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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天子挖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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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德元年,八月丙辰,温州府金乡卫传报,擒获海匪钮西山,已验明正身,即日遣送双屿。

钮西山即是刺杀沈岳不成,为海匪所“激”,投海求死的三当家。

当日,海匪禀报沈岳,钮西山已死。

沈岳下令,捉拿钮西山家眷及心腹手下,俱沉海。

有素日同钮西山交好者,言罪不及妻儿。更有海匪趁隙离船,秘告钮西山家人心腹,令其收拾行囊,速速离岛。

“三当家没了,大当家要斩草除根!”

为避免沈岳起疑,动手之前,钮西山并未安排家人离岛。只安排心腹保护家人,并言,一旦事情有变,速往西岛寻船,北上浙海,降卫所官军。

沈岳几番被刺杀,朝廷的悬赏告示,早不是秘密。

钮西山本可以成功,奈何被他人拖累,含恨投海。

沈岳动了杀心,家人心腹命在旦夕,除了主动投降朝廷,再无活命办法。

“快走!”

送信的海匪不敢多留,见身后无人,指向岛南,道:“日前传来消息,二当家被手下出卖,押在江浙,不日将斩。他手下那些人却是性命无虞,还得了朝廷的赏赐。”

“刘白头,你受过三当家大恩,才能活命至今。现如今,三当家没了,无论怎么说,你都得护着嫂子和侄子,不能做忘恩负义之辈!”

“这是自然!”

刘白头刚过而立,身高近两米,一身腱子肉。

虎目高额,脸方嘴阔,两条刀疤横过眼角,情绪激动时,会泛出血红,愈发显得狰狞。

这样的凶人,却是少白头,顶着一头白发,被村人视为妖孽,以为不祥。母亲拼命维护,又是家中唯一的儿子,才勉强留在村中。后因弟弟出生,母亲病死,再无容身之地,被亲爹撵出家门。

乞讨流浪时,被科举无望的钮西山捡到,随其走南闯北,最后落草,成了沈岳手下一名悍匪。

“待我安顿好嫂子和侄子,必杀沈岳,为三当家报仇!”

送信的海匪没多说,用力拍了拍刘白头的手臂。

“先离岛再说。”

本想拍肩膀,怎奈身高不够,只能退而求其次。

“别耽搁,五当家和几个兄弟正拖着大当家,趁这个时候,往岛南去。”

岛南为旧港,常年停泊几条小船,供打渔之用。能不能走脱,全看运气。

刘白头抱拳,道谢之后,同另几个海匪分头行事。

听闻丈夫已死,钮王氏脸色煞白。

短暂惊慌之后,用力咬住嘴唇,含着眼泪,迅速收拾起几件衣物,带上备好的金珠银锭,拉住两个儿子,道:“我母子的性命,全托刘兄弟了。”

“嫂子放心!”

为加快速度,刘白头背起钮西山的长子,单臂抱起次子,领路奔向岛西。

送信人未必全然可信。

便是可信,被沈岳发现,棍棒刀剑加身,扛不住也得吐口。

亏得三当家早有安排,不至事到临头,没了生路。

想到这里,刘白头狠狠咬牙。

如果是他跟着三当家上船,沈岳这会必已人头落地。哪怕杀不成沈岳,也能多砍几个孙子,不让三当家束手就擒,死得这般窝囊。

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刘白头大步向前,钮王氏顾不得其他,将长裙束在腰间,快步跟上。

逃命的时候,哪还顾得什么体面。何况,她如今是个“匪婆娘”,顾忌太多,难免可笑。

将到岛西,同取来藏宝的海匪汇合。

知晓东西不能全带走,取的都是珍珠宝石等轻便之物。

“船在前边的礁石洞里,干粮水囊都是现成。紧着点用,够撑到蒲门所。”

“不行,不能去蒲门所!”

“为何?”

“三当家去年截了一条商船,船主是蒲门所千户的岳丈。仇早结下,去了还能得好?”

“那怎么办?”

“去金乡卫。”

钮王氏抱着包袱,出声道:“金乡卫的王指挥使是我本家。”

几个海匪齐齐看向钮王氏,似不敢相信,还有这一层关系。

三当家竟抢了个官家小姐?

“好,就去金乡卫!”

刘白头拍板,余下几人也无异议。

逃命途中,不敢打火把。好在月光明亮,众人扶着礁石,沿小路前行,深一脚浅一脚,总算进入礁石洞,寻到事先安排的木船。

“快些!”

海风刮过,洞中呜呜作响,似冤魂哭诉。

海匪不惧生死,却是天生的敬畏鬼神。听到怪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无需提醒,都是用足力气,将船推出洞口。

回望岛上,火光冲天而起。

如钮王氏和两个孩子没有逃走,此时必已葬身火海。

“是倭人!”

