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5人生何处不离人4
此刻,面对女儿西风烈只有无尽的愧疚,自己不仅亲手杀死了她的母亲,而且还毁了她的前程,自己有何颜面再面对她?
西风烈很清楚当下西楼月的处境,她已经不再是侯门千金,就连普通的布衣都不算,她是杀人犯的女儿,即便有皇后和春香等人庇护,然而没有了高贵的门第出身,西楼月很难寻得一门好亲事。
西楼月当下的处境别说是嫁入官宦之家了即便是嫁给寻常百姓家都未必能择一个好的。
西楼月没想到父亲见到自己便要赶她走,她微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快步到了西风烈面前,伸手抓住了西风烈那破旧不堪的衣袖;“爹爹;女儿来了这回不知道以后咱们相见在何日,而今月儿就想跟爹爹说说话。”
话未落西楼月已经泪如雨下。
面对女儿的盈盈粉泪,西风烈早已柔肠寸断。
西风烈伸出大手温柔的为西楼月拭去泪水;“月儿;不是爹不想见到你,只是这里实在不是你作为姑娘家该来的地方,爹已经毁了你的一辈子,爹——”话为说出口西风烈已经哽咽。
“爹爹;事到如今什么也别说了,月儿就想陪着爹爹吃顿饭。”西楼月拉着西风烈坐在了干草堆上,柳叶已经把饭菜摆好。
西楼有把柳叶打发到了外面,她就想好好的跟父亲待一会儿。
西楼月提起酒壶把面前的两只酒杯斟满酒;“爹爹;这是你最喜欢的兰陵陈香,月儿陪你喝一杯。”
西风烈微微颔首,虽然兰陵陈香香气依旧沁人心脾,然而西风烈好像失去了嗅觉和味觉一样。
父女俩干了一杯酒后西风烈才开口;“月儿;你去一趟安国公府,让你上官伯父务必来一趟,我有要事相托。”
“爹爹放心,月儿会把信捎到的,只怕上官伯父不肯来。”西楼月小心翼翼道。
她虽然少不更事,然而也知道人情冷暖。
如今父亲深陷淋雨,而且是背负了杀妻的名声,旁人唯恐避之不及,她不知道安国公会不会来看父亲。
面对西楼月的顾虑西风烈忙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月儿;你放心,旁人兴许不会来,你上官伯父必然会来的。”
如此西楼月也就没多说什么,继续陪着西风烈用饭。
这顿饭父女俩吃了差不多半个多时辰,期间他们说了很多,这些年来西风烈对西楼月
虽然关心疼爱,然而却甚少推心置腹的和她说话,他想在女儿面前保持父亲的威严,而今看来自己曾经的做法真真是可笑,女儿如此的乖巧懂事,善解人意,有女如此,夫复何求,而今说什么也晚了。
西风烈清楚自己死不了,十有八九会充军发配,他是想在离京之前把西楼月的前程安排好,而今他唯一能想到的人就是上官天绝。
西楼月离开大理寺以后没有马上回宫,而是去了安国公府。
当上官天绝得知西风烈想要见自己一面以后他丝毫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西楼月在安国公府待了不足半个时辰就回宫去了。
西楼月走了以后素素就到书房来见上官天绝。
“夫君真的要去监狱见西风烈?”素素直截了当的问,她的态度很明显,不希望上官天绝去。
因为素素丝毫没有掩饰自然上官天绝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一定会去。”
稍微顿了顿上官天绝继续道;“不管怎么样我与西风烈都是至交,我们相识也快三十载了,他向来对我敬重有加,虽然我恨他不仁不义,然而大错已铸成,无能更改,我这次若不去见他,不知今生还否有机会相见。他能在这个时候想起我,可见他对我的信任,若我不去岂不是辜负了他的这份信任,更负了我们曾经的兄弟情义。”
素素知道上官天绝向来是把江湖义气放在首位,这次自己即便如何阻挠他都会去探望西风烈。
稍微思存了一下素素才又开口;“夫君既已决定去探监了那我也不阻拦,只是若西风烈托付你什么事你必须得多思量不可意气用事。”
