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养父 一
第29章炮灰养父一
古色古香的屋子里,温云起打量着周边环境,此时他站在一个厚重的书案后面。
那书案雕工繁复,用料……木料上了漆,看不出料子好不好,温云起伸手去敲了敲。恰在此时,角落里出现了一抹虚幻都身影,正是浑身是血,手脚都折断了的林大力,他虚虚飘在那处,满眼的感激。
“多谢大人。”
温云起看见这一幕,心头不是不慌,不过,林大力面色挺和善,不带丝毫恶意,再者他很快就从这抹魂魄的容貌上找到了熟悉感。
这是他用了几十年的脸,再听林大力感谢,他急忙摆手:“不用谢,我不是单纯为了你。”
“我就想有自己亲生的孩子,你还给我生了两个。“林大力满脸笑容,映衬得带着血迹的脸都没那么狰狞了。“还有那些兄弟姐妹,我早想找到他们,看看他们过得好不好,可惜一直腾不出空,多谢多谢………他整个人渐渐消散,温云起清晰地看到他身上的雾气分了一抹到书案上的小瓷瓶里。
小瓷瓶巴掌那么大,看见它的第一眼,他心里就有感觉,只要将这瓷瓶装满,他就能得偿所愿。大
温云起睁开眼睛时,先就感受到了身上的酸痛还有沉重。
此时天光微亮,不知道是快黑了还是快亮了,温云起这会儿佝偻着身子,手中抓着一把刀,面前是一小片嫩绿的青草,而他的身后,两个箩筐里已经用青草铺了个底。原身这是在割草。
温云起腰酸得厉害,又痛又胀,感觉腰都要断了。他用手撑着身子站直,吐了口气。看到自己手上皱纹深刻,指甲缝里都是黑的,指头上掌纹很粗,纹路里都是黑黄色的脏污,因为脏污太多太大片,显得整只手就跟没洗似的。温云起手指捻了捻,早上有露水,这会儿手是湿的,但无论他怎么搓,那手上的黑黄色并未减轻半分。这手应该是常年接触这些脏兮兮的青草和泥土,脏污几乎和肌肤融为了一体,哪怕再不干活,稍微几天之内,都别想把手洗干净。
“高大伯,又割草呢?你这也太早了。”
十来丈之外是条小路,此时有对中年夫妻扛着锄头往山上走。
温云起眼睛有点雾蒙蒙的,看不清远处的情形,勉强看得见他们在喊自己,于是含糊地答应了一声。“高大伯就是勤快,我们这些年轻人都多有不及。其实您这个年纪,该歇就歇会儿,活儿是干不完的,好生享几年清福,也让我大哥好好孝敬你。”
那人越走越近,温云起得知原身是个勤快人,那就不可能站着等人走近,于是弯腰继续割草。
原身也不知道割了多久的草,身体都形成了习惯,一上手就割得又快又好,眨眼间就把面前一片嫩草割光了。夫妻二人走到近前,又寒暄了几句,见温云起忙着干活,很快就扛着锄头往山上去了。
温云起丢掉了手里的刀,虽然还没记忆,他却能感觉到原身对于割草这事简直是深痛恶绝。
既然不想割,那就不割了。
温云起坐在割好的草上闭上眼睛。
原身高火生,据说是生在冬日里的火堆旁。他家中只是普通庄户,十来岁时遇上灾年,跟着爹娘背井离乡逃荒,跑了两三年,才在此处落脚。
高火生前面有哥哥底下有妹妹,都在逃荒路上出了事,要么走散了,要么就饿死了。
其实在那样的荒年之中,十多岁的孩子走丢,几乎没有活路。
高火生身强力壮,又特别扛饿,这才能活着走到此处。此处原先的百姓几乎都逃难去了,后来天公作美,开始风调雨顺,搬来此处居住的都是各处逃难而来的百姓。高家在其中不显眼,夫妻俩带着个孩子,不算是大户。好在村里其他的人家也差不多,更难得的是,此处有山有水,即便遇上荒年,也不至于颗粒无收。后来高火生长大,娶了同村的姑娘文四,连生两个儿子都没养住,便去外头抱养,知道他们夫妻没孩子,有不少人悄悄将孩子往他们的院子送,短短三年,接收了二子一女。
夫妻俩将这几个孩子当做亲生一般,后来送走了双亲,又养大了孩子。
在这几十年中,又出现了几次饥荒,不过,最严重的两次,一次是三个孩子不到十岁,另一次是两个儿子娶妻那两年。
当时真的有饿死过人,卖儿卖女都是常事。高火生无论到了何种艰难的境地,都没有想过卖掉儿女。他如一座大山般,将一家人护在羽翼下,谁敢动他孩子,他就敢与人拼命。
两次饥荒,一家五口一个没少,反而还多了个孩子。那是文四姐姐的儿子,遇上荒年,文四姐姐的婆家不干人事,舍不得卖掉儿子,悄悄把儿媳妇和小孙子给卖掉了。
文四知道时追出去,姐姐已经被人带走,多半是凶多吉少,只剩下才四岁的孩子。
孩子太小,长相格外好,那买主原本是想将孩子卖到花楼里的,夫妻俩掏出了所有的积蓄才将孩子带回。为了养四个孩子长大,给他们成亲,高火生夫妻俩心力交瘁,想着儿女都各自成家了,俩人总应该能歇会儿了。结果,除了嫁出去的女儿,留在家里的兄弟三人互相看不顺眼,都觉得双亲偏心了对方,自己是吃亏的那个。一家人天天吵,让村里人看尽了笑话。兄弟几人也要脸面,后来便提出分家。