换成海匪,绝不会在岛上放火。倭人便没那么多顾忌。

“大当家真是糊涂了!”

夜间放火,明摆着给官军引路,告诉对方,这一千多号人就藏在附近。

刘白头冷笑,官兵来了也好。

他倒要看看,沈岳会是什么下场。

几人登上木船,摇动船桨,辨认星位,北上浙海。

海面如镜,身后并无追兵。

纵然是送信人告密,沈岳也会先搜岛南。等搜到岛西,木船早已行远。

茫茫大海,小船行在其间,如太仓稊米。

搜寻起来,可谓万般困难。

沈岳正被朝廷悬赏,想得他项上人头者,绝非只有岛上弟兄。若不是无法领赏,怕倭人都会背后捅刀。

木船北上,必要绕过几座小岛。

月光下,海面浮起一片磷波,五彩绚烂,似星辉洒落。

看似美好,实则暗藏杀机。

成片的毒水母,聚集起来,飘飘悠悠,随波浮动。

“快看!”

划过水母群,望见不远处有个黑影,紧抱一片木板,随着波浪翻滚,载浮载沉。

“靠近些。”

钮王氏忽然出声,紧紧盯着黑影,目光一瞬不瞬。

“是三当家!”

海匪一声惊呼,飞速摇动木桨。

船行近前,水中人已失去意识。仅凭求生本能,死死抱住木板,才留得一命。

“快,把人拉上来。”

几人一起动手,发现拉不动。

刘白头站起身,一跃跳入海中,方才将钮西山托到船上。抹一把脸上海水,视线越过船尾,看向发光的水母群,不由得一阵后怕。

亏得是在这里,再往前一点,三当家必死无疑!

海上讨生活,时间长了,都会晓得,比起和人对砍,海中的一些东西才真会要命。

“当家的?”

钮王氏颤抖着手,探向三当家鼻端,感受到微弱气息,若有似无,脸色更加苍白。

“娘,爹这是怎么了?”

“没事,你爹没事。”

一定没事!

钮王氏咬紧牙关,解开钮西山的外袍,拼命帮他暖着心口。

“嫂子,这样不成。”

刘光头上了船,接替钮王氏,对钮西山展开急救。

海匪大字不识,不懂得医术,救治落水之人,却比寻常大夫更加高明。

这边负责救人,余下海匪也没闲着,纷纷划动船桨,借星光指引,向金乡卫方向行去。

“没绳子。”

钮西山呼吸渐稳,刘白头擦擦汗,发现钮西山腰上没有粗绳,仅手腕有被捆绑的痕迹。

现已被挣脱,只留下几道红痕。

论理,将人沉海,都会捆绑手脚,以粗绳缚石,一头绕过腰间,打上死结。

想挣脱,只能用利器割断。

三当家刺杀失败,身上的铁片都会被搜走,哪里能割断两指宽的绳子。

咬断?

更不可能。

动手的海匪留情?

这也说不通。

刘白头愈发想不明白,只能等到钮西山醒来,再问个清楚。

天明时分,钮西山悠悠转醒。

见妻儿均已安全逃离,用力捶着刘白头的肩膀,眼圈泛红。

“大恩不言谢!”

“三当家救过我的命,说这些都是见外。”

刘白头瓮声瓮气,大手耙过,一头白发更显杂乱。

多了一人,干粮还算充足,淡水却是不够。五日内不能靠岸,整船人都将面临危险。

不知该说天无绝人之路,还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即将断水之时,竟遇上寻海的官军。

刘白头几人不识字,辨认不出船头旗帜。钮西山却是一眼认出,三艘船打的都是金乡卫旗号。

“真是金乡卫?”

闻言,几名海匪精神振奋,连忙站起身,用力挥手。

身为海贼,遇上官兵竟会如此兴奋,当真是世所罕见。

兵船靠近,认出钮西山,领兵千户立即皱眉。见同船有妇孺幼子,终是摆摆手,放下绳梯,许几人登船。

“千户,小心有诈。”

“无碍。”

千户负手冷笑,纵然是饵,吃下也无妨。前方即是蒲门所,身后还有两艘兵船,哪路海匪被门夹了脑袋,才会在此地设伏。

“南直隶发悬赏,施天常束手,沈岳自顾不暇。这个当头,不会自己找死。”

看向陆续登船的几人,千户冷笑道:“你可知,那个一身短袍,肩膀有伤的汉子是谁?”

“回千户,卑职不知。”

“沈岳的把兄弟,海匪钮西山。”

谁?!

百户诧异,倏地看向对面。

海贼岛上第三把交椅,狡猾可比谢十六的钮西山?

百户袭父职不久,未曾临海战,对海上有名的盗匪,多是只闻其名不见其面。

看到钮西山,不免产生怀疑。

这就是诨号海鲨的海匪头目?