素素总觉得西风烈让上官天绝去见他是有要事相托,至于什么事情她估摸着跟西楼月有关。
素素很清楚当下西楼月的处境,想来西风烈是要把他唯一的女儿托付给上官家,这个素素是万万不答应的。
过去西楼月还是侯门千金的时候素素都没想过要让长子上官嘉木娶她,更何况如今的西楼月,落汤的凤凰不如鸡。
素素希望上官嘉木能娶一个出身名门的姑娘,她原本是打算嘉木能娶皇室里的姑娘,公主郡主都好,她是看准了柴贵妃的柔水公主,虽然那是一位庶出的公主,在怎么样那也是公主啊,她打算等柔水公主过了十三岁再说。
上官天绝自然不明白
素素的心思,他只是含糊的答应素素自己会斟酌西风烈的托付。
当天下午上官天绝就来探西风烈的监,他带了一桌酒席和一坛好酒。
看到狼狈不堪的西风烈这让上官天绝难受不已,他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很是平静的与西风烈相对而坐。
喝了几杯酒以后上官天绝才问西风烈可有什么放心不下的事,只要你说我会尽力为你去做。
西风烈等的就是上官天绝的这句话。
“帮主;我如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月儿,是我毁了月儿的前程。月儿与嘉木岁数仿佛,若是把月儿托付给上官家,我就算是死也安心了。”西风烈非要见上官天绝一面的目的就是把西楼月托付给上官家,只要西楼月嫁给上官嘉木,她便是安国公府的世子夫人,日后安国公府的当家主母,自然前程锦绣。
在这之前西风烈没想过把西楼月许给上官嘉木,主要他听说上官嘉木日后既有可能娶帝女或者比西楼月门第更高的女子。而今他就算跪下来求也希望上官家能收留西楼月。
上官天绝没想到西风烈竟然拜托自己这件事,他脸色微微一变,眼帘微垂,虽然面上平静如常,然而心下却思虑万千。
上官天绝这下算是明白了出门之前素素千叮万嘱若西风烈有事相托,量力而为,不可意气用事,看来素素早已已经预料到了西风烈会托付西楼月的婚事。
见上官天绝半晌没言语这让西风烈有些忐忑不安;“帮主难道不肯答应?是月儿如今配不上嘉木了,然月儿是无辜的啊,你也是看着月儿长大的,她的模样虽然不是倾国倾城,然也算是不赖的,而且她琴棋书画都不差,最要紧的是她性情好,她与嘉木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二人在一处自然会相处的和睦。若是月儿不嫁给嘉木,日后她的婚事自然得由春香做主,她如今虽然住在宫里被皇后娘娘恩遇庇护,可她终究是杀人犯之女,皇后娘娘即便再慈悲也不能失了分寸为一个罪犯之女赐婚。月儿嫁给一个不知根知底的我实在是不放心。我唯一能为月儿做的就是给她安排一个好归宿,帮主;我西风烈这一辈子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次就算是我求你,求你看着你我曾经兄弟一场就答应下这门亲事。”
说罢西风烈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上
官天绝面前。
上官天绝微微叹了口气,然后把西风烈搀了起来,沉声道;“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风烈;当年我把你从火龙帮带出来时就告诫过你,居庙堂之高不及处江湖之远。功成身退,少欲无为。你在仕途上没什么大的过失,可你怎就在自己的内宅上失了分寸呢。我知道如今如何埋怨你都来不及了,月儿和嘉木的事情我答应你,不过你充军发配并非彻底的无路可走,你只要安分守己,过个三年五载的我会设法把你弄回京城,我听说宁夏王子去找过你,兴许那厮还在你这里做文章,你切记若接下来你走错一步,西楼月将会被你彻底毁掉。”