树大分枝,一家人心不齐,劲儿不往一处使,互相使绊子,都觉得自己干多了吃了大亏…高火生心里很累,点头答应了分家。
原本夫妻俩打算自己过,但是兄弟三人都不愿意,非要接他们去孝敬。
一把年纪的夫妻俩不跟着儿子住,确实好说不好听,高火生又一次妥协了。
然后就变成了高火生跟着老大,文四跟着二儿子,至于三儿子……小的那个也想奉养二老,但抢不过大哥二哥。兄弟几人之所以要抢着老人孝敬,除了让老人跟自己住显得他们孝顺外,还因为他们觉得二老手里有私财没有拿出来分。
当然了,怀疑二老有私财这事,只是他们的猜测,谁也没有把这话说出囗。
分了家后,兄弟三人将院子一分为三,似乎想要和对方彻底分个明白,还将院子用砖墙给分开了,各开各的大门,各有一个独院。
于是,高火生和文四明明是夫妻,却成了两家人。夫妻俩互相扶持了大半辈子,早已将对方当成了自己的家人。乍一分开,很不习惯。
但他们很快就没有时间难过,因为老大买了十来头猪和几十只鸡,每天等着高火生割草回来喂。不光要割草,还要砍柴回来煮。
猪没有粮食吃,长得并不快,若是再给生的青草,容易生病不说,还根本就不长。
于是,高火生每天忙得脚不沾地。而他渐渐也发现,儿子对他并不是尊重,而是嫌他累赘,无论他从早到晚干了多少活,儿子始终觉得他没有尽心,话里话外都有些不。
就连儿媳妇何氏,也怪他只是喂猪,从来不帮家里干活。
高火生只能起得更早睡得更晚,然后他发现,只要他干了什么,那活儿从此以后就再也没人干,都成了他的事。辛苦了一辈子的人,家里忙不过来,并没有什么怨言。高火生不觉得儿子这样做有什么不对,反而还觉得孩子心里有成算,知道算计,以后过日子不会差。他在能动的时候,能帮就帮。
哪天再不能动,他也就无能为力了。
分家三年后,高火生已经六十有三,都说人到七十古来稀。高火生在过去六十年里没有过几天好日子,吃饭都是凑合,干活却捡最累的干。身子早已亏空,这日他从山上背青草从田坎上回家时,一不小心踩了个空,连人带着一百多斤的草滚落到了田里。
年纪大的人,一摔跤就很严重。高火生摔着了胳膊和头。
胳膊断了,需要接骨,能不能恢复如初还不好说。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摔的最重的是他的头,一动就晕。大夫说,头上的伤最不好说,但好好养着,有很大的可能会有好转。
高火生动弹不得,头晕目眩的他连起身都不能。他以为自己辛辛苦苦六十多年,如今生了病,儿子该管他……结果,夫妻俩借口有事,一出门就是好几天。高火生饿得瘦到皮包骨,人都要饿死了,伤势自然是越来越重。
前后拖了一个多月,高火生后来脸颊凹陷,连话都说不出,最后夫妻俩嫌他死得慢,生生将他捂死。“大爷,这么早啊?”
又有个年轻男人扯着嗓子打招呼,温云起回过神来,看到面前两个筐,气得直接把箩筐踹了出去。此处是一片斜坡,箩筐滚落下去,本就是竹子编的,又用了多年,箩筐瞬间就摔出了几个大洞。温云起捡起剩下的那把刀就往路上走。
年轻人叫大牛,也是村里出了名的能干人,他见高火生不再割草,只笑着问:“大爷,你吃早饭了吗?”吃个屁!
高火生出门的时候,儿媳妇还没起呢,洗把脸就走,哪里有饭吃?
“我出门早,一家人都还没起呢。“温云起摆摆手,“忙去吧,我回家看看,也不知道饭好了没有。”高火生对几个孩子是掏心掏肺,从来不说自己在家的处境,于是,所有人都以为是他勤快爱干。回去的一路,又碰到了不少熟人。
高家逃荒而来,落户时地方本来挺大,但如今一分为三,各自的院子都不大,只能说勉强够用。温云起直接推开了院子门。
院子里一家人正在用早饭。
老大叫高木头,看到父亲进来,他有些尴尬:“爹,您吃了吗?”
往日高火生每日天蒙蒙亮就出门割草,回来时天已大亮,一家人都吃过了早饭。刚开始割草时,他因为早上累得太狠,都吃不下饭,剩了两天的早饭,于是,一家人就默认不再给他留早饭。
从那时候起,高火生就是一天吃中午和晚上的那顿。实际上,村里的人要干活,中午那顿都是能凑合就凑合,喝点糊糊甚至是干啃一个馍就算吃过……早上和晚上才会正经做饭吃。
高火生原先掏心掏肺对儿孙,温云起反问:“你说呢?”
高木头愈发尴尬,看向妻子何氏,训斥道:“还不赶紧去给爹盛饭?″
何氏哑然:“没……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