除了个高点,不见哪里出奇。相比之下,他身边的疤脸大汉,才更符合海匪头目的凶悍形象。

上船后,几人身上的武器都被搜走。

钮王氏和两个孩子被安置到底舱,单隔木门。不及官兵舱房,倒也不是囚室。

钮西山和几名海匪没这么好的待遇,直接五花大绑,留在甲板上。白天晒太阳,夜里吹海风,遇上大浪,更要浇个透心凉。

好在每日有两张硬饼,渴了也有淡水。

不然的话,逃出海岛,躲开沈岳追杀,也得死在兵船上。

刘白头等不服气,叫嚷着我等是主动来降,不求太好待遇,也不该这般!

钮西山摇摇头,示意几人莫要浪费力气。

他们是逃命,既没带金银财宝,也没有海船,官兵岂能给好脸。

“都闭嘴,等上了岸,我自有计较。”

不见兔子不撒鹰。

手中没有太多筹码,总要见到真佛才能亮出底牌。现在就将筹码推出,能不能活着抵达金乡卫,都很难说。

钮西山发话,海匪均老实起来。

刘白头不再每日大骂,除吃饭喝水,轻易不再开口。

千户颇为惋惜。

海匪撑不住,还能抓紧问出些有用的东西。回到金乡卫,人交出去,功劳必会少去大半。纵然招出海匪窝藏之地,领兵的差事,怕也轮不到自己。

钮西山狡猾,果非虚言。

两日后,船抵金乡卫。

卫所指挥得到消息,惊讶之下,亲往港口。

见押下的一干海贼,其中确有海匪头目钮西山,当即大喜,遣人飞报杨钦差。

奏禀御前,定为大功一件。

“押下去,严加看管。”

“是!”

钮西山挣扎着抬起头,大声道:“我知沈岳藏身处,知进岛水路!此番来降,愿为官军带路!”

王指挥听闻,未当场作出表示,仍令人将几人押下。

奉命看守的卫军,却骤然多出一倍。

“禀指挥,船上还有钮西山家眷。”

“一并押下就是。”

“可……”

“什么?”

“那名女子,自称娘家姓王,祖籍温州府平阳县。言其本家乃县中大户,有子弟在卫所从军。还说,”千户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她有族叔在金乡卫为官。”

王指挥猛然转头,看向千户。

“她真是这么说?”

“正是。”

王指挥拧眉,双拳握紧,乍然想起多年前的旧事,神情变得阴沉。

“指挥?”

“本官知道了。”王指挥使道,“人先押着,莫要让她乱说话。”

“是。”

“她是钮西山家眷?”

“是。”

“遣一个妇人照看。待报过朝廷,再做处置。”

“遵命!”

千户退下,王指挥使牵过缰绳,翻身上马。用力一挥马鞭,骏马撒开四蹄,飞驰而去,留下遍地烟尘。

钮西山来降的消息,很快传到双屿。

彼时,杨瓒接到圣旨,因剿匪有功,加授为中宪大夫。

肖指挥使等人,同样各有金银赏赐。于岛上设立卫所之事,却未有旨意下达。

“高公公,此事可有朝议?”

高凤翔离京时,豹房大部竣工,运送回的银矿石,陆续开始熔炼。

朱厚照愈发财大气粗,当着文武群臣,说话声音渐高,越来越有底气。

只不过,设立卫所,需得内阁下兵部详议,涉及选址、筑墙、建堡、调兵等事,非仓促间可以完成。

更重要的是,建造地堡墙垣,修建港口,必须户部点头,从国库掏钱。

这样一来,事情又要拖上些时间。

朱厚照不耐烦,写成密旨,并口谕高凤翔:“见到杨先生,告知朕言,廷议尚需时日,可自行择地,先筑地堡衙门。户部坚持不拨金银,朕掏钱。从京中运送银两,时间来不及,可先截留海匪缴获。”

“陛下说,缴获的金银,尽可用于建造地堡营房。”

原话是:敞开了用,有事朕担着。与其送进户部,被贪污私吞,不如留在杨先生手里,还能用到实处,办点实事。

“凡缴获金银,当备两本簿册。”

高凤翔压低声音,道:“陛下说了,一本照实记录,交到御钱。另一本,杨佥宪随意。”

杨瓒无语。

这是奉旨做假账?

“高公公,陛下可言,该调遣哪支卫军?”

高凤翔笑眯眯道:“陛下口谕,杨佥宪斟酌即可。”

这是一个佥都御使能斟酌的?

杨瓒头疼。

“杨佥宪,咱家还有密旨交予顾同知。”

“顾同知现在钱仓所。”杨瓒道,“本官这就派船,送高公公往象山。”

“咱家谢过。”

高凤翔离开后,杨瓒负手在室内踱步。

想到朱厚照的圣谕,当真是头疼。

就算是撒手掌柜,也不能这样吧?