上官天绝仔细思量后才答应了西风烈的请求,他对西楼月的印象甚好,嘉木娶这样一个温柔贤淑的妻子也算是造化,更要紧的是如果西楼月不嫁给上官嘉木的话,那么她的前程自然不好,上官天绝不忍心看着西楼月再遭不幸。
西风烈就知道上官天绝会应承这门亲事,眼下他心上的一块石头也算落地了。
上官天绝与西风烈在牢房里一杯一杯复一杯的喝,直到一坛酒彻底精光才罢休,这期间二人很少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回到府上以后上官天绝就把西风烈拜托之事告诉了素素。
虽然早有预料,然而素素得知上官天绝竟然答应西风烈让上官嘉木娶西楼月,她顿时就不干了,而且还是拍案而起;“夫君;这件事我不答应,嘉木绝对不可以娶西楼月。若夫君觉得西楼月可怜,我同意你收西楼月为义女,然后帮她择一门好亲事,风风光光的送她出嫁,有咱们上官府护着,自然西楼月日后在婆家受不了什么委屈。”
面对素素如此激烈的反应这让上官天绝颇为意外。
他知道素素是有些脾气的,不过大多时候她都是温柔和顺的,向此刻这般反应激烈还是头一回。
上官天绝一脸平静的说;“我已经答应了西风烈,你若不肯,岂不是陷我于不义嘛。嘉木和西楼月青梅竹马,郎才女貌,很是般配,你平日里不也时常夸西楼月温柔懂事,能写会画嘛。”
素素也知道自己刚刚的反应实在是太过激烈了,她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才说;“西楼月是个好孩子,然而我可没说她适合做我们上官家的少主母啊。夫
君应该明白我的心思,嘉木和柔水公主岁数差不多,只要夫君像皇上求娶,十有八九这门亲事会成。嘉木是要娶一个能够帮衬他的妻子,而不是一个扯他后腿的。夫君还是依我说的做,收西楼月为义女。”
上官天绝没想到素素如此的势利,他的心微微一凉,神色也逐渐逐渐的冷下来;“嘉木和西楼月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无可更改。”
话落,上官天绝就起身拂袖而去。
面对强硬的丈夫这让素素恼火不已,这些年自己时时处处都顺着他,为何他就不能顺自己一回呢,而这次自己的坚持是为了儿子的前程啊!
素素想想嫁给上官天绝这些年来自己所付出的种种就觉得委屈。
素素明白自己与上官天绝在某些方面始终是无法达成一致的。
素素喜欢繁花似锦的生活,而上官天绝喜欢淡泊名利,宁静致远。
素素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就披上了一件厚厚的披风,然后离开落红轩,快步朝花园走去。
素素想要一个人安静的待一会儿,故此没有让丫头们跟着。
此时整个花园里梅花盛放,红梅似霞,白梅如雪,绿梅若云。
昔日这里曾是福王府的花园,因为慕容伊川的亡妻西门若萱对梅情有独钟,故此慕容伊川就在花园里栽了许多的梅,在西门若萱死了以后他迎娶宛若如府,起初一年多花园还是寒梅一枝独秀,后来他与宛若的感情渐好以后花园里才有了莲花与秋菊,不过还是梅花占主导。
面对满园梅花盛放素素丝毫没有心情去驻足赏梅,她扶着一枝梅在那里幽幽伤怀,不知不觉几行清泪已经打湿了容颜。
素素是一个不怎么爱流泪的女人,这些年她的日子也算顺风顺水,自然流泪伤怀的机会就少之又少了。
素素扶着梅枝哭了好一会子这才罢休。
素素刚回首就看到上官嘉木站在面前。
“好端端的;母亲因何落泪?”上官嘉木一脸迷惑的看着泪湿残妆的母亲。
素素深深的望了面前玉树临风的儿子一眼,然后婉声道;“我与你父亲起了争执,故此心里不痛快就来这里呆了一会儿。”
上官嘉木一听母亲跟父亲起了争执,更加诧异了,在他的记忆里父母向来都是举案齐眉,恩爱两不疑的,他们怎么会突然起了争执呢?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