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巧
这一刻，齐莞好像生出了股错觉。
就好像，顾景鹤口中说的喜欢很久了的不是玫瑰花，而是自己。
她凝视着顾景鹤的神情失了神，但对方接下来的话却又让那本就极少的错觉消失得干干净净。
“大三那年，我重新站起来那天，一个人拄着拐杖出门，路过了个开满红玫瑰的花园。”他深知说多错多，故意模糊掉了时间和真相，换了一件同样具有纪念意义的事充当借口。
这两天已经控制不住表达太多本就不该说的内容，在一切尚未有定数前，他想，能藏他就要死死藏好了。
齐莞静静听着。
“记得那天风很大，一片花瓣被吹落到我的手心。我觉得，它是在为我庆祝新生。”顾景鹤盯着拉花良久，最后端起喝了一口。
听他说完，齐莞松了口气，随之回忆被勾起。
原来他们有着如此相同的经历，也是因为这些看似悲痛的经历喜欢上了某样东西。
她忽然很想告诉他，自己也很喜欢玫瑰，一样的红玫瑰。
但当她注意到顾景鹤有些低落的情绪，还是选择保持沉默陪着他。
他过去的事，齐莞并不知情。比如他的腿疾是先天还是后天，后天原因又是出了什么变故；再比如像这么大的好事，他为什么依旧是一个人。
她想知道他的一切。
逐渐了解面前这个人，齐莞只是增加了越来越多的疑问。更好奇，也更欣赏顾景鹤了。
静默片刻，齐莞主动开口跳过沉重的话题：“怎么样，我做的拿铁好喝吗？”
“要听实话么？”顾景鹤抬起头，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齐莞点点头，她怎么说也做了一两年的饮品，这其中不知有多少杯进了她的肚子，所以对自己的手艺可是再清楚不过了。
“很好喝，和平常比起来，差不多。”顾景鹤又喝了一口点评道。
“怎么可能！”齐莞一下子激动起来，语气着急。她差点一掌拍上桌，却又想起自己苦心经营的形象，气焰顿时消了下去，“你再尝尝。”
顾景鹤本就是故意逗她，依言抿了一口，仍旧说：“没区别。”
看着齐莞忍不住要炸毛的模样，顾景鹤终于笑出声。
齐莞看到他笑才意识到什么：“你故意的！”
“我刚刚问过了，学长你是我们店里的常客，每次来都是点的普通拿铁。”
“我做的时候偷加了点玫瑰糖浆，就说怎么可能尝不出来！”
“太坏了。”她带着些撒娇意味说道。
顾景鹤手指轻点着杯壁，因为她的话，原本冒出的想法又涌上来，他将疑问问出：“你好像很在意我，为什么？”
将话头抛给齐莞，他就这么盯着对方，观察她的表情。
“我……”齐莞本没打算这么快打破俩人之间的朋友氛围，还想着以这种身份相处，慢慢让他对自己好感度上升。于是编了借口说，“习惯习惯，我一直都是这样的，加了好友当然要先了解一下。”
她那点臭屁又出来了：“我就是这种，朋友为重，事事都能做到让对方喜欢满意的人。”
“跟我做朋友很安心的。”
“是吗？”顾景鹤那点疑虑消失，虽有些失望却也庆幸，他们终于有了关系。
“既然你已经把我当朋友了，就别再叫我学长，直接喊我名字吧。”
齐莞想说我不是叫过？
又想起自己是偷偷看着他的照片叫的。差点心直口快把她刚编的借口戳穿。
“好。”她简单应下，并没有现在就改口。当着本人的面，她忽地有些不敢喊了。
顾景鹤把那杯特调饮尽，他很想继续留在这，可意料之外打破了他的计划，现在是该回去工作了。
他站起身，对齐莞说：“我先走了，还有事要处理。”
“好，顾……下次见！”
顾景鹤走后，齐莞端起他的杯子拿去清洗，最后把它单独放置起来，嘱咐小店员：“这个杯子就留给刚刚那位先生，只能给他一个人用哦。”
“老板，你们什么关系呀？”小店员老早就往他们那偷瞄了好几眼，忍不住八卦道。
什么关系。
齐莞想起顾景鹤说的话，笑了起来，说：“现在只是朋友。”
“那以后呢？”小店员见老板心情好，大胆问道。
“小陈同学，你话有点多了。”齐莞突然正色，佯装严肃，“我刚才说的话记住了吗？”
“记得记得，您朋友的专属咖啡杯，我会好好保管的！”
齐莞表情一秒恢复：“行，那我走啦。”
她晚上和商瑞有约，回了趟家把自己那辆红色跑车开走，来到那家她常去的酒吧。
商瑞很早就到了，替她点了杯酒。齐莞一坐下，她便把酒杯推了过去。
“今天不喝酒了。”齐莞摆摆手，要了一杯拿铁。
商瑞看着她的举动惊讶道：“大晚上喝咖啡，你还是齐莞么？”
“不是，”齐莞抿了一口，嘴唇上沾了一圈奶泡，“我被附体了。”
商瑞接着她的话道：“被什么附体了？我看你是被顾景鹤的美色迷昏了头吧。”
“我很明显？”齐莞第一反应不是回怼她，而是十分急切地问道。
商瑞喝了口酒，耸耸肩：“随口猜的，不过现在是明显了。”
“欸你真喜欢上他了？”
齐莞喝咖啡喝出酒的气势，一饮而尽，觉得不过瘾，还是要了杯酒。
又把这杯酒喝完，她才张口说：“一见钟情的概率还是挺高的，看我，活生生的例子。”
…
高中时她们俩曾躲在被窝里探讨情感问题，关于一见钟情和日久生情。
