪物行动迅速，三下两下爬上叶皓肩膀。在他把自己扔回去前，钻进他衣襟里乖巧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