事情传出去,别说都察院和六科,兵部和户部怕都想咬死他。

“坑人啊!”

离京几月,都快忘记,熊孩子的挖坑技术之高,实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总归一句话:坑死人不偿命!

正苦恼时,房门忽被敲响。

王主事送来消息,海匪钮西山落网,另有两股海匪率妻孥来降。

“佥宪,据降者言,沈岳疑心极重,行走坐卧皆在船上。身边俱由倭人保护,海匪早生不满,其已大失人心。”

“好!”

即便因天子头疼,听到这个消息,杨瓒也不禁现出笑意。思考两秒,开口道:“火已燃起,不妨多添几根柴。”

“佥宪之意,可是再用间?”

杨瓒摇摇头。

“本官之意,是提高悬赏金额。”

提高赏金?

“高至多少?”

“五千。”

“既如此,下官即刻准备文书。”

五千两白银,换沈岳人头,想发财之人必会更多。

“王主事,”杨瓒叫住王守仁,道,“不是增至五千两,而是增加五千。”

七千两?

王守仁顿住。

“佥宪,府库藏银仅五千七百二十一两。”

余下一千多两,该往哪里去寻?难不成,佥宪打定主意赖账?

这个……倒也不是不可行。

“无碍。”

展开手谕,简单复述天子旨意,在王守仁愕然的目光中,杨御史袖子一挥,缴获金银,暂不必送往京城。

封条扯开,奉旨挪用。

正兴奋,忽听王主事道:“既有天子旨意,不如提至万两?”

杨瓒顿住,看向王守仁,一万两?

后者点头。

七千虽多,到底不比一万有冲击力。反正钱足够,干脆凑整。

“如佥宪应允,下官立刻着手安排。”

“好。”

杨瓒点头,目送王守仁离开。

到底是阳明先生,够果决!

转念一想,府库藏银数,他都不晓得,王主事从哪里得知,还是如此精确之数。

摸摸下巴,算了,既是非人类,便不能用常理揣测。

有这时间,不如仔细想想,如何才能“合法”建造卫所,囫囵个从天子挖的坑里爬出来。

正德元年,八月己未,南直隶再发告示,悬赏海匪沈岳的首级,赏银高达万两。

消息传出,如水滴滚油,不只沈岳手下,浙海福建,大小海匪均蠢蠢欲动。甚至卫所官军,都双眼发红,巡视海域的时间不断延长,很不能马上寻到沈岳老巢。

“我的个乖乖,这不是人头,是金头!”

饶是知晓内情,熊指挥使也是连连咋舌。

放下书信,转向候在一边的千户,问道:“通风报信的几个,都逮住了?”

“回指挥,一个不落。”

“好。”熊指挥使道,“本官平日里待他们不薄,没想到,却是为了几两银子,勾搭上海匪,给老子背后捅刀!”

“后日里,找个身形和施天常差不多的,后日里押上法场。”

“遵命!”

沈岳没伏诛,施天常还不能死。

钦差特意提醒,熊指挥使自然要把事情办得妥当。

京城

豹房竣工,天子请李阁老提匾。

“父皇常语,李相公一笔书法,得唐人精髓,矫若惊龙,劲骨丰肌。朕慕久矣。”

众人以为李东阳会拒绝,哪里想到,后者奉旨,入豹房半日,当天就提笔成字,没有半分犹豫。

京城之内,满是跌碎的眼镜。

朝堂之上,掉了一地下巴。

更有言官直谏,言李相公不能规劝天子,有谄媚之嫌。

朝中同僚,古旧好友,乃至学生,陆续登门拜访,请李相公三思。

陛下爱玩胡闹,堂堂阁老,历经四朝,不能陪着一起胡闹!

未料,李相公似吃了秤砣铁了心,谁劝也不听。到头来,反是劝说者被绕昏头,晕乎乎走出大学士府,遇人问,或面露复杂,或咬牙切齿,或神情飘渺。

无论哪种表现,都是众口一词:“圣明不可违。”

最后,刘健谢迁坐不住,联袂过府。

李东阳笑呵呵接待,话题三绕两绕,避开豹房,引到藩王之上。

“江南送回秘奏,宗室内部,怕要生变。”

宗室?

看过誊抄的奏疏内容,刘健谢迁表情立变。

“可有证据?”

“有。”

李东阳点头,又展开两封奏疏。

刘健脸色更黑,谢迁面现忧色。

事涉三位藩王,五名镇国将军,更有数名宜宾,王妃亲人,一旦严查,必无法善了。

若是不查,置国法何地?

“宾之可有对策?”

“略有头绪,需二位帮忙参详。”

李东阳顿了顿,手指点着奏疏,缓缓道出一句话:“此事,当由宗人府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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