商瑞是坚定不移的日久生情党。齐莞却不确定，那时候的她不太在意感情这件事，只想着过好自己重启的独立生活。
现在的这几句话，她回答了过去的商瑞和自己，也回答了现在商瑞提出的问题。
齐莞想，如果高中时候遇到顾景鹤，自己会不会有确定的答案。
好像还是不会。
未来的她已经收获了所有曾期许的东西，不再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也就有了心思考虑别的事。
那个问题的答案，只会在这个合适的时间出现。
…
得到肯定的回复，商瑞比当事人还激动，摇着齐莞的手臂问：“到什么阶段了，有什么进展了？！”
“就昨晚聊了一会儿，今天碰巧在店里见了一面。”齐莞任由她摇着。
“碰巧？”商瑞停止动作，音量加大。
周围人的视线投来，齐莞捂住她的嘴，面带笑容接连点头示意抱歉。
商瑞被放开后，才又小声说：“我怎么不信呢，两天见三回，这么凑巧？”
“没骗你，我还能预判店里什么时候需要我去帮忙不成。”齐莞有些无语，“而且人家本来就是常客，店员的话总不能骗人吧？”
“反正我就是觉得奇怪，禁止反驳！”
“好好好，不说这个了，喝酒喝酒。”
-
两点左右齐莞找了代驾开车回家，她今天心情好喝得多了些。头脑发晕，脚步有些飘浮地走进电梯，凭着肌肉记忆按下楼层，便靠着闭上眼。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启，齐莞走了出去。她摇摇晃晃地走在长廊里，一边摸着包里的钥匙。
快到家门前，她没注意脚下的路，被一个纸箱给绊倒了。
她清醒了些，正准备和地板来个亲密接触时，却听到了物体落地的声音，接着落入一个怀抱中。
接住她的人似乎站不稳，齐莞随着他向后倒去。
明明她是上面那个，对方却伸手护住了她的后脑勺。
响声又起，齐莞这下彻底清醒了。她睁开眼，和蹙着眉的顾景鹤视线相交。
“天，你没事吧？”齐莞赶忙从他身上站起来。
顾景鹤腾出手摸了摸后脑，另一只手撑着地板坐了起来。
齐莞蹲了下去，有些着急：“没摔疼吧，我看看有没有红。”
顾景鹤缓了一会儿，握住齐莞乱动的手：“没事，轻轻磕了一下。”
“那么大一声怎么可能没事，我看一下。”齐莞凑近了些，肩膀和他的贴上。
因为过近的距离，顾景鹤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他松开手，抓着她的肩向后拉，问道：“你喝酒了？”
齐莞莫名有种被抓包的感觉，她轻眨了下眼，面色平静地撒谎：“晚上去参加了个活动，喝了一点点。”
“难受吗？”顾景鹤站起来，顺带把齐莞拉了起来。
齐莞盯着他摇摇头。
顾景鹤捡起拐杖，还不忘带着齐莞一块，走到他家门前。
齐莞看他输密码的时候才察觉到异样。
“你怎么知道我家的密码？”
顾景鹤手一顿，也才意识到为什么齐莞会出现在这。
所以这么巧，他搬到她住的小区里了。
“傻瓜，你家在几楼还记得么？”顾景鹤有些无奈地问道。
齐莞那股酒劲又上来了，她伸出双手比出十五，有些磕巴地说：“十……十五楼。”
顾景鹤把刚开的门又关上了，指着门牌号对齐莞说：“那你看看这是几楼。”
“1802。”她把数字一个个念出来，“我怎么到十八楼来了。”
顾景鹤看她醉得不行，还是选择把人带回去。
他让她坐在沙发上，自己去厨房找蜂蜜。找到后他挖了些连带勺放进玻璃杯里，冲上热水搅了搅。
等到温度降低些，他才拿过去给齐莞喝。
她倒是听话，就着他的手把整杯蜂蜜水都喝完了。
顾景鹤洗完杯子回来，齐莞已经歪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他叹了口气，就这么盯着齐莞看了一会儿，拿手机打开外卖软件下单了些东西。
做完这些后，顾景鹤将门口堆积的纸箱全都搬了进来。
外送也到了，他洗了个手，笨手笨脚地帮齐莞卸了妆。接着把她抱进客房的床上，盖好被子后关上门出去了。
得空洗漱完，顾景鹤就躺在齐莞刚刚睡着的沙发上睡下了。
-
第二天一早，齐莞悠悠转醒，看到陌生环境还有些害怕，连鞋都没穿就跑了出去。
走到客厅，齐莞的记忆才慢慢恢复了些，情绪被尴尬和丢脸取而代之。
她见整个屋子里都没人，试探性地喊了一声顾景鹤的名字，确认后飞速拿上自己的东西溜了。
回到自己家，齐莞的心还在怦怦直跳，剧烈的跳动令她大脑一片空白。
她给自己倒了杯水，等到平复下来才隐隐觉得不对。
那么多纸箱，和冷清得可怕的屋子，顾景鹤显然是刚搬来的。
这几天，他们碰面的次数可以算多的。
为什么她的高中聚会他会出现；为什么像是很早就知道自己是那家甜品店的老板；又为什么，搬到了她住的小区。
齐莞想起商瑞的话，她也开始怀疑，这一切，真的只是“碰巧”么？
而且，他对自己，好像也很不一样。
莫非，顾景鹤也跟自己一样，和她有着相同的心意。
顾景鹤，是不是也喜欢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